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回 會不會重蹈覆轍

  看到面前那張熟悉的臉時,甘斕的大腦有幾秒鐘的停擺。

  她動了動嘴唇,原本要說的話卻這麼卡在了喉嚨里,再也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梁晉燕。

  她不是沒有想過他們兩個人重新見面的場景,她也有計劃去北城找他。

  沒想到竟然是先在江南碰上了——他來這裡做什麼?

  「甜甜,怎麼了?」甘綦剛拿好託運的行李出來,就看見甘斕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對面站著。

  甘綦走近,挽住甘斕的胳膊詢問一句,隨後看向那個男人。

  瞧見那張臉的時候,甘綦也略微怔了一下。

  雖然沒有接觸過,但她在梁家倒台的相關新聞里看見過這張臉——梁家也是被他親手送上絕路的。

  「我不小心撞了人。」甘斕對甘綦解釋了一句,隨後回過神來,對梁晉燕說:「不好意思。」

  她的語氣聽不出什麼特殊的情緒,很像是和陌生人說話。

  沒有從前的故作嬌嗲,更沒有曲意逢迎和討好諂媚。

  梁晉燕掃過她的眼睛,她短暫和他對視了幾秒,之後似乎是有些心虛:「我可以走了吧?」

  甘斕剛問完這個問題,就看到程應錦出現在梁晉燕身邊。

  程應錦看到甘斕和甘綦的時候並不意外,他側目看了一眼梁晉燕。

  梁晉燕一言不發,拖著行李箱轉身往外走。

  程應錦同甘斕和甘綦點頭致意後,便跟著梁晉燕一起走了。

  甘斕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回神。

  從機場出來,甘斕和甘綦一起上了計程車,往療養院的方向去。

  路上,甘綦想起了機場的那一幕,隨口問甘斕:「你和梁晉燕認識嗎?」

  甘斕搖搖頭。

  甘綦徹底康復不過幾個月的時間,甘斕還沒有機會跟她提及梁晉燕的事情。

  甘斕並沒有想過刻意隱瞞,只是不知道從何開口。

  她又怕甘綦知道她是為了給她「報仇」做這一切之後,產生愧疚感,再刺激到情緒。

  所以還是決定暫時不提了。

  反正她跟梁晉燕……短時間也不會有進展。

  不過,梁晉燕來江南做什麼?

  甘斕抿住嘴唇——難道他也是因為外婆的事兒來的麼?

  這麼想或許有些自我感覺良好,可想想梁晉燕這些年來背著她默默做過的事情,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

  沒關係。

  接下來幾天,總會得到應證的。

  「梁晉燕這樣的人很難得。」甘綦想起之前從新聞里看到的相關信息,有些佩服他,「大部分的人都會被欲望和權力蒙蔽雙眼,忘記自己曾經受過的屈辱。」

  梁晉燕實名舉報景楓和梁家之後,他私生子的身份也曝光了。

  這新聞一出,必然少不了各種各樣的猜測,譬如梁晉燕肯定在梁家受過不少罪——也有人從梁商承和曾蕙笙買兇殺人的報導里推出了他們母子要殺的人就是梁晉燕的生母,但陰差陽錯沒能成功,死的人成了梁晉燕的表妹。

  而他的母親則是落了個終身殘疾的後果。

  梁商承和曾蕙笙對梁晉燕的生母下手都這麼狠,對梁晉燕肯定也不會手軟。

  梁晉燕這些年在梁家可謂是忍辱負重、臥薪嘗膽了。

  他雖然坐上了CEO的位置,也風光無限,可一直沒有忘記自己的目標——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人類骨子裡都逃不開對權力的追逐,在高位待久了,難免捨不得下來。

  所以,甘綦很佩服梁晉燕,對他的印象莫名地好。

  甘斕也能從甘綦的話里聽出來這個意思,她勾唇笑了笑。

  是啊。

  甘斕想起了鄒澤譯說過的話。

  梁晉燕這個人,就是喜歡一條道走到黑,他認定的事情,不管代價多大,不管別人怎麼苦口婆心地勸,都不會動搖。

  就像他當初毅然決然地逼她離開他的世界一樣。

  他決定放手的時候,甚至會連同她的記憶也一起清除。

  如果不是喬治教授幫忙,她現在應該已經失去了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前段時間,甘斕一直在想,該以怎樣的姿態重新出現在梁晉燕面前。

  現在,是他先出現了。

  倘若梁晉燕真的是因為外婆的事兒來的江南,那就說明,他們之間還有可能。

  想到這裡,甘斕的心跳頻率陡然加快。

  ——

  商務車上。

  程應錦側目看著凝著窗外走神的梁晉燕,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剛才甘斕跟你說什麼了?」

  梁晉燕頭也沒回,言簡意賅地回了三個字:「沒什麼。」

  程應錦從梁晉燕毫無起伏的語調里品出了幾分失落,「看起來,催眠效果很不錯。」

  甘斕應該是完全不記得梁晉燕了。

  梁晉燕「嗯」了一聲,視線仍然停留在窗外。

  程應錦又問:「是僅限於你,還是和你有關的人都不記得了?」

  他回憶了一下甘斕剛剛的表現,「她好像也不記得我。」

  梁晉燕答非所問,「你是什麼重要的人麼,為什麼要記得你?」

  程應錦:「……」

  他現在有點兒明白之前鄒澤譯為什麼總是說梁晉燕喜歡吃飛醋了。

  他只是這麼一問,梁晉燕都能給他臉色。

  怎麼都不像是已經放手了的人。

  哦,對,哪裡有放手了的人還因為別人外婆快不行了,親自過來探望的?

  他比外孫女婿還敬業。

  當然,程應錦不是鄒澤譯,他給梁晉燕留了些面子,沒有當面拆穿他。

  沉默了幾分鐘,梁晉燕問程應錦:「醫院那邊有新消息麼?」

  程應錦聞言,拿出手機看了看,「暫時沒有,應該還是老樣子。」

  「不過你做好心理準備就是了,這個年紀,這個病,總有那麼一天。」作為一個醫生,程應錦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如果沒有這麼好的治療條件,她應該堅持不了這麼多年。」

  梁晉燕收回視線,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掐住了眉心。

  程應錦看著梁晉燕的這個反應,問出了自己的猜測:「你擔心甘斕接受不了現實?」

  梁晉燕沒接話,但基本等同於默認。

  程應錦:「她應該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回來的——再者,有她姐姐陪著她。」

  梁晉燕還是不說話。

  程應錦無奈地笑了笑,「既然你這麼放心不下她,何必放手呢?」

  「要不要再試試?」程應錦嘗試著攛掇他,「現在你們之間,可以說是毫無阻礙了。」

  梁晉燕這次終於回話了:「沒興趣。」

  程應錦:「你的表現可不像是沒興趣的。」

  梁晉燕:「習慣了。」

  程應錦:「如果,我是說如果——她追你呢,你會不會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