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回 談判(1)

  甘斕沒動手吃茶點,而是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茶。

  經過了這一系列事情,她的嗓子已經快啞了,乾澀得厲害。

  鄒澤譯看著甘斕喝茶的動作,無聲地嘆息。

  鄒澤譯拿起手機來給梁晉燕發了一條消息:【那件事情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現在甘斕只是被他親自撞破任先的事情,就已經難堪到這個地步了。

  如果真的把照片都公開出去,她面臨的將是狂風暴雨一般的審判,而且以後隨時都可能被人拿出來說。

  鄒澤譯後面跟了一句:【你真的做好了這輩子都和她斷的準備了?】

  其實鄒澤譯想問的是:你真的不怕她知道是你曝光的、之後恨你入骨嗎?

  但這個問題他們那天討論過了,梁晉燕當時的回應已經把他的選擇說得很清楚了。

  他說他安排了醫生給甘斕催眠。

  於是鄒澤譯今天換了個問法。

  不過,他的問題並沒有收到梁晉燕的回覆。

  鄒澤譯看著遲遲沒有回應的微信對話框,心底的無奈越來越濃。

  他跟梁晉燕認識這麼多年,非常清楚他脾氣有多倔。

  鄒澤譯放下手機,一抬頭就看到甘斕正盯著他看,那雙眼睛裡寫滿了期待。

  鄒澤譯在她的注視之下,說:「四點之後我送你去水榭山莊。」

  甘斕聽見這句話之後,緊繃著的身體終於放鬆,整個人往椅子裡一靠。

  ——

  甘斕和鄒澤譯在茶館裡坐到了三點半左右,之後便出發去水榭山莊。

  水榭山莊距離茶館二十七公里,車停在別墅區時,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別墅院子裡的停車位還是空著的,說明梁晉燕還沒到。

  甘斕看著旁邊的空車位,嘴唇有些發白。

  鄒澤譯看出了她的擔憂,上來拍了一把她的肩膀,「他應該在路上,我跟你一塊兒進去等。」

  就甘斕這樣子,鄒澤譯也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扔這邊。

  還有。

  梁晉燕過來之後跟甘斕說的話不會好聽到哪裡去,他得適當出面打斷一下。

  鄒澤譯剛剛兩個小時裡都在考慮這件事情。

  作為朋友,他不想眼睜睜看著梁晉燕錯過和甘斕之間的這點兒可能性。

  梁晉燕篤定地認為甘斕不喜歡他,鄒澤譯思來想去覺得他是當局者迷。

  又或者說,他被甘斕「欺騙」了太多次,加上親眼目睹過甘斕怎麼追任先的,所以想法很難扭轉過來。

  而且梁晉燕這個人一直都很悲觀。

  所有的事情,他都會做最壞的打算。

  在和梁家徹底決裂之前,他竟然連立遺囑都想到了。

  ——所有人都覺得梁晉燕會和梁商承爭繼承權,包括梁商承本人也是這麼想的。

  可鄒澤譯卻清楚得很。

  梁晉燕的目標根本不是做梁家的繼承人,更不是從梁商承手中奪走景楓。

  他是要——

  想到梁晉燕的最終目的,鄒澤譯的目光嚴肅了幾分。

  ……

  甘斕坐在水榭山莊的客廳里,焦躁難安,隔幾分鐘就往院子裡看一眼。

  這種情況持續了快半個小時。

  五點多的時候,甘斕終於看到了梁晉燕的車駛入別墅的院子。

  甘斕看到梁晉燕從駕駛座上下來後,馬上從沙發上起身,去門口迎接她。

  鄒澤譯沒跟著一起,但目光隨著甘斕轉了過去。

  甘斕打開大門,一抬頭就對上了梁晉燕的眼睛。

  梁晉燕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目光淡漠,看到她的時候,還閃過了一絲嫌惡。

  甘斕的心頭忽然緊了緊,一股窒息感瞬間統治了感官。

  甘斕以前不是沒看過梁晉燕的冷漠和嫌棄,可這一次,和之前都有區別。

  他以前的嫌棄,最多只是覺得她上不了台面,看不上她而已。

  這次的這個眼神,就像碰見了什麼髒東西一樣。

  甘斕僵在原地難受的時候,梁晉燕已經越過她走進了客廳。

  甘斕回過神來,小跑著跟上他。

  轉瞬,梁晉燕已經坐在了沙發前。

  甘斕停在他面前站著,啞著聲音開口:「能不能給我個解釋的機會?」

  「我以前年少不懂事的時候……是喜歡過他。」甘斕怕梁晉燕拒絕,只能搶先一步開口。

  儘管她早就打了幾個小時的腹稿,但親口說出這種話的時候還是顯得艱難。

  只開了個頭,甘斕的指甲已經陷進了掌心,掐得越來越用力,指關節都在發白。

  「我剛回任家的時候他很關照我,年紀小就容易被這種小恩小惠打動,但他後來拒絕我了,我和他什麼都沒發生過,我可以對天發誓。」

  甘斕以前最不屑於什麼「對天發誓」之類的言論,沒想到如今自己也用上了。

  她是真的沒有什麼辦法了。

  鄒澤譯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從梁晉燕進門開始,他的視線就在兩人身上沒有移開過。

  聽完甘斕的這幾句闡述以後,鄒澤譯立刻將注意力轉向梁晉燕。

  ……臉很黑,身上的戾氣比剛剛更重了。

  鄒澤譯毫不意外——甘斕又撒謊了,剛剛那番話,連他這個局外人聽了都覺得敷衍。

  不過甘斕選擇避重就輕、美化部分事實,他倒是也能理解。

  如果她現在親口跟梁晉燕承認,她的初夜是給任先的,那不是自尋死路麼?

  (什麼都沒發生,前文寫過她是做了陰超,但是只有她和她朋友知道)

  可她不知道的是,梁晉燕早就對她和任先之間的那些事兒了如指掌。

  現在她的「坦白」,在梁晉燕眼裡不過又是另外一場的欺騙。

  鄒澤譯正思考的時候,忽然聽見了梁晉燕發出了一聲笑。

  談不上諷刺,但十分詭異。

  他這一笑,頓時讓甘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掐掌心的動作也越來越用力。

  甘斕屏住呼吸等待著梁晉燕開口說話。

  可,度秒如年地過了快三分鐘,他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這樣被吊著,甘斕愈發地緊張了。

  現在主動權不在她手上,求和的人是她,因此,她只能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說:「我跟你之後,就不喜歡他了,我絕對沒有做過背叛你的事情,如果有,我明天就被車撞死。」

  「我對你的解釋沒什麼興趣。」梁晉燕這次終於開了口。

  他掀起眼皮看著她,冷漠且毫無起伏地拋出一句話:「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甘斕的右眼皮猛地跳起來。

  這是她第二次從梁晉燕口中聽見這句話了。

  她當然也很清楚這句話的意思。

  ——梁晉燕要和她「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