臨近深夜，B市的醫院還是燈火通明。
急診室前坐滿了一臉倦意的大人，有些懷裡還抱著滿臉通紅不聽囈語的孩子，一臉焦急地等在門口，注視著叫號的顯示屏。
小助理拿著檢驗單，跟著跑上跑下，帶邰暘幾乎做了全套檢查。
還剩最後一個檢查，隨行的警員先去了醫生那，留小助理陪著坐著輪椅的邰暘。
看檢查應該沒什麼大事，小助理剛鬆了口氣，掏出手機打算跟老闆匯報情況，就聽見身後那人悠悠道：「聽剛才你說你們是做直播的？」
「啊？」小助理打電話的手一頓，下意識地點點頭，「嗯，我們以前是補課機構，但因為學生減負，補課被取締，我們就轉型開始做直播賣貨了！」
小助理把公司的過去都透個底，怕邰暘不信，還拿出了自己的教師資格證：「我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楊總他們就是喝多了，手比腦子快，真不是故意的。」
邰暘接過他的手機，看了眼裡面拍的教師資格證，照片與本人相符。
這年頭從補課機構轉型做直播的公司還挺多。
邰暘把手機遞還給小助理，眼裡全是嘲諷：「為人師表，卻背後說人家女孩子的壞話，確實算不得壞人，應該稱為敗類。」
小助理的臉一紅，低著頭沒說話。
邰暘盯著他的發旋，摩挲著指尖，佯裝無意道：「你剛在電梯裡說的萌萌姐她是誰？」
小助理抬頭看他，在邰暘的眼神威逼下，糾結了良久，咬了咬唇道：「就我們機構以前的一個女主播。」
「她全名叫什麼？哪裡人？」邰暘問他。
「嘶，萌萌姐全名叫什麼來著。」小助理自言自語，「哦對了白舒萌，她是省大英語系畢業的，應該就是本地人，以前是我們機構的英語老師，後來我們轉型，她長著好看就被我們老闆勸著做了主播。」
邰暘心中最後的僥倖沒了，同名同城，還是英語專業，他們口中的女孩子多半就是他認識的那個白萌萌。
邰暘深呼了口氣，努力壓下心裡升騰起的暴虐，耐著脾氣道：「他們兩個電梯裡說的又是什麼事？」
小助理這回眼裡多了一些警惕，「你問這些做什麼？」
邰暘笑，柔弱又無害，「八卦聽了一半，純粹好奇。」
小助理搖頭，直直地盯著他，下結論：「你是萌萌姐的朋友對不對？」
邰暘沒有回答，但小助理深覺自己猜對了，瞬間把邰暘當成了自己人，開始吐槽：「我們老闆壓根不是人，明明是選品部的人選的商品不行，結果黑鍋全讓萌萌姐一個人背了，不但要她承擔顧客的損失，還買水軍誣衊她的私生活，反正就都不是一群好人。」
「那你還呆在那裡。」邰暘看著義憤填膺的小助理，覺得好笑。
小助理看了他一眼，一副你不懂的表情，「我那是臥薪嘗膽，跟在老闆身邊做臥底，幫萌萌姐收集證據，替她平反。」
邰暘冷笑了下，「幫醉酒的老闆收拾殘局，你這臥底做得還挺稱職。」
小助理語塞，張了張嘴想解釋，但最終只低喃了一句：「反正，總有一天我會證明我是徐庶。」
「你高興就好！」
邰暘推著輪椅徑直去了衛生間，等警察來帶他們進去時，剛一進門，邰暘突然「哇」得吐了，燒烤混著胃液，那氣息相對銷魂。
幾人面面相覷，隨後的問答過程中，邰暘回答很遲緩，有時候還會答非所問，眼神呆滯。最後醫生診斷，可能是推撞中造成了頭部受傷，鑑定為輕微腦震盪，建議留院觀察。
小助理一臉懵，總覺得那裡不太對，但又說不上來，只知道今天兩位老闆想從警局出來估計有點懸了。
——
冰涼的月光，照在潔白的被單上，床上空無一人。
旁邊陪護床上的小助理嘟囔著翻了個身，發出「咯吱吱」的磨牙聲。
邰暘收回視線，望著樓下昏暗的路燈，思緒紛亂。
放在陽台上的手機屏漸漸變暗，上面寫著萌年設計公司的資料，公司股東那一塊，赫然寫著：白舒萌。
網際網路的世界，更新疊代很快，半年前發生的事，早已銷聲匿跡，沒有人記得那個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
邰暘想起那天夜陽說的，「那段時間她經歷了很黑暗很黑暗的事情」，當時只覺得白糖性情堅韌，而今只覺得心疼。
細細密密的疼痛如藤蔓般揪住他的心臟，一寸寸收緊，勒入血肉，疼得人喘不過氣。
他的小姐姐，每一次都讓他這麼疼。
——
聽聞邰暘住院，夜陽開心地立馬打來電話嘲笑。
誰讓他昨晚見死不救，遭報應了吧，還是現實報的那種。
「對了，對方是幹什麼的哈，推誰不好，偏推了你這個病秧子。」夜陽拍著大腿哈哈哈大笑，「這快過年了，建議對方去廟裡拜拜，去去晦氣。」
