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月見寧蘅如此說,只能略微低頭,專注於眼前之事。
寧蘅將他們十位器靈叫出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集修仙界曾經的十座名山的威力,將這把琢世從桃洲之上拿起來。
以寧蘅現在的力量,當然拿不起這把琢世。
而十方靈書,卻正正好有這樣的力量。
礙於傅綰現在的修為限制,只有掩月一位器靈能夠在十方靈書之外擁有實體,而另外九位器靈,只有淡淡虛影。
但這也夠了。
傅綰目瞪口呆地看著寧蘅身側環繞著或虛或實的十位器靈,在耀眼的法術光芒中,這些器靈似走馬燈一般旋轉著,源源不斷地借給寧蘅撼動山嶽之力。
而寧蘅掌心上的十方靈書之中,忽然傾瀉出了足以傾覆天地的巨大能量。
隨著「轟然」一聲巨響,那深深根植在桃洲的琢世,就這麼緩緩朝上升,逐漸離開了桃洲的地面。
掩月皺眉,臉上竟然出現了些許汗水。
對她這樣強大的器靈來說,這把琢世也顯得過於沉重巨大了。
但是……承擔了最主要法力輸出的,還是站在十位器靈正中央的寧蘅。
他氣定神閒地伸出手,隔著千萬米的距離,就這麼虛虛握住了巨大的琢世。
十方靈書只是借給了他能夠搬動山嶽的力量。
但真正將琢世拔出桃洲,才是最難的事情。
琢世與桃洲淵源匪淺,難捨難分,一時之間要將它與桃洲剝離開,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寧蘅需要以神念為引,在持續承受大量的法力輸出的同時,將琢世與桃洲產生的聯繫一一切斷。
這不僅要將琢世——這個所謂的「世界盡頭」拔出大地,還要將琢世忽然降臨桃洲這一事件在所有桃洲居民中的記憶與歷史全部抹除。
無數隱藏在琢世拔地而起產生的裂縫之下的緋紅色光芒如蛛網一般蔓延開,往整個桃洲大地上延伸。
這緋色光芒沿著大地傳播,一絲絲一縷縷地將琢世的存在從桃洲里抹除。
身為借給寧蘅撼動山嶽之力的器靈,掩月忍不住發出了驚嘆聲。
她不知自己這位前主人身份為何,她一直覺得寧蘅雖然實力強大,還性格惡劣,最喜歡做把像他們這樣強大的法寶拿去墊桌腳,最近這段時間,還染上了異裝癖,偏愛裝作女人。
但掩月不得不承認寧蘅的實力,因為就算是將那位現在桃洲真正的主人——現任北斗神君丹元真人叫來,也沒有辦法比他做得更加完美。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寧蘅這一操作強大得令人卻步,精妙得令人讚嘆。
但到了高空之下幾位金丹期的弟子眼中,就變成了四個字:「臥槽牛逼。」
到了傅綰這兒,則要多加幾個字:「臥槽牛逼,不愧是女主。」
由於修為的限制,傅綰其實對於真正的實力沒有太大的概念,所以她將寧蘅的操作歸類於女主的基本操作。
惟有郁珏抱著剛剛和好的老婆,略微仰頭看天,目光中露出些許震驚與景仰之色。
琢世慢慢從大地上拔地而起,在它的刀身離開大地的那一瞬間,琢世迅速縮小。
寧蘅合上十方靈書,緋色光芒一閃,那琢世便晃晃悠悠地朝他飛了過來。
他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將琢世捏著,放入了手心把玩。
這把琢世,說是天地至寶,它的靈氣其實早已因為創造桃洲而消耗大半。
也難怪丹元真人從未真正使用過它……
大概是怕祖師遺物在哪一天對敵之時就被打碎了。
