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回 障眼法

  「我沒有這麼想。」任先否認甘斕的話。

  甘斕勾勾嘴角,對於他的否認已經麻木了,連反駁都懶得反駁。

  她這樣的態度更加刺痛了任先,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喉頭髮緊。

  沉默良久,他終於再次問她:「如果我說我這次願意配合你,你能不能信我?」

  甘斕捏起勺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抬起眼來和他對視。

  任先的眼球有些充血,燈光從頭頂照下來,甘斕清晰地看到了他脖頸上凸起的血管。

  聽見這種話,說內心毫無波瀾是不可能的。

  但也談不上感動。

  她只是在想,一切都太晚了。

  她最需要被他選擇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輝煌的前途,和繼承人的位置。

  如今他再放棄一切選擇她,何必呢。

  她或許會相信他是真的後悔了,但不會改變她最終的決定——就算她現在還喜歡他,也不會因為他的後悔重新選擇他。

  更何況她已經不喜歡他了。

  「曝光就曝光吧,我什麼都不要了。」見甘斕不說話,任先繼續:「小滿,我現在只想要你。」

  「可我不想要你了。」甘斕這次的語氣很平和,「太晚了,我不需要了。」

  任先的下顎緊繃著,抿在一起的嘴唇昭示著他的慌亂與緊張。

  ——甘斕的情緒太平靜了,和之前的故作冷漠、波瀾不驚都不同。

  這一次,她的口吻聽起來是釋然的。

  不愛也不恨,才會釋然。

  之前她在他面前展露鋒芒和稜角,像只刺蝟一樣,每次私下相處都要對他嘲弄諷刺。

  就算是故作冷漠都聽得出恨意。

  那時他雖然被刺痛,但至少可以肯定她是在意他的。

  放不下才會恨。

  然而,現在,他連恨都感覺不到了。

  任先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清晰地認識到,他和甘斕,真的走到了盡頭。

  「你心裡有其他人了,是嗎。」不知道過了多久,任先才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來這句話。

  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甘斕腦海中最先閃過了梁晉燕的臉。

  她屏住呼吸,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朝任先搖搖頭。

  「有或者沒有,都跟你沒關係了。」她拒絕和任先談論這個話題。

  但任先了解她。

  她這樣回答,就說明有。

  「好,那我們聊聊,你把我叫過來,究竟為了什麼。」任先遂了她的意思,結束上一個話題。

  ——

  吃過晚飯,甘斕和任先去公寓樓下散步。

  甘斕身上披著任先的外套,任先一隻手扶著甘斕的肩膀,另外一隻手摟著她的腰。

  這樣的姿態,凡是看見的人,都會認為他們是一對情侶。

  甘斕一邊散著步,一邊四處張望。

  沒找到什麼可疑的人。

  兩個人就這麼走了十幾分鐘,甘斕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將手機從兜里掏出來,看到屏幕上尾號一串「9」的號碼,立刻便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梁商承的手機後四位,她接過名片的時候就記下來了。

  甘斕按下接聽鍵,手機放到耳邊,不卑不亢地開口:「你好,請問是哪位?」

  「還是沒存我的號碼嗎?」聽筒里,梁商承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還聽得出幾分無奈。

  「梁董。」甘斕叫了他一聲,還是生疏禮貌的態度:「您找我什麼事兒?」

  「上次我的提議,考慮得如何了?」梁商承開門見山地問。

  甘斕沉吟片刻,「對不起,可能要讓您失望了,我和阿澤——」

  「鄒澤譯是你的幌子,你騙騙旁人就算了,騙不了我。」沒等甘斕說完,梁商承便打斷了她。

  他口吻篤定,堪稱胸有成竹。

  甘斕垂下眼睛看著腳下的石板路,目光逐漸變得犀利。

  果然。

  梁商承真的在找人盯著她。

  她剛拋出餌,梁商承便上鉤了。

  這個速度有些快,和他老謀深算的作風不太相符。

  「梁董,沒有證據的話還是不要亂說了。」甘斕說,「我很尊重您,但您提的那個要求,抱歉,我沒辦法答應。」

  電話那頭的梁商承低笑了一聲,「因為任先?」

  甘斕抿住嘴唇沒有說話。

  她的沉默,很自然地被梁商承當做震驚和心虛。

  他繼續笑著:「很好奇我怎麼知道的?」

  甘斕深吸了一口氣,「你監視我。」

  「你倒是給了我很大一個驚喜。」梁商承直接忽略了甘斕的提問,笑著反問她:「多久了?」

  甘斕不說話。

  梁商承:「聽說任先當年是做了錯事兒被任老爺子送出國的。」

  他看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話,但背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甘斕捏緊手機,大腦飛速運轉。

  梁商承連這件事情都打聽到了——說明他已經把任家調查得差不多了。

  甘斕的心懸了起來,不知道他有沒有查到甘綦。

  「梁董,我實在不值得你浪費這麼多精力。」甘斕疲憊地開口,「放過我吧。」

  「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梁商承說,「我看上的,不管人還是物,最後只能是我的。」

  甘斕:「……」

  梁商承:「我知道,你是聰明人。」

  甘斕艱澀地開口:「如果我還是不答應呢?」

  梁商承輕笑,「那就要看任家承不承擔得起這一出緋聞了。」

  甘斕:「……您在威脅我。」

  梁商承:「很高興你認識到了。」

  他還是在笑,明明是威逼利誘,口吻卻隨和到了極點,「你有三天的時間考慮,我等你。」

  「聽你聲音不太對,身體不舒服就別在樓下散步了,早點兒上去休息。」

  丟下這句話,梁商承便掛了電話。

  通話結束,甘斕攥著手機四處張望。

  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

  小區拐角的地上停車位上停著一輛低調的黑色奧迪。

  梁商承放下手機,視線從不遠處的那對男女身上收回來,看向身旁的邵征。

  「你和任家交情這麼深,就沒看出來他們不對勁兒?」

  邵征揉上眉心,搖了搖頭。

  剛剛梁商承收到消息說任先來甘斕家裡的時候,一口咬定他們兄妹有姦情。

  邵征不太相信。

  於是兩人親自前來求證。

  結果就看到了甘斕披著任先的外套、被他摟在懷裡一起散步的畫面。

  這樣親密的行為,已經無法簡單用一句「兄妹感情好」解釋了。

  邵徵實在是沒想到,他們兩個還有這一出。

  「但我還是覺得,甘斕和梁晉燕——」

  「當然,被人覺得和晉燕有一腿,總好過被人懷疑亂倫。」梁商承輕笑,「她這擋箭牌倒是找了不少,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