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螳螂和黃雀
謝老大夫依舊沉默寡言,跟在趙管家和餘三爺身後,進了趙二爺住的那間正屋裡,小徒弟低眉順眼拎著藥箱,也進了去,卻在不著痕跡間打量了從內到外的鏢師和護衛。
小徒弟穿著極其普通的醫館學徒衣裳,無論怎麼看,都看不出什麼問題,可實際上,便是早做了打算和準備的米玉顏扮的。
米玉顏一行從藺南城出來之後,沿途不斷得到應六和裴二派出去的沿線留下或是遞過來的消息,最後的消息,便是譚八和各路來歷不明的人,都進了奐城,米玉顏一行,也只能先進了奐城再做打算。
一進了奐城,無論是應童還是裴介,都發現了婆娑暗城的人,並且都有曾經隸屬一堂的熟臉,也就是說,目前為止,婆娑暗城是派出了負責在外面執行各種差使的三路人馬,至於還有沒有其他人,就不好說了。
所幸四人早就有預判,出藺南城之前都做了些喬裝打扮,避免被認出來,四個人分散打聽了些消息之後,不約而同都發現,現在婆娑暗城的人,都在盯著四季春,應童得到的消息更接近,進奐城之前,婆娑暗城的人曾經在路上做了手腳,卻依舊沒能確認其中一路最顯眼的人馬身份。
裴介則搞清楚了這隊人馬是蜀北趙家的,趙家二爺年初突患惡疾,好不容易好了些,這會子趕緊送去藺南山治病。至於婆娑暗城為何不敢明火執仗去查人家身份,便是這趙家確實有幾分令人惹不起的底氣。
這事兒聽上去沒什麼毛病,但米玉顏想了想還是問了玄音:「這城裡名聲最盛的醫館是哪家,師兄可熟悉?」
玄音點了點頭:「秋明堂的謝老大夫從前也在山門學過醫,算起來,比真人還要高一輩。」
「離四季春遠嗎?」米玉顏得到了心裡猜測的答案,便又問道。
應童搖了搖頭:「不遠,這城裡攏共也就四家醫館,離這裡都不遠。」
米玉顏微微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勞煩師兄帶我去秋明堂,至於二哥六哥,便想法子搞清楚四季春周圍現下是個什麼情況。」
「你是說他們會用請大夫去探病的手段,核查趙二爺的身份?」玄音立即問道。
米玉顏點了點頭:「現下我也不確定,但是如果是你我,會不會這麼做?」
「那總得有個認識趙二爺的人吧,這奐城……」
「所以才要請大夫啊,不一定真認識趙二爺,但是要想和趙家攀上關係,婆娑暗城隨便都能想出法子,說出只要是真的趙二爺,根本拒絕不了的理由。只要敲開了門,認不認識趙二爺沒關係,大夫把了脈,總能搞清楚病人真假吧。」
三人都覺得米玉顏這個判斷很有道理,應童和裴介早已習慣了聽她指揮,可玄音卻道:「你是打算自己進去看看?若是如此,那我扮做學徒更不容易讓人起疑心吧!」
米玉顏抿了抿唇:「師兄,我要去自然有我的目的,並不光是去看看那個人是不是那位羅二,現下事態緊急,等回頭我再和你們細解釋。」
玄音拿了山門的令牌,很容易便說服了謝老大夫,一旦有人來請出診,便帶著米玉顏一同前去。
因為要看診,趙管家很是配合地把屋裡的燈火燃得更亮了些,更方便米玉顏觀察這屋內的一切,在她眼裡,這些鏢師和護衛,總透著股子熟悉的味道。
前世里,作為守關將領,尤其是鎮守岐雍關這種戰事不斷的將領,經常會和負責諜報的龍騎衛接觸,今日這些鏢師和護衛,在米玉顏看來,就充斥著滿滿的熟悉的味道,幾乎第一眼,米玉顏便認定,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的鏢師和護院。
趙管家輕聲道:「我們二爺適才鬧了一場,沒法子,給了點藥,這會子睡了過去,還請老大夫手腳輕著些。」
趙管家這話雖是對著謝老大夫師徒說的,實際上卻是說給餘三爺聽的,他也極是配合地只在床前看了一眼,見人確實好似睡著了,便請了謝老大夫上前診治,實際上在場的人心裡都很清楚,趙管家所謂的餵了藥讓趙二爺睡過去,實際上估計用的只怕是迷藥之類的,這會子人其實就是暈迷的狀態。
趙管家這麼解釋,其實也是真人面前說不了假話,人家請來的大夫必然不是什麼庸醫,若是連暈迷和睡著都分不清,那也白費了餘三爺請了這一場。
見餘三爺只是湊上前看了一眼,便避到了側面,面上表情除了沉重,沒有一絲異樣,趙管家暗自鬆了口氣。
