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奢靡的聖女殿中,飄著經久不散的暖香。一名英俊男子正與榻上女子忘情擁吻,臂上銀鈴叮噹作響。
宮女們對這一幕早已見怪不怪。
珠簾突然被挑開,阿斯蘭匆匆入內,一見這一幕便沉了臉:「滾!」
男子一驚,立刻起身,俯身行了一禮就趕緊離去。
阿斯蘭神色仍舊未緩,對宮女們道:「你們也退下。」
麥爾娜無語地坐起身,把褪掉一半的衣裳攏回去:「你怎麼又壞我好事?這都第幾個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新的。」
這王城裡的英俊男子,只要是個無主的,差不多都是麥爾娜的入幕之賓。眾所周知,聖女大人練神功需要男子元陽,且不會對男子身體有任何害處。既能一嘗美人,又有哪個男子不願意呢?
只要是沒病的,長得過得去的,身世清白的,都可以來聖女殿自薦,和聖女大人春風一度。這麼多年下來,新面孔也是越來越少了。
梁人對貞潔並不看重,他們的信條就是及時行樂。對於能夠幫助聖女大人修煉神功一事,他們感到十分榮耀。
沒人覺得這樣有傷風化。
從頭到尾,只有阿斯蘭不高興。
阿斯蘭冷著臉不說話。
「你總這樣,我還以為你喜歡我呢。」麥爾娜剛說出這句,阿斯蘭後背就緊繃了一下。
麥爾娜沒注意到,繼續說下去:「其實吧,你長得比他們可好多了,和你也不是不可以。偏你練的是九陽功,要、禁、欲。」
她幸災樂禍道:「一把年紀還是只童子雞,真是悽慘。」
「……」阿斯蘭覺得自己遲早要被這女人氣死。
「我找你是通知正事。」阿斯蘭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復下來,「花神節要到了,姥姥即將出關。」
「每年也就那些名堂。」麥爾娜興致缺缺,「知道了。說完了嗎?說完可以走了。」
阿斯蘭:「……」
「你怎麼還不走?」麥爾娜問。
阿斯蘭捏著的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還是轉身快步離開了。
「……有病。」麥爾娜在他離開後低聲抱怨,「你把人趕走了,我再找一個多麻煩啊。」
正說著,人就來了。
一雙皮靴踏入殿內,一身梁國打扮的青年戴著面具,悄無聲息。
麥爾娜抬頭:「你也是來自薦枕席的?」
「我正好需要。」麥爾娜也不過問對方的來歷,懶洋洋招了招手,「過來,把面具摘下來,我可不喜歡丑的。」
青年摘下了面具。
麥爾娜:「……」
她一定是眼花了。
她不喜歡丑的,所以來自薦枕席的都是美男子,可也沒想過會這麼美。
……這不是重點。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那位楚國公子斂會出現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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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斂是在八月初的時候抵達王城的。
林嫣兒一到王城就和他們分道揚鑣了,蕭聞當然不會和林嫣兒分開,直接追了上去。追沒追上另說,反正不和姬越衛斂同路。
他們各有各的事要辦,也不挽留。歸根到底,那對的愛恨情仇與他們無關。衛斂的目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找到下咒之人。
之前是把林嫣兒當線索,而今也算是有了一點成果——至少讓那位神秘的國巫映入眼帘。
林嫣兒的仇人在王城,那人身份不凡,且掌控著一群孩子。這是衛斂提煉出的線索。
而在王城只要隨便找一個人打聽就知道,聖子聖女每隔七年就會更換。國巫會親自挑選一批孩子進行培養,從中誕生出下一任的聖子聖女。
身為聖女的麥爾娜也同樣是由國巫培養挑選出來的。如果說還了麥爾娜的因果,就可以找到下咒之人,那國巫無疑是衛斂認為最有可能的人選。
麥爾娜和林嫣兒一樣的閱人無數。倘若林嫣兒並不是出於自願,麥爾娜難道就會是天性如此嗎?