「鵬程教育。」邰暘悠悠道，「或者又可以叫鵬程萬里文化有限公司。」
「什麼？」夜陽一個鯉魚打挺坐直身子，語氣低沉，「你剛說那倆癟犢子在哪個警局呆著來著？」
邰暘報了警局分號。
夜陽轉頭，開始喊：「媽媽媽媽，你以前說你有個同學XX在做警察局長對吧！」
「這孩子，二十幾歲的人啦，還沒你妹一個小學生穩重，整天咋咋呼呼的，沒個正形……」
電話斷了，後面話，邰暘沒聽清。
他收起手機，望著窗外抽芽的嫩枝，面露笑意，真好啊，春天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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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農曆新年，道路兩邊的路燈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在夜色里散發出暗紅的亮光，展現著屬於這個城市新年的喜悅。
路上的車越來越少，原本異常擁堵的馬路，久違地舒了口氣，迎來了一年中最空閒的時光。
小魚兒也即將迎來滿月，瞧著日益健朗。
小傢伙長得幾乎真的一天一個樣，白舒萌怕小音塵錯過小魚兒的成長，幾乎每天都給他拍成長記錄視頻，發給靳曜。
她還每天給小魚兒聽靳曜之前唱的那些歌，甚至還特地剪輯了一個藺音塵的語音包，每天播放，試圖讓小傢伙熟悉自己的爸爸媽媽的聲音。
可謂是用盡手段，煞費苦心。
藺詎年一進門，就看見白舒萌頂著小音塵的頭像照片跟小魚兒說話。
「你這……確定不會嚇到他。」
經過幾天的鍛鍊，藺詎年抱小傢伙跟玩似的，大手幾個擺弄，小傢伙就趴在他的手臂上，腦袋枕著他的掌心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打架。
「才不會，我們小魚兒膽子大著呢！」白舒萌取下照片，捏了捏小魚兒胖嘟嘟的手，抬頭看藺詎年，「小音塵那邊怎麼樣了，我打她電話都是靳曜接的，每次問都說還好，嘴巴跟鋸葫蘆似的，撬都撬不開。」
「情況還好，在看醫生，也配了藥治療，但醫生說最終還是需要靠她自己想明白。」
「嗯嗯。」白舒萌點頭，揚起笑臉，「小魚兒你媽媽那麼厲害，肯定可以的，姨姨相信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見面的。」
藺詎年跟著笑了笑，抬起胳膊，碰了碰小魚兒的臉蛋，低聲道：「小魚兒，我們耐心點，多給媽媽一點時間好不好？」
小傢伙睜著懵懂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撲閃著，然後眼一閉，睡著了。
「這傢伙，真的是能吃能睡，我覺得好像又重了。」藺詎年掂了掂重量。
白舒萌點頭，「他長得好，證明我這個飼養員稱職哈！」
「明天就過年了，雖然我很想留小魚兒在我這，但爺爺奶奶肯定很想他，正好奶奶身體也好了，這個重擔我就卸下了。」
她把給小魚兒買的東西裝好，又把小魚兒慣用的愛玩的分門別類收拾好，順嘴道：「年外聽七哥的意思，好像是靳家老宅那邊有人要來，到時候估計小魚兒更輪不著我管了，趁今天你在，剛好把我給他買的這些衣服玩具什麼的都打包帶走。我這都快沒下腳的地了。」
藺詎年環顧了一下周圍，大概是多了個孩子，東西擺得有些凌亂，但是只一眼便能瞧見這房子沒有任何過年的氣息。
他望著白舒萌單薄的背影，猶豫了片刻，「要不，今年去我家過年吧！」
他話剛起頭，那頭白舒萌的手機就響了。
白舒萌沒聽清藺詎年說什麼，只瞧見備註是徐奶奶，立馬接通了電話。
「奶奶！」
「萌萌，你詎年哥到你那沒？等下跟他一起回來，奶奶做了你愛吃的椒鹽仔排和蒜香茄子，你一定要來哈。」
說完也不等她回答，乾脆利索地掛了電話。
白舒萌舉著手機一臉懵，愣了好久，才轉向藺詎年，「詎年哥，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等會跟我一起回家？」
白舒萌張大眼，一臉興味：「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