趙管家決定開這個門,便是知道,若是不讓這位餘三爺進來瞧,後頭只怕還有張三爺錢四爺,甚至夜裡還有數不清的危險,不如乾乾脆脆,大大方方地開門,反正羅二也被他扮得變了個人,至於和那位趙二爺究竟有幾分像,誰也說不清,他便是賭,這位餘三爺根本認不出,躺在床上這個病人究竟是不是趙二爺。
米玉顏見餘三爺如此簡單便站到了一旁,心下更是有些疑惑,這位餘三爺第一次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今日第一次得見,卻是這樣一個場面,他好似根本就不認識什麼趙二爺,那他究竟是指望大夫,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若是真是自己想的那個原因,那這西南看樣子,是真要熱鬧起來了!
謝老大夫已經開始診脈,米玉顏恭恭敬敬背著藥箱立在床尾,床上的人看上去並不像應六哥描述的羅二,但是但憑相貌,是做不得準的。
片刻之後,謝老大夫才站直了身子,示意趙管家和餘三爺借一步說話。
「病家狀況不是很好,老朽能為有限,還是要儘快送到藺南山,你們這藥對他的作用越來越小,只怕一兩個時辰之後還會醒過來,到時候更糟糕。」謝老大夫不喜歡掉書袋說脈象,更清楚他們的目的不是讓自己替這病家治病,乾脆言簡意賅。
趙管家一臉憂色躬身拱手道:「老大夫可有辦法,讓我家主子好好睡上一覺,明日我們清早出城,下晌便可以到了藺南山,當能鬆口氣了。」
謝老大夫點了點頭:「老朽可先替他施針,加上你們這藥,沒什麼意外的話,應當能讓他一覺睡到藺南山。」
「如此,便多謝了!老大夫儘管施為便是。」趙管家連忙拱手說道。
趙管家請了謝老大夫去施針,心裡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其妙,他是真沒想到這一場能如此順當,尤其是這位老大夫,雖然沒有半個字是說羅二患了癔症,可那簡單幾句話,湊到一起怎麼聽怎麼都是那個意思。
餘三爺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謝老大夫,隨即便把目光移到了一直跟在他身側的小徒弟。
謝老大夫似乎是感受到了餘三爺的目光一般,對徒弟說了幾個穴位,又說了按什麼力度,用什麼手法施針,便站到了一旁,看著徒弟打開藥箱,拿針包出來。
趙管家見狀連忙拱手道:「我家主子病情太重,還請老大夫能親自施針為妥!」
謝老大夫搖了搖頭:「老朽年紀大了,眼也花了,手上力道也不比從前,我這徒兒一手銀針已經可以出師。若是不放心,便另請高明吧!」
趙管家還待再說,餘三爺卻擠出絲笑容道:「老大夫既如此說了,必然是心中有數,只不知這位小大夫可有把握?」
小徒弟看了眼謝老大夫,便放下手中針包,恭敬答道:「謹遵師尊吩咐。」說著也只停在那裡不再動手,意思很明確,就是師傅說讓扎就扎,不讓扎就不扎,自家針法如何,你們這些人也看不懂,說了也白說。
謝老大夫本來就惜言如金,此刻更是不再說話,餘三爺看向趙管家,示意讓他自己拿主意,趙管家只得咬咬牙,做出一副很勉強的樣子:「還請小大夫施針!」
米玉顏認穴扎針的本事,別說謝老大夫如今年事已高,便是鼎盛之年,也及不上,此刻也只能放慢手腳,開始施為。
謝老大夫見小徒弟按照他的囑咐,很是利落地開始施針,不禁越看越覺得滿意,難怪他敢說自己擅針灸,他自薦施針的目的,就是要把醫館摘出來,謝老大夫雖說也不怎麼懼怕,卻是對他們這份妥帖,極為滿意。
四季春斜對面的悅來客棧里,儘管夜色已濃,卻依舊燈火通明,譚八坐在上房裡,極是忙碌地聽著各處送回來的消息。
「八爺,適才餘三爺請了秋明堂的謝老大夫,進了趙二爺住的那個院子。」譚八手底下的人,從四季春得了信兒,連忙稟到譚八這裡。
譚八眉頭微蹙,他弄不明白餘三突然這麼橫插一槓子究竟是因為什麼,到底是真的湊巧,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不過這樣一個聰明人,這樣的時候,不是應該離得越遠越好,怎的還會主動往中間湊?
