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鴻光站定在原地,看著寧蘅,薄唇緊抿,竟然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他開口,聲音還帶著些沙啞:「女人,你……」
厲鴻光剛說完這句話,寧蘅便往前走了兩步,來到桌前,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茶。
他低聲笑道,聲線略低了些,根本不似女子:「到了如此境地,你竟還當我是女子?」
「厲鴻光,當了幾千年魔尊,把你的腦子當壞了嗎?」寧蘅伸出手,去將桌上的茶杯拿起,喝了口茶,淡定說道。
在寧蘅的指尖,繚繞著淡淡的寒氣,隨著他的指尖觸碰到那青瓷杯,杯壁便染上了寒霜。
種入他掌心的幽冥血玉,還是沒有取出,來自地脈深處的極陰魔氣一直在他的身體裡留存著,暗暗侵蝕著四肢百骸。
但厲鴻光不同,在寧蘅開口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他便停止了思考能力。
好似有一盆冰霜自他的頭頂澆下,仿佛將他心中的那一團火熄滅。
他緊皺著眉頭,瞪大了雙眸看著寧蘅。
兩顆幽冥血玉原本就埋藏在厲鴻光的雙眸之中,後來他將陰玉放出,讓它飛進了寧蘅的掌心。
厲鴻光得到這對幽冥血玉已經很久了,所以他也知道這對幽冥血玉並不單單只是被當做情毒使用,它應該還有別的神妙之處。
他知道,只要將幽冥血玉的其中一塊種到寧蘅身上,自己身上再留一塊,那麼在幽冥血玉的影響下,她就算現在不習慣自己,時間長了,也會對自己情根深種的。
但是……
現在的情況就是……
厲鴻光體內的熱血仿佛在一瞬間冷了下去,他張了張唇,竟然沒能說出話來。
「若我真是一名女子,恐怕現在已經與你在這血玉床之上共赴巫山了吧?」寧蘅冷哼一聲,嘲諷道,「堂堂魔尊,也會用如此下作手段?」
即使他現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平靜,但還是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幽冥血玉的力量竟然如此強,他到現在都還沒有辦法將掌心的那沒陰玉給逼出。
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寧蘅眉頭微皺,但還是分出了神念查探現在厲鴻光的狀態。
他想殺了厲鴻光。
此人竟然妄想要以傅綰的性命相要挾,逼他中了情毒。
當「傅綰」二字在寧蘅的腦海之中閃過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自己掌心的那枚幽冥血玉竟然又深埋了半分。
寧蘅修長的指尖無意識地往掌心一勾,去撫摸那塊晶瑩剔透的血紅色玉石。
就在這個時候,厲鴻光竟然閉上了雙眼。
他體內亦有一顆幽冥血玉。
厲鴻光對幽冥血玉那顆陽玉散發出火毒忍耐性沒有寧蘅那麼強。
此時他半褪的黑色長袍的邊角上忽然燃燒起了灼灼的火焰,並且慢慢朝上攀升。
厲鴻光體內的火毒已然按捺不住,溢出體外。
現在的他若不順著情毒,找幽冥血玉的另一個主人交合,恐怕會直接被這火毒給燒死。
寧蘅緊盯著厲鴻光,目不轉睛,他的腳尖已然漫上了淡淡的冰霜,潔白且寒涼。
厲鴻光抬眸,恨恨盯著寧蘅,目中已經帶上了血絲。
「你騙我。」他咬牙說道,「你以女子之身誘惑我。」
寧蘅:「?」我跟你說過話嗎?
他自顧自喝著冰冰涼的茶水,用以壓抑內心那莫名的**,並沒有回答厲鴻光的問題。
「你成功了,我愛上你了。」厲鴻光確實是對人群中的寧蘅一見鍾情。
厲鴻光身為魔修,一向是慕強的,他嚮往那些比他更加強大的人。
如寧蘅這樣的人,對他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更何況,她還是一名女子。
這就更勾起了厲鴻光的興趣。
如是男子,厲鴻光會只想著打敗他。
若是女子,厲鴻光便會想要占有她。
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
但今日之事……今日之事……
厲鴻光忽然捂住了胸口,黑袍邊上的火焰漫上胸膛,似乎有烈火要從胸膛之中奔涌而出。
為什麼會這樣?