他一手拿著十方靈書,一手拿著琢世,正打算飛身而下與傅綰會合的時候,掩月幽幽的聲音再次從十方靈書中傳來。
「你真的不考慮將我們收回嗎?」掩月的聲音有些急切,「若不是你之前將我們拿去墊桌腳……我們何至於……」
寧蘅聽到這句話,冷著臉將十方靈書合緊了些:「莫要想些不切實際的問題。」
「當她的法寶,以後你們不會後悔的。」寧蘅忽然如是說道。
他一向很少誇人,嚴格點來說,他幾乎從未真心實意誇過人。
但這句話,幾乎可以算的上是從寧蘅口中能聽到的最高的讚賞了。
掩月聽到寧蘅的話,顯然非常驚訝,她從合緊的書頁里擠出身子來,一臉震驚地看著寧蘅說道:「我們被你墊桌腳墊了幾千年,從未聽你說過類似的話。」
「哦,那是你聽力不好。」寧蘅啪地再把掩月給塞了回去,飛身落到傅綰身邊。
此時的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停留在琢世之上歇腳,便悠悠地落到了實地上。
在天上、琢世內部、桃洲陰間這些地方都走過了,傅綰現在覺得腳踏實地的感覺特別美妙。
「還你。」寧蘅徑直朝傅綰走過來。
他將十方靈書交還到傅綰手上。
傅綰只感覺到自己手上的那本十方靈書微微震動了一下,似乎有些依依不捨。
她馬上就酸了。
怎麼這個十方靈書被寧蘅用過一次,就這麼捨不得了?!
這十個器靈怎麼能這麼不將她這個惡毒女配放在眼裡。
「你給他們灌什麼**湯了?」傅綰狐疑地看了一眼寧蘅,「我跟你講,這可是師尊給我的法寶,你可不要覬覦它!」
寧蘅:好生氣好委屈哦可是還是要保持撲克臉。
他冷著臉,就這麼看了傅綰一眼。
傅綰打開隨身錦囊,準備將十方靈書給塞回去。
這個時候,寧蘅卻想起了什麼。
傅綰那隨身錦囊里……似乎有一樣特殊的東西。
這個時候,由於感覺到了傅綰打開隨身錦囊,在裡面悶了很久的昭骨開始蠢蠢欲動。
他想逃,逃到那個很有錢的劍修那裡。
一絲兒屬於昭骨的氣息外泄,便又被傅綰狠狠按了回去。
傅綰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若無其事地緊緊合上了錦囊。
寧蘅的高挺鼻子輕輕嗅了嗅,結合方才那一瞥,便清楚地知道了傅綰的隨身錦囊里到底是什麼。
他原本想說話,卻看到了傅綰一張臉上儘是強裝若無其事的表情。
算了……就當沒看到吧。
不過,這東西……倒是有些棘手。
於是,寧蘅傾身上前,在傅綰耳邊輕聲說了句話,聲音低沉悅耳:「綰綰,你隨身錦囊里的這東西,可不要被郁珏看到了。」
傅綰:「!!!」那完了,早就被他發現了!
她一臉天真地看著寧蘅,還在掙扎:「阿蘅師姐,你在說什麼東西?《玄微與諸天七皇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嗎?」
寧蘅只偏過頭,輕飄飄地瞥了傅綰一眼,沒有說話。
他懶得拆穿她。
反正,這把劍可不能被郁珏那位劍痴看到。
不然郁珏就算砸鍋賣鐵拋妻棄子都會來討要這把劍的。
傅綰不知道寧蘅到底看出來沒有,內心惴惴不安,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小錦囊。
不能被阿蘅師姐知道的秘密又多了一個,她好累。
而站在另一邊的穆瀅,看到寧蘅飛了下來,便忍不住走上來說道:「我承認,你才是爻山最強的。」
寧蘅實在覺得穆瀅這句話說得非常沒有必要。
為什麼要將事實再陳述一遍呢?
