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楓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表情，但姿態卻記得是連滾帶爬地趕到芙寧娜身邊。
他跪在芙寧娜身前，指尖的流水快速上前拂過傷口，試圖修復芙寧娜的生命。
可是她卻抬手按住了秦楓的手，阻止他的治療動作。
劍並沒有刺到肺葉，因此她能流暢呼吸與說話。
只是每一次發聲時膈肌總會觸碰到劍鋒，她感到鑽心的疼痛，眉頭就沒鬆開過。
她輕輕說：「別，就讓我這樣死去……你以為，就你有退路嗎？
其實……我也有，如果這一切真是幻境的話，你應該是很愛很愛我的人。
要不然……你也不會為了我而放棄生命，是吧？我從不會辜負任何一個人的期待。
更何況是你，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知道，你就是我愛的人，我又怎麼可能讓你死呢？
況且，如果一個很愛很愛我的人死在我手下，現實中的我一定會更難過……
我還是很自私的吧？確實是呢……」
秦楓抿著止不住哆嗦的嘴唇，幾番張開口，卻又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芙寧娜纖細皎潔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眼角，「好啦，別哭啦。
如果我猜錯了，這不是幻境，也沒關係呀。畢竟那個他已經死了，我活著也相當無聊。
孤獨得太久了……如果連最後一絲希望都被掐滅的話，我可能會化作飛鳥從沫芒宮頂部躍下。」
她仍然輕聲說著安慰秦楓的話語。
秦楓的臉頰靠著她逐漸失去溫度的手掌，「其實，洛奇只是一個盜用了我的身份的傢伙。
之前與你經歷過附身、白淞鎮、審判的人，是我，但所有人都忘記我了……」
芙寧娜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秦楓，吃力開口問：「那你一定很難過吧？或許哭一下會好些……
抱歉，雖然此刻我應該為你的遭遇感到悲傷，但是……我卻有一些慶幸。」
迎著秦楓疑惑的眼神，芙寧娜慘白的面龐上擠出笑容。
「在得知我生命中最後的一束光還活著的時候，我很慶幸呢……」
她帶著笑容離開了，秦楓緊緊握著芙寧娜的手掌，很累很累。
幻境隨之崩塌，化作一道道碎片。
破碎的鏡片亮晶晶地如繁星般墜入深淵，飛快遠離秦楓的目光。
連他捧在懷裡的芙寧娜也不例外，無可避免地化作散沙從指尖滑落。
秦楓無法挽留，跪在地上望著芙寧娜的星光不斷消散。
隨後，他感到腰間的繩索出現，勒得他難受，再抬頭看向四周時，卻發現，自己仍在深紫色的迷霧中。
他緩緩起身，眨了眨眼。
此刻，迷霧中的致幻效果對他已經沒有作用了。
幻境只能勾起人心底最痛苦最害怕的事物。
而秦楓的心已經徹底碎了，比那維萊特的靴子踩在小熊餅乾上時還要稀碎。
任憑幻境勾起，情緒都紋絲不變。
他穩如泰山起身，朝著繩索的反方向走去，繼續朝著西北方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島神之眼創造的繩子是沒有長度限制的。
大概在蔓延了數千米後，秦楓穿過迷霧，來到了目的地之前，最為黑暗的深淵泄出口。
在眼前巨大的盆地中央，有著一座近似眼睛的火山口，龐大的深淵力量正從中噴發。
與此同時的，在火山口四周，盆地之內，密密麻麻的全是魔物，它們如蠕蟲般蠕動著。
大概也就百萬數量級的魔物，如山一般堆積著，不知道有多深，最頂層的半睡半醒，最底層的仍在沉睡。
原來，在納塔的地底下，還埋藏著這樣一顆恐怖的定時炸彈。
目的地近在咫尺，只要把炸彈丟入那個巨大的泄出口，任務就完成了。
經歷過幻境的秦楓感覺自己的情緒都丟在了幻境，需要經歷一場廝殺來平復下心情。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把卡皮塔諾帶過來，這是對於隊友的承諾。
絕不是因為他現在身心疲憊打不了那麼多魔獸。
秦楓毫不猶豫就轉身鑽入迷霧之中。
這一次無比順利，他一路小跑，大口大口吸著迷霧霧氣，成功看見了卡皮塔諾的身影。
卡皮塔諾有些詫異，「你適應霧氣了？」
秦楓頷首，「霧氣致幻效果針對一人只能一次，如果你能親手打碎幻境的話。」
聽見這話，卡皮塔諾語氣更驚奇，「你親手擊碎了你的幻境？」
在他與愚人眾的研究來看，親手擊碎幻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秦楓也險些無法擊敗，可是……他的幻境是芙寧娜。
秦楓沉默片刻，卡皮塔諾改口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出發吧？」
卡皮塔諾知道秦楓現在經歷過幻境，情緒一定是很低落，便沒有再問什麼。
秦楓頷首，提出餿主意，「我把你硬拉過去，路上你注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動手。
要是我受傷了什麼的，絕對會二話不說就把你丟下自生自滅！」
「嗯。」
卡皮塔諾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在秦楓狐疑的眼神中，他沉聲道：「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遵守。」
「那就好。」秦楓沒時間和他辯駁了。
於是拉著繩子，兩個人拴在一起，隨後示意卡皮塔諾一眼，「預備~」
「跑！」
隨著秦楓一聲令下，卡皮塔諾跟上秦楓，兩人一前一後朝著迷霧深處跑去。
沒一會兒，卡皮塔諾的速度開始變慢，腳步甚至帶著幾分猶豫。
或許是在幻境中掙扎著選擇，又或許是始終記得秦楓的一點點話，腳步雖然慢，卻沒有停下。
跌跌撞撞，兩個人來到迷霧內側，終點即將到達之時，意外卻突然發生。
砰！
卡皮塔諾忽然倒下，沒有任何徵兆地倒下，沉重的身軀讓秦楓險些被絆倒。
「＊＊＊」
秦楓罵了幾句髒話，拉著繩子拖著猶如死狗一樣的卡皮塔諾硬生生衝出迷霧。
在重新見著光亮的一瞬間，秦楓愣住了。
卡皮塔諾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不規則狀傷口，像是被巨龍凹凸不平的牙齒咬下的般。
他仍然有著意識，在脫離迷霧後晃了晃腦袋，艱難問：「我們出來了？」
秦楓皺眉上前，「是，你這是……」
卡皮塔諾嘆了口氣，「迷霧的另一古怪之處在於幻境中受到的傷害都會復刻在現實中。」
「所以，你就一直任由幻境攻擊你？」
「不完全，我一直在跑和躲，只是在後期，實在躲不開了。」
這時，秦楓才知道，卡皮塔諾的幻境可比自己的兇險許多了，他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秦楓拱手道：「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