他反問自己。
寧蘅沒有說話,他用餘光注意著厲鴻光的動靜。
「但是我……絕對不會與一個男子……」厲鴻光咬著牙說道,話語間竟然已經帶上了些許血腥味,似乎是咬破了舌尖。
「情毒是你下的,與我何干?」寧蘅又喝了一口茶,反問道,「厲鴻光,你不過自作自受罷了。」
厲鴻光的目中布滿了壓抑的血絲。
他絕對不可能與一個男子……做這種事……
但是他一見鍾情,深深愛上的女子,竟然是一位男子。
他痛苦地閉上雙眼。
厲鴻光再睜開眼的時候,原本一黑一紅的雙眸竟然都已經變黑。
「叮噹——」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寒室之內響起。
一枚紅得如同血一般的幽冥血玉從厲鴻光的眼眸之中掉出,落到地面上,骨碌碌轉了好幾圈。
這是幽冥血池之中的至寶,兩枚幽冥血玉一向是呆在厲鴻光的雙眸之中,從不離身。
所以厲鴻光的雙眸才一直是血紅色的。
以相生相吸的一陰一陽兩枚幽冥血玉製成的情毒,這對中了情毒的雙方的吸引力是巨大的。
除了玄微之外,就算是聖人也難以擺脫這情毒的誘惑。
但是此時,幽冥血玉之中的陽玉竟然就這麼從厲鴻光的身體裡掉了出來。
如玄微所言一般,能夠不被這情毒誘惑的人,只能是世間最無情或是最多情之人。
厲鴻光顯然不是後者。
所以他……
幽冥血玉離體,厲鴻光原本有些意亂情迷的雙眸此時變得清明了起來。
他,很有可能,以後都不可能再愛了。
什麼愛情,去他娘的吧。
都是虛幻的。
什麼美女什么女人,不過都是紅顏白骨,過眼雲煙罷了。
厲鴻光此時的心態已經從震驚轉變成了徹底的放空。
他甚至沒有能力再去思考些什麼。
厲鴻光因為幽冥血玉離體,失去了一大半的法力來源,所以只能頹然靠在牆上。
他抬眸,恨恨地盯著寧蘅看,厲聲說道:「你竟如此陰險,扮作女子來騙我。」
「我從未與你說過話。」寧蘅涼涼說道。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卻分了些許心神去查探自己掌心那顆幽冥血玉。
厲鴻光眼中的那顆,已經在巨大的衝擊之下,竟然自動離開了厲鴻光的身體。
那麼他身上這顆呢?
怎麼還沒離開?
寧蘅眉頭微皺,他抬眸看了一眼厲鴻光,覺得問題還是出在這位魔尊身上。
含著冰霜的手心處聚集起血紅色的光芒,妖嬈似一朵花。
他想要現在就將厲鴻光殺了,徹底將這場鬧劇結束。
就在寧蘅抬起手,準備將厲鴻光直接誅殺的時候,寒室之外卻傳來了巨大的聲響。
那是寒室的門被忽然推開,撞到牆上發出聲響。
寧蘅與厲鴻光一起抬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寒室的門口方向。
傅綰一腳踹開了寒室的大門,抬頭大聲喊道:「阿蘅師姐,我來救你了,你沒事吧?!」
就在傅綰進來的一剎那,原本落在地上的那一顆幽冥血玉忽然動了動,然後化作一道血紅色的光芒,飛到了傅綰的胸口處。
傅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光芒撞上了自己的胸膛。
她從魔殿的正廳之中找到了入口,廢了好大的勁兒才飛到了這裡。
也不知道女主怎麼樣了。
傅綰抬起頭來,就看到寧蘅正抬眸看著自己,目光灼灼。
她的衣裳看起來有些散亂,但是以目前的情形看,並沒有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
傅綰鬆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厲鴻光。
只見此人穿著被火焰燒焦了衣角的黑袍,目光頹然,好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
他靠在牆邊,一動也沒有動。
寧蘅掌心匯聚的血紅色法術光芒此時已經散去。
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青瓷杯,寒涼的冰霜從寧蘅的指尖悄然攀上剔透的青瓷杯壁。
傅綰暫時沒有推測出來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過她送了一口氣,寧蘅看起來沒有事。
傅綰抬眼瞧了寧蘅一眼,忽然覺得此時的她看起來竟然是如此的順眼。
不對啊,她現在在想什麼?
傅綰總覺得現在的氣氛有些詭異,寧蘅沉默著緊攥著手中的茶杯,而厲鴻光則靠在牆邊頹然垂著頭。
不管了,現在先將寧蘅給救出去。
傅綰趕緊從門口沖了上來,看了一眼「寧雕塑」,再看了一眼「厲雕塑」。
「阿蘅師姐你沒事就好,我幫你把他給解決了!」傅綰見寧蘅沉默著,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覺得這位女主很有可能是被厲鴻光給嚇到了,所以才是現在這一副呆滯模樣。
她走上前去,一腳踹上厲鴻光的胸膛,直接將他給踹出了寒室。
「去死叭,狗男人!」傅綰一腳將厲鴻光給踹了出去。
她抬起頭,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指尖已經染上了些許紅色,似乎有一團灼熱的火在體內四處亂竄。
傅綰皺起眉頭,還是沒有搞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
她背著身將寒室的門給關上,說道:「阿蘅師姐,我看那厲鴻光好像受了重傷,我們現在逃出去如何?」
就在這個時候,傅綰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茶盞碎裂的聲音。
寧蘅指尖一直緊緊攥著的那個青瓷杯終於是被他給捏碎了。
傅綰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這裡的環境影響。
她正打算轉身,去查看寧蘅的情況。
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
傅綰覺得自己跌進了一個有些寒涼的懷抱之中。
寧蘅從她身後抱住了她,低下頭,垂眸時長睫掩下些許幽暗之色,漂亮的鼻尖碰上傅綰的脖頸。
「綰綰。」低沉且勾人的聲音從傅綰的身後,順著耳後溫熱的呼吸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