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我沒有家屬

  宋時薇心跳驀然輕動:「那,他人呢?」

  她不僅沒有看到他的人,也沒有在病床周圍看到任何他的痕跡。🐼💚 6➈ᔕ𝐇𝕦𝓧.𝕔σ𝐌 🍫😲

  護士的表情有些奇怪,半開玩笑說:「警察接到報案救下你後肯定送你到醫院就結束了啊,你想還讓人家警察同志留下來陪床呀?」

  宋時薇聽言有點懵:「什麼?」

  不是他嗎?

  護士看她這副反應,像是還想再說點什麼,但被門外的同事急急叫走了。

  宋時薇躺在床上怔怔想,原來她是被人報警後才救出來的。

  心裡原本的感動不禁變成了失落,但很快被她理智自我說服,他正在封閉訓練,跟外界無法聯繫,現在還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也很正常。況且她也是有驚無險虛驚一場,是不是他來救她的不重要,她被安全救出來了才重要。

  想通後宋時薇輕出口氣,靠著床頭艱難撐起身子。呆坐半晌後,她忍不住扯唇自嘲,自己都二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是心存少女的英雄幻想?

  當時天那麼黑,下過雨,還有蛇,他來了也是兩個人都危險,有什麼意義,還不如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呢。

  可惜人的理性和感性天生是兩套互不服輸的系統,她越是想要保持理性,就越是控制不住失望,控制不住對他的幽怨。♧⛵ ➅❾ⓢн𝐔ⓧ.𝕔𝐨ᗰ 🎅👹

  都兩天了,他難道一次都沒有聯繫過她,也沒有發現異常嗎?

  宋時薇默默垂眸揪著枕頭,嘴唇抿成了一條不太愉悅的線。

  帘子外忽然傳來一道稚嫩的童聲:「姐姐,你醒了嘛?」

  她回過神,抬手輕輕拉開布簾,一個穿著同樣條紋病號服的小女孩兒將一個裝著切好蘋果的透明保鮮盒遞給她,有些靦腆說:「我媽媽讓我給你這個。」

  她垂眼看過去,看對方年紀和齊笙差不多大,接過來微笑道謝:「謝謝你。」頓片刻,她溫聲問:「你媽媽呢?」

  她想藉手機打個電話,突然醒過來身邊沒有認識的人也沒有手機讓她感覺很不安。

  女孩兒回:「媽媽出去了,下午才回來。」

  宋時薇點點頭,垂眼掀開盒蓋時瞟見她手腕上的兒童手錶,眼前一亮:「你的手錶可以撥打電話嗎?」

  「可以的,姐姐你要用嗎?」

  小姑娘把自己的手錶摘下遞了過來。宋時薇對著錶盤上的數字有些犯難,她發現自己一個認識人的號碼也沒記住,唯一記得的只有宋唐家用了二十多年的座機,可是猶豫許久,她最終還是沒有按下那個號碼。

  她眸色變得晦暗,垂眸握著手錶不語。

  小女孩兒也安靜等待著她的動作,半晌,突然指向她身側:「姐姐,你這裡有個手機。」

  宋時薇聞言詫異回眸,在床頭柜上的花瓶和一些雜物下,看到了一部老式的諾基亞,最經典的綠屏款,外殼上布滿了劃痕和凹陷,看起來相當歷史悠久,飽經風霜。

  這又是什麼東西?

  宋時薇被自己醒來後的一系列偏離她認知的光怪陸離給徹底搞懵了。

  這病房是二人間,既然不是女孩兒的東西那就應該是她的。她拿起手機,不太熟練地操縱著實體按鍵點進通訊錄,裡面只存了三個聯繫人,主機、家、她。

  宋時薇蹙眉看著屏幕上真正的像素字體,片刻後點進了[她],顯示的赫然是她自己的號碼。

  她心裡一半清晰一半迷惑,把手錶還給小姑娘,若有所思問:「你知不知道這個是誰放在這裡的?」

  【 𝟲𝟵𝙨𝙝𝙪𝙭.𝙘𝙤𝙢】

  女孩兒眨了眨眼:「警察叔叔。」

  她追問:「叔叔人呢?」

  對方搖搖頭。

  宋時薇暗暗抿唇,就算她是再能沉住氣的性格此刻在這一系列似是而非的信息下也控制不住焦慮,昨晚送她來醫院的人到底是誰?

