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突然,她揚起手狠狠摔了手機,屏幕磕到地板上四分五裂的同時,一直以來偽裝在她身上的那層外殼好像也裂開一條縫隙,凜冽的夜風灌入進來,涼得她身體抑制不住顫抖。★💔 ➅❾ᔕнù᙭.𝕔όⓜ ♙☮
她緊緊咬住唇強撐著不願那道裂痕繼續擴大,眼前的視線卻逐漸變得模糊不清。她極力保持著冷靜想要逼退鼻腔里那股熱意,可最終還是失敗了,它們凝結成液體,匯集著從她的眼角滑落,燙在她臉頰上火辣刺痛。
這麼多年過去,她還是成熟不了,還是放不下,還是聽不得他提起她。
宋時薇深吸口氣低下頭,臉埋在手心裡。許久寂靜之後,淚水從指縫間洶湧流出。
被曲解、被侮辱、被停職……這些委屈她都可以忍受,只有在面對這一件事的時候,她永遠無法冷靜,也無法釋懷。
原本應該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一家三個人,為什麼時隔多年是以這樣的形式重聚在一起?
為什麼別人在受了委屈時回到家時有母親的懷抱和父親的安慰,而她這輩子卻註定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一無所有?
她獨自哭了也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最後哭到全身沒有力氣,連手指都抬不起來,她筋疲力盡癱倒在沙發上,頭痛欲裂,昏昏沉沉,半闔著眼半夢半醒熬了一夜。
天剛蒙蒙亮時,隔壁下夜班的鄰居回來了。
宋時薇聽見開門聲,緩慢睜開眼睛,蒼白臉色在昏暗光線下毫無血色,憔悴得有些滲人。
她進臥室里換了一套衣服,用帽子和口罩將自己全副武裝後,走出了家門。
在她剛剛走進電梯按下按鈕的同時,緊鄰著她的另一部電梯正在疾速上升。
前後只差了十秒鐘不到,男人匆匆走出電梯,迫切用力敲響了剛剛關閉的房門。
「咚!咚!咚!」
短促的聲音在樓道里迴蕩,半晌之後,隔壁的房門開了。
上次的大哥穿著睡衣探出頭,睡眼惺忪瞟他一眼,臉上滿是被擾到睡眠的不快:「別敲了,她一早就出去了。」
紀晏臣眉目微沉,從兜里拿出手機,同時心裡迅速回想著她可能去的地方。
對方在門縫裡上下打量著他,見他看起來風塵僕僕的,嘆一口氣,臉色從快快不悅轉為了同病相憐。
「哎,兄弟,又被攆出去在外面睡了一宿吧?」
——
南山郊外。
宋時薇在窗口填過登記表後被放行,刷卡通過了閘機。
今天天氣有些陰,日子也很尋常,陵園裡的人很少。
她沿著台階緩慢向上走著,帽檐壓得很低,看不見路,也似乎她根本不用看路,憑著身體記憶閉著眼也能準確走到目的地。
走上第三個區域之後,她左轉走向深處,最終腳步停在角落的一處墓前。她俯身,將手裡的白色鮮花放到了墓碑前,凝視著照片上帶著微微笑意的臉龐,許久,在一旁靜靜坐了下來。
「我來看你了,李女士。」
打過招呼之後,宋時薇沉默看著遠處的陰鬱天色,許久之後,才又輕輕開口:「我最近過得有點糟糕,你如果看見了肯定又要罵我不長記性,多管閒事。」
「是,我從小就是這樣,不管吃過多少次虧還是這樣。」
「你不是說我這點像我爸嗎,一身沒用的清高,還喜歡替別人出頭。」
她自嘲低笑,「但是他現在老了,也沒從前那麼清高了,昨天還說要帶我去見你做檢察長的老同學,幫我說情。」
宋時薇低下眸,聲音很輕:「因為我最近又管了一件閒事,對方是個沒成年的小姑娘。她遇上了一些麻煩,我很想幫助她,但是她自殺了,她的母親說我是殺人犯。」
她神情有些恍惚,儘管唇角還在努力揚著,可弧度里暗暗蘊藏著酸澀,「這三個字怎麼能隨便對一個人說出口呢。」
陵園內靜謐而安寧,風吹動松柏的葉子發出密密沙沙的聲響,像是在撫慰她的委屈。
「我被停職了,不然今天是工作日,我也不能來看你。」
半晌後,她輕輕深吸口氣,抬起臉看向對方,「今天我能陪你一整天,你會嫌我吵到你很煩嗎?」
「我們從前好像也很少有這樣整天待在一起的時候,因為你太忙了。你總是在工作,在家裡的時候也是不停地回郵件、打電話,有很多次我想跟你說話時都因為你的工作被岔過去,久而久之,我也就不想跟你說了。」
「然後幾年後你抱怨我太沉悶,不如別人的女兒貼心,什麼心裡話都不和你說。」
宋時薇搖頭苦笑,「這一點我爸說的沒錯,你真的很自我,只看周圍人有沒有順著你的心意,從來不會反思自己的問題。」
「當時我是挺生你的氣的,但也只是氣了一下而已。冷靜下來我知道了原來你也很渴望跟我溝通,我心裡很高興,但是沒有作出改變,是因為那時候我以為,反正這輩子還有很長,我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和時間再去跟你說。」
她注視著照片上的人靜默長久,眼眶逐漸湧上溫熱:「抱歉,我也自我了一次。」
宋時薇仰起臉,擰眉忍住眼淚,吸了下鼻子。
「說點開心的事吧,不然你真的要嫌我煩了。」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人。」
她花了一些時間平復聲調,然後娓娓開口,「他的外表看起來很冷,不太好接近,但是實際接觸起來很熱烈,又不會逾界,我跟他在一起大部分的時候很放鬆,所有大事小情都能被他安排和處理妥當不需要我操心的感覺。」
「還有,他跟從前我交往過的人最不一樣的是,他了解我,也能理解我。」她慢慢停了下來,聲音很靜,「可是儘管他已經做到了這些,我還是很難克服自己心裡的不安。」
「起初是擔心自己做不到向他敞開,現在又因為他做得很好,所以擔心自己回應不了他的感情。」
她喃喃說,「我害怕未來他會對我失望,更害怕如果我陷得太深,在他離開的時候我會很難抽離出來。」
「這一點我確實很不像你,患得患失,沒有自信。」
宋時薇怔然扯唇,目光有些失神,「可是感情本來就是很善變的、難以信任的東西。你們曾經那麼相愛,最後不也是這樣的收場?」
她低著頭,兩隻手迭放在膝前,語氣沮喪:「前天我們發生了一點不愉快,我好像讓他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