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有她故事的歌謠(三)

  冬天來的很突然,

  突然到急促的北風砰砰砰地敲門,冰花一層層地結在窗子外側,

  還有房間外傳來的呼喚:

  「老奇怪——快出來看看——梨花又開啦——」

  他才知道入冬了。

  「來啦——」

  朝外應了一聲,他從床上爬起,再到櫃中尋出衣服穿上,直到確定裹得嚴嚴實實的,才開門出去——

  他向來怕冷。

  走出房間,木屋的大門並未關閉,此時正往裡刮著風與雪粒,

  或許是初冬雪,並不是很大,一團一團漂浮在空中,恍惚間仿佛又到了春季梨花飄落的時刻,

  透過敞開的大門,便看到了已經站在屋外的歸終,

  如同懷抱大自然般,她張開雙手在雪地里轉著圈圈,

  那頭灰白長發隨著動作在空中飛舞,其上已堆了不少雪團,

  梨花精突然變成了雪精靈。

  「真是傻乎乎的,」

  何離笑著搖搖頭,莫名的,看見歸終的活潑樣子,就連寒冷都驅散幾分,

  「快來啊,老奇怪,」

  傻乎乎的梨花精終於發現了站在門前的何離,轉過身對他揮了揮手,

  何離在她說話前便已經邁步走來了,

  她抬頭看著他靠近:

  「老奇...」

  「先等等,」

  何離只是自顧自地走到她身後,從兜里掏出一個梳子,

  然後迎著歸終好奇的眼神,順著那柔順的灰白長發,將雪粒一下一下颳走,

  最後從懷裡拿出一個棉帽為她戴上,

  「把頭髮打濕就不好了。」

  「嘻嘻,知道了,」

  歸終拱了拱微紅的鼻子,笑著回應,

  她知道何離怕冷,兩人便在夏秋時做了不少保暖的衣物,

  雖然對於已有神性肉體的何離來說,

  這些普通的衣物並無大用,

  但...

  「不做這些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依舊是那句讓歸終半懂不懂的話。

  ...

  雪依舊在下著,秋末就已經掉完葉子的梨樹,一夜之間居然仿佛又來到了春季,盛開了滿樹梨花,

  從遠看去,銀裝素裹的山與層層疊疊的樹,配合著林間小屋,竟成了一幅水墨畫。

  哦,對了,還有那林間小屋內伸出的一串歪歪扭扭的腳印。

  「這是誰?」

  何離捏著下巴歪著腦袋看了半天,終究還是沒認出,指著那個雪人,開口問道。

  歸終一副理所應當的語氣:

  「這當然是你啊。」

  「那這個呢?」

  何離又指著另一邊高出一個頭的雪人。

  「笨,肯定是我啦,」

  歸終雙手抱胸,揚起下巴。

  「...」

  何離低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雪地里高低分明的兩個雪人。

  歸終側著頭看他:「怎麼,不像嗎?」

  他轉身就走:

  「像像像...先回來吃飯吧,」

  「哦好...喂,我怎麼感覺你在偷笑啊,」

  「沒有,怎麼會呢,梨花精雪人堆的這麼好。」

  「是嗎...」

  ...

  冬天的木屋裡燃起了暖爐,

  暈黃的光透亮在玻璃上,歸終原本被凍的發紅小臉,也變的暈紅起來,

  她此時坐在炕上,腦袋一下一下望著廚房,

  「還沒好嗎?需要我幫忙嗎?」

  「好了好了,來了,」

  話音剛落,何離便端著一個大鍋放置在了爐上,

  看著鍋內那通紅的湯汁,歸終眼睛瞬間亮起,

  「好香,」

  「那是當然了,這個在我們那邊叫『火鍋』,」

  「火鍋?好有趣的名字。」

  「快嘗嘗...」

  窗外雪似乎變小了點,無聲無息地在雪地上落下一層又一層,悄悄抹去一切腳印,只剩兩個雪人一高一矮留在原地,任憑小雪在其身上堆疊,

  屋內兩人端著碗正吃的大汗淋漓,

  「嘶,好辣好辣好辣,」

  梨花精嘴唇有些紅,端著碗不停哈著氣,斯哈間的空隙,又添了兩口菜在嘴裡:

  「好吃。」

  「辣就喝水,」

  何離笑著放下碗,為她遞上一杯水。

  噸噸噸,

  喝完水,歸終才能感覺到辣意消退幾分,

  她舒服地吐出一口氣:

  「呼,真不愧是火鍋,我感覺我肚子都好像在燒一樣,」

  「那是當然了,冬天與火鍋可是最佳拍檔,」

  「這也是最佳拍檔?」

  聽見這個詞,歸終眼睛亮了下,她很喜歡這個詞,

  她也不知為何,反正就是喜歡。

  「是啊,冬天吃上一次,直接就不冷了,」

  何離繼續說著。

  「那冬天還有什麼『最佳拍檔』嗎,」

  歸終繼續問著。

  何離想了想,

  冬天給他最直觀的感受便是冷,

  「還有什麼...」

  驅寒的話...