  她決心找個人弄清楚,掙紮起身下床,右腳踏在地上的第一下有些鑽心,她扶著柜子堅持挪了兩步,疼得生理眼淚都出來了,迎面查房的醫生進來,有些嚴厲皺眉斥道:「病人怎麼自己下地了?家屬呢?」

  宋時薇鬆一口氣,站穩了道:「我沒有家屬。醫生,昨天」

  「怎麼會沒有家屬呢?」

  為首的醫生是位年過年過半百的女性,短髮,微胖,戴著眼鏡,身後跟著幾個實習生和護士,看起來相當有威望。她打斷宋時薇,翻開手裡的本子看了一眼,「昨晚是你男朋友陪床的,他人呢?」

  「男朋友?」

  宋時薇怔了一瞬,答案終於要浮出水面,迫切向她確認,「叫什麼?」

  「.」

  女醫生深深看她一眼,低頭瀏覽了遍病案,沉聲道,「你剛醒過來是吧?你的右腳踝挫傷,現在還在觀察期,不要著急活動。先回床上休息,然後等家屬回來後讓他來辦公室一趟。」

  宋時薇急得有些語塞:「我沒有他.我也找不到他!」

  「那你就打電話,叫別的家屬過來。」

  醫生推了下眼鏡,蹙眉低頭在本子上寫著字,「男朋友不靠譜,其他的家屬也沒有嗎?」

  「我」

  宋時薇急火攻心,張開唇想回話,又倏然噤聲。

  眼前的景象忽然間無聲暗淡下來,與她記憶深處的褪色畫面緩緩重迭在一起。

  九年前的湖平,也是這樣的午後,也是這樣的場景,也是這樣的問答,只是那時的情況更加緊急百倍。

  急診手術室門上的[工作中]已經亮起許久,窗外的日光晴朗大好,但走廊上每一個人都表情沉重,一片沉默的肅靜氛圍。

  忽然,手術室的門被從裡面推開,所有人都下意識抬起頭,穿著手術服的女醫生從門內出來,嚴肅張望:「蔣清慧的家屬!蔣清慧的家屬在哪裡?」

  牆角處穿著高中校服的女孩子連忙站了起來,似乎是起得有些急,她單薄身體有些搖晃,神色緊張問:「醫生,我媽媽怎麼了?」

  醫生皺起眉,聲音宏亮而急促:「怎麼是個孩子?你家裡沒有大人了嗎?沒有其他的家屬嗎?」

  走廊上其他病人的家屬紛紛側目望了過來,目光或探究,或憐憫。

  十六七歲的少女正是最敏感的年紀,白皙臉頰紅了起來,表情尷尬輕輕說:「我家裡沒有大人,沒有其他家屬。」

  醫生搖了搖頭,擺手催促她:「你簽不了字,快點出去想辦法!去找你媽媽的朋友或者同事,找個能負責任的成年人來!快!」

  宋時薇的眼底沉默黯淡下去,眸光在記憶和現實之間恍惚不定。

  面前的人還在嚴肅說著什麼,她神思游離聽著,仿佛又回到了曾經那個尷尬又無助的午後,那個她打了很多個電話都被拒絕的午後,那個她在醫院樓梯間裡獨自痛哭的午後。

  她唇尾緩緩抿緊,纖細的指腹在櫃沿上逐漸壓成了泛痛的青白,門外一道熟悉的沉淡聲線忽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