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狠人

  好端端的一頓飯，被大伯大嬸的這一通胡攪，讓本已經不錯的聚餐氣氛變了味道，剛剛那種說說笑笑的場面瞬間不復存在，好在此時大家基本吃飽喝足，一個個停下了筷子，齊齊地看向了爺爺，等待著他的反應。

  爺爺的臉上忽明忽暗，欲言又止，最終，卻長長嘆息一聲道，「都吃好了？吃好就散了吧！」

  罕見的，爺爺竟然什麼態度都沒有表示！

  對於爺爺的這種態度，董明大概能猜出一二，他這麼做，除了顧及家裡的顏面之外，還在顧及熊雲燕的面子，當著未過門的孫媳婦面，原本心裡的那些話，實在不方便說出來。

  爺爺說罷之後，第一個站起身，步履緩慢地向餐廳門外走去，奶奶也迅速站了起來，跟在了身後。

  董明的父親董雙華，看著眼前一幕，只得無奈搖了搖頭，對董柏道，「小柏，你爸剛剛沒少喝酒，一會兒注意照看著點兒，當心別磕著碰著。」

  董柏的臉上也陰晴不定，他實在沒有想到，這還只是回到家的第二天，自家父母就鬧了這麼一出，哪怕他們想跟自己去哏兒都，總應該跟他這個兒子先通個氣吧，這可倒好，居然當著全家人的面，就這麼愣愣地把想法說了出來，是在將自己的軍嗎？

  如果說父母只想到哏兒都去住上一段時間，甚至將來跟著自己長住，董柏都不會反對，但卻不能讓父母在自己的小生意上指手畫腳，小鞋店別看賺錢不多，卻凝結了他將近一年的心血，並且，也是他將來的立身之本。

  至於讓父母現在就跟去哏兒都嘛……，董柏又哪有那個能力，要知道他為了省錢，平常與熊雲燕晚上只能在店裡湊合，讓他拿什麼去安排父母？

  董柏想想他們那個小店，雖然店面已經擴大了一些，但店內除去製鞋的操作區域，餘下空間也只能安置出一隻不大的櫃檯，每到晚上休息的時候，還要再臨時搭建床鋪，條件不是一般的艱苦。董柏不想住得舒服點兒嗎？想，非常非常地想，問題是條件不允許嘛！

  父母去了的話，到外面租房也不是不行，但那樣的話，問題又來了，按照父母的性格，必然會要求董柏每天去照顧。董柏對父母的脾氣秉性看得很清楚，都說知子莫若父，放到他這裡就要反著理解了，別看父母有手有腳，也是農家出身，卻不是一般的能擺譜。

  董柏不是不想照看父母，可是他必須忙活鞋店的生意，每天都要忙到很晚，非常辛苦，如果再去照顧父母的話，董柏很難做到兼顧，最後的結果很可能兩邊都做不好！

  董柏再看了看二叔，二叔董雙華的臉上已經因喝過酒，顯出了一點潮紅，看向他露著笑意，董柏再次嘆息，為什麼自己沒遇上一個像二叔這樣的老爸呢？

  爺爺和奶奶回房間休息了，大伯一家也沒有繼續在董明家裡呆下去的念頭，最後，董柏扶著董雙國，大嬸與熊雲燕跟在身後，回了自己家。

  董明與董梅回了各自房間之後，母親才悄悄與父親說道，「剛剛你也沒勸勸大哥，我總覺得大哥去哏兒都這事兒不太妥當！」

  「我怎麼勸呢，場合不對啊，咱爸都沒說話，我更不好說什麼了，再說，你看大哥喝成了那樣，你覺得別人的話他能聽得進去？」

  「如果他執意去老大那裡，別把人家的小生意給攪黃了！」母親仍然憂心地道。

  「他真的去的話，攪黃的恐怕就不只是小店了，更嚴重的是，很有可能把這小兩口給攪散了！」父親凝重道。

  「大哥大嫂也真是的，那倆孩子還沒結婚，就開始琢磨著鬧么蛾子，沒想到這麼做的後果嗎？」

  「其實，大哥以前不是這樣的，怎麼現在就犯糊塗了呢！」

  「你說大哥以前不這樣？呵呵，從我剛一進這個家門，就發現他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只是之前我沒有說起罷了！」

  不說董明的父母在悄悄閒話，單說董明，他回到自己的屋裡休息一陣後，也在為大伯的表現感到無語，但大伯是長輩，不是他這個小輩可以說三道四的，面對著這麼一個不可理喻的大伯，董明也深感無奈。

  董明稍稍修整之後，穿上了外套，溜出了家門，他是去大喇子家，小兄弟兩個已經近半年未見，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怎麼也應該好好聚聚。

  大喇子家的院子裡非常安靜，董明進來之後，喊了兩聲，才見大喇子應著從屋裡跑了出來，看那惺忪的樣子，估計剛剛睡著了。

  「熊伢兒，哎，前些天去你家裡，聽你奶奶說，你這兩天才會回家，你為啥回來得這麼晚啊！」大喇子一手揉著眼睛，另一隻手伸了出來，就把董明向屋裡拽。

  董明倒是站定了，他在院子裡左右看了看，然後疑惑道，「家裡沒別人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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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農村，由於冬天沒有什麼活計，大家基本都會呆在家裡，少有人外出，但看今天的情況，大喇子家裡卻似乎空了。