畢竟將所有爻山長老加起來一起上,他也是最強的。
於是,寧蘅只能點了點頭,算是贊同了她的話:「你說得對。」
「對對對!!!」顏鱗趕忙上來,見縫插針地加入他們的對話,「寧蘅仙子,你可太厲害了!就算是我師尊來,也沒有辦法做得比你們更好了!」
他這話原本是自認為加了九十九層濾鏡的恭維。
但寧蘅竟然真的點頭,又說道:「你說得對。」
顏鱗一聽,愣住了,他沒想到寧蘅會承認如此離譜的彩虹屁。
沒關係,自信也是一種美德!顏鱗在心中為寧蘅解釋。
他從寧蘅手上接過了琢世,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到一個雕刻精巧的匣子之中。
「那麼諸位,我們可以回去了。」顏鱗朝爻山一行人行了一禮。
「你知道怎麼回去?」傅綰有些好奇地問道,「不會又要騎那些禿頭鶴吧?」
顏鱗聽到傅綰如此說,忽然雙眼放光,似乎是找到了知己:「對對對我也覺得我養的那幾隻丹頂鶴是禿頭,可是它們老是不讓我說,我只能將真相藏在心裡,傅綰仙子,沒想到你也是慧眼如炬啊!」
因為傅綰的這一句話,顏鱗瞬間將她引為知己。
他有些興奮地揚起眉毛,正打算與傅綰就「丹頂鶴其實是禿頂而且禿了的頂看起來非常噁心千萬不要認真看」這一話題展開敘述,就被寧蘅打斷了。
寧蘅走上前一步,淡淡瞥了一眼顏鱗。
「閒話少說,出去吧。」他直接說道,催促顏鱗專注眼下的正事。
既然寧蘅發話,顏鱗也只能乖乖縮回去,從錦囊里掏出幾枚符咒,分發給眾人。
「這是我師尊親手煉製的符咒,只要啟動符咒,不論在修仙界的哪一處,都能夠瞬間回到白日崖,師尊囑咐我若是在外被人打了,就用這個符咒回山門。」顏鱗絮絮叨叨地說道。
穆瀅見他這話說得,搞得很自己出門經常被打一樣,忍不住開口安慰道:「無事,顏道友如此有錢,大家看在錢的面子上,也會放你一馬的。」
顏鱗點了點頭說道:「對,所以這些符咒我從未使用過,我們一起走吧!」
他看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捏住了符咒,便掐動法訣,準備將眾人帶離桃洲。
在離開桃洲的那一瞬間,寧蘅忽然分出了一絲神念,在桃洲大地上搜尋。
他在尋找明羲的身影。
在桃洲某一處偏僻的桃花谷中,脫離了琢世的器靈明羲正靠在樹下小憩。
嫣紅的花瓣落在他英俊的面頰上,帶起陣陣馥郁的桃花香氣。
明羲閉著眼,似乎是睡著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刻刀從他手中滑落。
而在他的腳邊,有一座小兔子的雕像,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在桃花林中,有兩個胖嘟嘟的小孩手拉著手走過來,一路灑下嬉笑聲。
然後那兩個小孩兒,看到了明羲腳邊的那個小兔子雕像,捂嘴驚訝,似乎很是喜愛的樣子。
他們湊上前去,卻驚醒了正在睡覺的明羲。
明羲睜開眼,睡眼惺忪間,還未看清是誰在身邊,便聽到了兩聲清脆的童音。
「哇,大哥哥,你雕的大白兔好像真的呀!」兩個小孩異口同聲說道。
他們看著明羲,眼中滿是憧憬與崇拜。
寧蘅看到了這一幕,方才將這一縷探查神念收回,發現自己與其他幾人正在急速飛離桃洲。
傅綰跟在寧蘅身邊,覺得自己越飛越高。
她捏動手中符咒,期待著自己下一秒便來到白日崖之上。
但是隨著光芒一閃,傅綰往前撲騰了兩步,在她眼前看到的卻不是白日崖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