  心裡一動,靈光乍現:

  「酒!」

  「酒...」

  聽到這個字的一瞬間,歸終一下子記起來了,

  她激動地拍著手:

  「我們在外面埋了幾壇酒來著。」

  要不是何離說出這茬,

  還差點忘了。

  ...

  趁著天色還未全暗,兩人披著棉襖便出了門,

  也不管小雪依舊在下,也不管北風依舊在刮,

  只因為一個靈光乍現,他們便頂著風雪出了門,

  聽起來很荒唐是吧。

  但生活與故事,不就是這一個個『荒唐』所組成的嗎?

  更何況...

  細雪夾雜著驚喜聲音在天邊響起,

  「快打開看看,」

  「我聞聞,酒沒壞!」

  「太好了!」

  當然了,還有這一小份驚喜便是更好了。

  ...

  屋門再次打開又關閉,

  「嘶——快讓我嘗嘗,」

  「急什麼,這就來。」

  淺黃如琉璃的酒液被倒入碗中,

  其餘被裝入壺裡擱在爐上溫著。

  「不能喝少喝啊,喝多了很難受的,」

  看著迫不及待端起碗的歸終,

  何離忍不住提醒道。

  歸終倒是不在意,反而是拍著胸脯說道:

  「哼哼,梨花小姐怎麼可能被梨花釀醉倒!反了它還,」

  何離想了想,也倒是在理,隨機端起碗,

  「那就乾杯...」

  「乾杯?」

  「嗯——這是我那的習慣,喝酒前不說這個會...」

  「會覺得缺了些什麼?」

  「喲,不錯,會接話了,」

  「那是當然,我可是聰明的梨花小姐!」

  「那就...」

  「乾杯,」

  「乾杯!」

  木碗相互碰撞,暈黃酒液在暖紅的燈光下,散發出濃濃的香氣,

  這便是屬於冬日的曲調了...

  ...

  當然了,這段依舊有著餘韻,

  「你個直娘賊!就讓本梨花精試試你的利害!老奇怪,快躲本女俠後面...」

  暖和的屋裡,瀰漫著淡淡酒香味,

  梨花精終究還是被梨花釀倒反天罡了。

  待何離收拾完碗筷回來後,便看到了這樣一幕,

  梨花精四仰八叉地睡在床上,小臉酡紅,就連衣衫的扣子也鬆了幾顆...

  恍然間睜開醉意朦朧的眼睛,看見了靠在牆上無奈笑著的何離,

  大著舌頭揮舞手臂:

  「老奇怪,快躲我後...」

  這是在...『水滸三國』裡面?

  「躲什麼躲,你這樣還不是分分鐘被人抓去當壓寨夫人了,」

  何離有些好笑地走上前,把她扶起換了個側靠的姿勢,

  扶起的間隙,梨花精依舊不老實,順手搭住何離的脖子:

  「你這麼弱...要當也是你當,」

  何離繼續動作,隨口道:

  「我當,我當誰的?」

  梨花精張合著嘴唇,吐出酒氣:

  「你當我的,」

  「...」

  他沒有再接話,將她扶好後,又拿下她擱在脖子上的胳膊,隨後直起身子看她:

  「好好在這躺著,我去給你打熱水醒酒,」

  「...」

  歸終沒有應聲,只是乖巧地點點頭。

  ...

  再次回到屋裡時,歸終已經淺淺睡去了,

  身上散發的酒意依舊讓他皺了皺眉,

  「我真是攤上你了,」

  何離笑嘆著俯下身,

  又走到房間外取出她的毛巾,浸入熱水,擰乾之後,

  再次扶起她的腦袋,輕輕抹著她的臉,

  抹完一道,湊近聞聞,依舊有酒氣,

  便又抹了幾道,

  待酒氣變淺,

  他又看了看,梨花精呼吸似乎仍有些粗重,似乎仍處於醉意的難受中。

  再次俯下身,盆中水已微涼,

  他又走出去換了盆水。

  坐在床邊,輕輕挪動她的雙腿,

  扯下她的襪子,

  然後將白嫩小腳浸在熱水裡,

  或許是熱水趕走了不少醉意,何離察覺到她的呼吸終於均勻起來。

  最後,用毛巾裹住玉足,擦乾淨其上的水後,趁著餘留的暖意,放進被窩,

  又將她輕輕扶在枕頭上,掖了掖被子。

  做完這一切後,何離才放下心來,

  輕手輕腳退出房門,正欲關燈關門,

  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淺淺的夢中呢喃:

  「老奇怪和梨花精...」

  「什麼...?」

  何離有些沒聽清,側著耳朵,

  黑暗的房間中傳來悉悉索索的響動:

  「...最佳拍檔...」

  隨後便是斷斷續續聽不清楚的夢囈了...

  窗外的兩個雪人頭頂與肩膀上已積了不少雪粒,在風中靜靜站立,屋內的暖意依舊,透過門窗,消散在風中,

  雪依舊在下。

  自此,屬於冬日的曲調已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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