  稍一遲疑，大喇子臉上露出了黯然，道，「二喇子輟學了，然後我媽把他送去了風都山，跟一個遠房的表舅學習幫廚，過年期間是不會回來了。」

  董明聽到之後一陣愕然，腦海中馬上想到了二喇子的樣子，別看大喇子身高馬大，但二喇子卻瘦瘦小小，並且，二喇子比董明還小了半年，這么小的年紀，家人居然就讓他去打工？

  「二喇子才多大啊，他也願意去？」董明面露訝色道。

  「死活不上學的是他，當時我媽說了，如果他要真的不想上學也成，但退學之後必須要去當學徒，二喇子聽了後，沒有猶豫就點頭了，他實在不想念書了！」

  「唉，你爸媽也沒在家？」

  「我媽到老村長家打牌，我爸，去二蛋家喝酒了，現在家裡只有我一個。」

  「你爸媽倒是心寬，中午也不給你做飯嗎？」

  「我中午也是在二蛋家吃的，吃完後我自己回來，我爸還在那邊繼續喝著呢。」

  說到這裡，董明才進了大喇子的房間，卻見炕上的被子散著，顯然這小子剛剛從被窩裡爬出來。

  兩個小兄弟在炕沿邊坐下，董明扯下外套，扔到了炕上，腿又稍向里蹭了蹭，稍稍端詳兩眼大喇子道，「才半年沒見，你倒是高了不少，可怎麼好像又瘦了呢？」

  被董明一問，大喇子一臉驕傲，「一點兒沒瘦，看著瘦是因為長個兒了，我現在已經一米七六，昨天才量的，嘿嘿！」

  董明看著大喇子一臉的稚嫩，身量已經與成年人無異，輕笑了一聲道，「假期看到我們的同學了吧？」

  審慎地看了看董明，大喇子露出了一臉壞笑，「跟我兜圈子是吧？我們的同學除了董淑芬，也只有董新陽了，你肯定不會要關心董新陽吧，哈哈！」

  董明一副被打敗了的樣子，笑罵道，「你不想說是吧，不想說就別說了！」

  「沒沒沒，你急個啥，我當然見到他們了，不過呢，你恐怕見不到董淑芬了，當然也包括董老師，他們一家人啊，前些天又去縣城了，你在縣裡沒看到他們嗎？」

  噝，董明聽到這個消息，悔得直嘬牙花子，也是自己疏忽了，如果回家之前，去一趟袁秋容的家，那不是在縣裡就見到了嗎？

  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瞪了一眼大喇子，「誰說一定見不到呢，今年開學，我還要提前一周回學校參加訓練，回了縣城不就見到了嗎？」

  「你愛在哪兒見就在哪兒見，跟我有啥關係，對了，給你說件有趣的事兒，你還記得董新中吧，記得他跟你不太對付，哈哈，前段時候，他給家裡來信了，說過年不回來了，結果，老村長一家，為了這事兒，家裡吵了好幾天！」大喇子擠眉弄眼說道。

  「董新中假期沒回家，意思是留在學校嘍？」董明與董新中一同在縣中體育班裡訓練，怎麼可能沒有印象，簡直太熟悉了好吧。董明還記得，在他剛進縣中的時候，受董新陽影響，董新中對他一直懷有敵意，兩人之間關係一度不算融洽。

  在縣中，董明儘量減少與董新中接觸，大家倒也相安無事，董明對董新中的觀感，談不上好惡。後來，董新中考了一個中專，並且在董玉樹家婚禮上，董明與他聊過幾句，從他對家裡隱瞞了他是定向生的事實，董明看得出來，他在家中過得也並不開心。

  現在甚至假期都不準備回家了，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他與家人的矛盾，簡單說來就是與弟弟董新陽的矛盾，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程度。

  「我媽常去村長家，聽我媽講，假期期間，董新中在學校附近找了處餐館打工，據董新中在來信中說，他從此上學，甚至不需要再花家裡的錢，把老村長的臉都給氣白了，哈哈！」

  仔細咂麼著大喇子的話，董明心中微起波瀾，輕聲道，「這麼說來，董新中倒也算個狠人！」

  聽著董明這麼一說，大喇子卻又笑了，哼哼了兩聲之後才說道，「其實，咱們那位老同學董新陽，才是真正的狠人，知道他現在咋樣了嗎？」

  「啥，董新陽又咋了？」

  「董新陽通過關係去了風都山中學，後來聽說他在學校里挺受排擠的，幾乎沒有人願意答理他，你猜怎的，這傢伙竟然把一股子勁兒，全部用在了學習上，成績居然慢慢有了起色，然後，這個學期，他的成績已經在班裡排到了前五名！」

  這個消息，簡直把董明雷得嘴巴都合不上了，董新中與董新陽兄弟兩個，沒一個是省油的燈，董新中做了初一，董新陽就做了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