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晉燕搖搖頭算是拒絕,沒有出聲,這個回應顯得有些冷淡。
甘斕鼓了鼓嘴,難得不依不饒了一次:「很甜也很冰,挺好喝的。」
梁晉燕看著她賣力推薦的模樣,將手邊的空玻璃杯推了過去,但還是沒有說話。
甘斕馬上給他倒了滿滿一杯。
她正準備把杯子端到梁晉燕面前製造「潑水意外」的時候,梁晉燕已經搶先一步動手把杯子拿回去了。
甘斕看到他喝了一口果汁,滾動的喉結讓她腦海中閃過了許多過往的畫面。
甘斕喉嚨有些燥熱,端起冰果汁來喝了一口,忍不住腹誹。
梁晉燕現在比以前還難搞——
梁晉燕一直都很難搞,以前甘斕還有一招死皮賴臉倒貼,梁晉燕不說話的時候她能動手動腳想辦法讓他開口。
但現在她「失憶」了,性格也變了,之前那些招數自然是不能再用了。
而梁晉燕面對她的時候,話也更少了。
剛才竟然一個字都沒開口跟她說,也沒讓她抓到任何可以行動的機會。
甘斕咬著吸管陷入了思考。
正想辦法的時候,甘綦通完電話回來了。
甘斕聽見敲門聲之後回神看過去,只見甘綦神色匆匆,她進來和甘斕對視了一眼之後,便看向了對面的梁晉燕同他致歉。
「真的不好意思梁先生,我得去接我哥到療養院一趟。」甘綦拍了拍甘斕的肩膀,「我已經結過帳了,甜甜,你照顧好客人。」
甘斕一時間分不清楚甘綦是真的要去接任先、還是隨便找了個藉口給她和梁晉燕製造機會。
不過現在不是深究這件事兒的時候。
甘斕點了點頭,「你打車麼?注意安全。」
甘綦:「嗯,好,你們慢慢吃,一會兒聯繫。」
走之前,甘綦又跟梁晉燕客套了一句:「甜甜如果有怠慢的地方,梁先生多擔待。」
梁晉燕微微頷首:「好。」
甘綦回來了三四分鐘再次離開,包廂內再次陷入了沉默。
甘斕剛才還沒想到辦法,於是繼續咬吸管,不知不覺把一大杯的冰果汁喝完了。
梁晉燕則是在對面慢條斯理地吃著菜。
「你很怕我?」甘斕一杯果汁見了底之後還在思考,冷不丁地聽見了對面傳來的聲音。
她沒想到梁晉燕會忽然說話,嚇了一跳,看向他的時候眼神有些凶。
然後下一秒又馬上收起來了。
「沒有。」甘斕回答了他的問題。
梁晉燕:「那怎麼不動筷子?」
甘斕:「剛才在想外婆的事兒。」
梁晉燕:「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每個人都會經歷,陪她走完這段路、沒有遺憾就好了。」
這應該是他們兩個人再見面之後,梁晉燕對她說得最長的一段話了。
甘斕聽得也很認真,聽完之後還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提起外婆,她的情緒多少有些低落:「大道理誰都懂,該難過還是會難過。」
梁晉燕「嗯」了一聲,「吃菜吧。」
甘斕聽了他的話,動筷子往盤子裡夾了一塊排骨,然後對梁晉燕說:「我以前好像見過你。」
梁晉燕握筷子的手頓了一下,眸色微沉,開口時語氣卻一如既往地淡然,「在哪裡見的?」
甘斕:「新聞上。」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生動起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你真的舉報了自家公司啊?」
梁晉燕聽見甘斕這個答案之後,手指放鬆了許多,懸著的心放回了原位。
原來是新聞——那件事情鬧得大,她看過倒也正常。
甘斕現在興致勃勃的表情,完全就是談八卦談興奮了的狀態,這點倒是多年來一直沒有變過。
梁晉燕看著她這樣子,難得勾起了一抹笑,口吻輕鬆了許多,像逗小孩似的反問她:「你猜?」
甘斕也從梁晉燕的態度里感受到了逗孩子的意思。
她有點兒不爽——以前楊晟北就喜歡這麼捉弄她,她每次都會掐他或者捶他。
明明只比她大三歲而已,幹嘛把她當孩子。
甘斕癟嘴,轉頭給自己加了一杯冰果汁,「愛說不說,懶得猜。」
梁晉燕倒也沒生氣,反倒露出了笑,「你脾氣挺大的。」
甘斕:「……是你先讓我猜的。」
梁晉燕:「你先問我,我才讓你猜的。」
甘斕:「那都是我的錯咯?好好好,我閉嘴。」
她氣得一口氣喝了小半杯果汁。
梁晉燕其實沒想逗她,甚至也沒想過跟她說太多話。
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放棄、遠離,每次靠近她,都有重新沾上癮的風險。
所以,甘斕之前對他冷淡,他是完全接受的。
剛剛也忍得還不錯,但是看到她一直喝果汁不動筷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
然後就打開了話匣子。
她問他新聞的事情,他原本也可以沉默、無視,可看到她鮮活靈動的表情,又忍不住想要去回應她——
就像待在沙漠的人忽然遇到了一池水,就算是聖人也無法繞開它。
甘斕不記得他之後,梁晉燕跟她相處起來反而沒有什麼負擔了。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他只是個陌生人,他們之前那些逢場作戲、勾心鬥角都不復存在。
她在以最純粹最真實的姿態跟他相處。
梁晉燕很清楚這段相處會很短暫,可他卻不受控制地漸漸沉迷。
很危險。
梁晉燕正垂眸思考的時候,忽然聽見對面傳來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他聞聲抬起頭來看過去,只見甘斕正痛苦地捂著肚子,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梁晉燕起身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你哪裡不舒服?」
甘斕捂著肚子搖頭,不肯回答。
梁晉燕揉了揉眉心,耐著性子說:「身體不舒服的時候逞強只會耽誤治療時間——肚子疼麼?是不是剛才冰果汁喝多了?」
甘斕額頭都疼出了冷汗。
她佝僂著身體,勉強抬起頭來看向梁晉燕,扯了扯蒼白的嘴唇,「我大姨媽來了。」
梁晉燕:「……」
「痛經。」甘斕有氣無力地說,「褲子好像也髒了。」
梁晉燕低頭看了一眼,繞過桌子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住哪裡,我先送你過去。」
甘斕報了酒店的地址。
梁晉燕看著她扶著桌子折騰好幾下都站不起來,索性動手撈住了她。
他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臂。
甘斕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眼眶和鼻頭同時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