「確定是餘三爺?」譚八不禁問道。
手下連忙點頭:「小的去確定過了,真是餘三爺,小的過去時,他剛從趙二爺院兒里出來,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還跟他的隨從感慨趙二爺的病。現下那個大夫師徒還在客棧里,聽說是在替趙二爺施針。」
譚八沉吟了片刻,才吩咐道:「你去,守著那兩個大夫,等走遠些攔著問問,那趙二得的到底是什麼病,記得客氣些!」
手下連忙應諾走了出去,譚八吩咐了守在門口的手下,再來人讓等會兒,他自己不疾不徐出了客棧,讓小二帶路去了餘三爺住的院子,自報家門,請見餘三爺。
餘三爺見到譚八,很是訝然拱手迎了上來:「什麼大事,怎的把八爺都驚動了?」
譚八才不信餘三什麼都不知道,卻也只是打著哈哈:「我也是路過,聽說餘三爺住在這四季春,便過來問候一下,咱們可也是難得碰到一處,不知三爺可有空,若是得閒,不若咱們喝上一杯,消遣一二。」
餘三爺卻是哈哈笑道:「那敢情好,我一直都想找機會和八爺喝上一杯呢,沒想到,今日卻是相請不如偶遇了。」
此時譚八哪有空閒和餘三爺飲酒,不過就是一番試探,見他應下,倒也光棍,直接轉移話題道:「聽說蜀北趙家二爺便住在三爺隔壁,不知是真是假。」
餘三爺笑著點了點譚八,做出一副不和他計較的模樣笑道:「怎麼?八爺和趙家二哥也有交情?」
「倒是想認識,就是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三爺能否幫著引薦一下?」譚八笑著拱了拱手。
「行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八爺怎會不知趙家二哥重病在身,我過去探病也只能在床前問候一句,這會子正請了大夫施針,情況可是不好!」餘三一邊說一邊搖頭。
譚八故作訝然:「這麼說,外頭傳的都是真的?」
「外頭傳了什麼,不知八爺都聽說了些什麼?」餘三爺似笑非笑問道。
「三爺就不要跟我打啞謎了,我也不想打擾趙二哥養病,但我領的差使就這樣,這幾日這條路上,便是只蚊子飛過去,我也得去弄清楚是公是母,是從何處飛來的。」譚八說得很直接。
餘三伸出大拇指比了比:「八爺果然敞亮,我與趙二哥打小兒的交情,既是八爺親自來問,那我也不瞞你,秋明堂謝老大夫說不大好,藥已經壓不住,若是不能儘快到藺南山,只怕凶多吉少。」
譚八得了准信兒,也不準備多停留,只拱手道:「多謝三爺體恤,替我省了不少事,只不知三爺此去何處?」
「八爺還真是體面,還記得欠我這頓酒呢,我去藺南,可能要盤桓幾日,等八爺辦完差,倒是可以一聚。」餘三答道。
「三爺這是準備和趙二爺一路,還是另有事情要辦?」譚八問道。
餘三一幅得了提醒的表情:「八爺所言甚是,和趙家二哥一處走,路上還可以照應一二,經了上次的事,我可是不大願意去藺南,但是沒法子,我也要聽使喚不是?」
譚八瞬間想起餘三究竟為了什麼要去藺南,但是這樁無頭案到了他手裡依舊毫無頭緒,便是阻止也沒有任何理由,更何況,這件事,他是樂得從旁看戲的,當即便拱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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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