或許他要解決的,便是這一樁事。
衛斂被自己的邏輯說服了。
有了鎖定嫌疑人選後,衛斂的做法就很簡單粗暴了。他打算直接找麥爾娜驗證一番,若是確定了國巫有問題,那就將人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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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衛斂從聖女殿出來,回到暫時休息的地方。
「問出什麼了嗎?」姬越問。
衛斂搖頭:「沒有。麥爾娜看起來並不像被迫。」
姬越問:「你怎麼同她說的?」
衛斂默了會兒,如實交代:「我說你是個渣男。」
姬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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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斂和麥爾娜在秦王宮裡也算是有過那麼幾面之緣,勉強能稱一句朋友。他方才闖入聖女殿,現場編出一套說辭,謊稱秦王已經厭倦了他,將他趕出王宮,一個棄子又無顏回到楚國,乾脆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今日恰好來了梁國,就乾脆來見見昔日故人。
身體很成熟性格卻很天真的麥爾娜……信了。
不僅信了,還非常義憤填膺地大罵秦王真是個狗東西,負心漢,並對衛斂表現出深深的同情。
「他怎麼能這麼對你!」麥爾娜為他打抱不平,「像你這麼好看的人上哪兒找第二個?秦王真是瞎了眼!」
衛斂傷神道:「君王薄倖,古來皆是如此。」
「他要了你的身子就得負責的,怎麼能吃完不認帳還把你趕出來?」麥爾娜無法理解,「看來秦王不只是暴君,還是個渣男!」
「我一男子,要人負什麼責?」衛斂意有所指,「在下遊歷至此,也聽聞過姑娘一些……事跡。姑娘也不曾要人負責,在下豈能還沒姑娘一名女子豁達。」
「我們哪兒能一樣?」麥爾娜同情道,「我瞧你這傷心的樣子,怕是一顆心都獻出去了。我那是雙方都明白的露水夫妻,誰也沒用一顆真心,貪圖的就是片刻興趣,可不會為此受傷。」
衛斂不解道:「姑娘為何要……?」
「你既然來了這裡,自然聽過不少關於我的傳聞。」麥爾娜道,「我是練功所需,當然了,我自個兒也不討厭這樣的事啊。」
衛斂得到答案,之後又不著痕跡地繼續閒聊,不經意間就搜集到了想要的信息。
他話術高明,並沒有讓麥爾娜起疑。畢竟論段數,一百個麥爾娜都鬥不過他。
然後衛斂起身告辭,麥爾娜甚至還送了他一些銀兩,讓他下次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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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沒有不情願。」衛斂凝眉,「我本以為,她和真正的林嫣兒一樣,對這種事內心都是牴觸的。可她卻是認真的。」
姬越:「孤是個負心漢?」
衛斂繼續認真推理:「解離症的發病率萬中無一,林嫣兒是一個,她總不會也是一個……這可能性太小了。」
姬越在和他跨頻對話:「孤厭倦了你,還把你趕出王宮。」
「別鬧,說正事兒呢。」衛斂思索著,「既是要解決麥爾娜的因果,那她身上一定要哪裡需要別人幫助的地方。到底是哪兒呢?」
姬越:「你四海為家,浪跡天涯。」
「對了,」衛斂突然記起來,「八月初八是梁國的花神節。每年這時候都會有花車繞城的活動,聖子聖女都會出現,最重要的是,國巫也會露面。」
姬越:「君王薄倖,古來皆是如此。」
「……」衛斂終於意識到異常,小心翼翼地抬眼,謹慎地問,「你生氣了嗎?」
終於被注意到的姬越已經面無表情:「哼,沒有。」
他說過,他永遠不會生衛斂的氣。
何況衛斂說的這麼悽慘也是為了套麥爾娜的話,為此稍微抹黑一下他也沒什麼大不了。
他、很、理、解。
衛斂挑眉。
「哼」都出來了,還說沒生氣呢。
衛斂一嘆,剛想說「陛下息怒」,被姬越眼疾手快地賭了回來:「孤不想見衛蓮。」
「……」衛斂想了想,「要不,我把芝芝叫出來哄你?」
衛斂說到做到,上回說要變成死魚後,熱情放肆的青年瞬間矜持冷淡下來,讓姬越都不敢碰——衛斂那姿態就跟成仙了似的,簡直看一眼都是褻瀆。
姬越眉梢一動,不露聲色道:「怎麼,他又活了嗎?」
衛斂瞥他:「為了某個人不再哼來哼去,死了也得復生啊。」
姬越嘴角控制不住地瘋狂上揚,卻還一臉正色道:「其實,孤也不是很喜歡芝芝。」
衛斂:「嗯哼?」
姬越:「孤其實不是個重欲的人。」
衛斂:「呵。」
信了你的邪。
「因為是衛斂,孤才喜歡的。」姬越快速說著。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君王薄倖,古來皆是如此,可以後這句話就不對了。孤不會厭了你的身子,更不會……更不會厭了你。」
衛斂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姬越是在對他許諾。
他笑道:「你在說什麼啊?我根本不擔心這個啊。」
他們也走到今天了,豈會連這點信任都沒有。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還沒有對你說過。」姬越低頭道,「我知道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一份承諾,但是我想給,我得給你。」
他看著衛斂的眼睛,鄭重道:「秦王以後不會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此生不要妻妾成群,不要兒孫繞膝,只愛公子斂一人。如違此誓,叫他一輩子不舉。」
衛斂眸色不變,輕輕笑了一下:「子嗣不要了嗎?你可是王啊。」
「不要了。」姬越也跟著笑,「只要衛斂。」
衛斂長睫顫了一下。
姬越乍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也感到挺赧然的。愛得越深越熟悉後,他們日常相處也變得越來越隨意自然,很少再有這麼鄭重其事的時候。
也很久沒這麼忐忑過了。
姬越還在等衛斂的答覆,卻等來一個落在面頰上的吻。
青年溫柔笑道:「去榻上。」
「這回是芝芝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