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帝君講故事,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幾日,我滿懷期待,但最後也只是得知帝君化作原形,盤踞在絕雲間之中,並未讓任何人看去醜態。
說起來,帝君的原型是什?
我思考又思考,最後得出結論。帝君的硬邦邦響徹民間,所以帝君自然是一塊石頭。
那麼一塊石頭放在絕雲間裡面,一動不動,確實沒什麼新奇的。
我現在依舊每天帶著赫烏莉亞出去做康復運動,今天有新八卦。
我咬著瓜子,「何事?」
最近廣交的好友裡面有一位消息極其靈通的人,她眸光閃爍,「塵王和留雲借風真君打起來了!」
我與赫烏莉亞互相對視,她極其自然的抓起一把我珍藏的瓜子,「去湊湊熱鬧唄?」
我大怒,「這是我最喜歡的口味!你先給我鬆手!」
在你追我趕之下,我們終於到了八卦的發源地,天衡山。我抓住赫烏莉亞,她正巧將最後一顆瓜子的果仁咽下。
大悲。
留雲冷哼,「塵王,莫不要以為你做了幾件機關物,便在此處上遠超於我。」
歸終叉腰,「我的狐翳之術自然不輸於任何人!」
鍋巴悠悠把我們拉過去,「盧盧,盧盧盧……」
你們也一起來看八卦了?
甘雨猛地撲過來,抱住鍋巴,和我們介紹此時此刻,兩位女仙要開啟第一屆機關術大賽。
我問,「這都有正規比賽了嗎?」
參賽選手只有兩人,主持人是應達。幾個夜叉近乎齊了,只差金鵬。甘雨,「魈哥哥去找裁判了。」
連裁判都沒有到場的比賽真的靠譜嗎?
兩位女仙要在今日限定的時間內做出更為優秀的機關造物。浮舍很體貼的給我搬來兩張凳子,「就在這待著吧,留雲不會讓我們離開的。」
我下意識摸摸盛放零食點心的軟袋。
摸到一隻手。
赫烏莉亞若無其事地將手伸進了我的零食袋。
過分!
這哪裡有著失戀的樣子啊。
最終,我僅剩的點心都被甘雨他們分走,英安慰我,「你一個人也吃不完的,對不對?下次我再給你做更好吃的。」
我,「我要吃紅燒排骨,糖醋魚,杏仁豆腐,蒜香小龍蝦,醃篤鮮,甜甜花釀雞……」
赫烏莉亞,「你們在幹嘛?報菜譜嗎?」
最終裁判姍姍來遲,是正在處理公務,但是硬被金鵬他們拽過來的帝君大人,帝君大人扶額,「略感疲憊。」
我噠噠噠的跑過去,「帝君大人帝君大人,赫烏莉亞已經痊癒了!」
赫烏莉亞立刻掩面痛哭,「嗚嗚嗚……鹽宸……」
因為鹽神精神不振,所以罷工了幾個月。此時此刻我才明白過來,赫烏莉亞哪是惋惜渣男,這明明是借著死去的渣男讓自己不工作!
我,「帝君大人,我覺得我也可以有前任!」
一向溫和的帝君神色一變,似乎帶了些不悅。但是我真的也不想工作了,我淺淺難過個一周也行……
我欲要張嘴,發現張不開。
神力壓制,我解不開這禁言術,我哭唧唧又難以置信。
帝君大人,我錯了,我不罷工了……
比賽結束後,我被帝君大人硬拽著去處理公務了,一整天都說不出話,我只能用筆在紙上塗塗寫寫塗塗寫寫。
【帝君大人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帝君大人,我保證以後勤勤懇懇的工作!】
【帝君大人……】
不管我如何書寫我的一片悔恨與忠心,帝君大人都視而不見。
就算是傳音,對方都不聽。
我癱倒在書案上 ,認命,開始看著繁瑣的公務。沒有史萊姆會喜歡一直處理公務的,哪怕最初我還信心滿滿,覺得有趣十足,現在看到那些紙張我都頭疼。
就這麼在帝君房中沒日沒夜的不停處理公務……帝君大人不陪我聊天,我後面禁言被解了,都很無趣。但是房中設下一道屏障,出也出不去 。
至少再一次出門的時候,八卦已經變了。
「歌塵浪市真君和塵王大人打起來了!」
歌塵浪市,誰啊?
正巧出門路過此處的漓順口向我解釋,「就是萍兒。」
事情的起因又要慢慢說起。
歸終認為樂聲有許多,而製造的機關物,也可以協助作曲。萍兒卻不這麼認,萍兒認為樂聲應該是由心而談,直至靈魂深處的觸動。
我舉手,「所以他們開啟了第一屆音樂比賽大會嗎?」
答案是沒有,但依舊和正規比賽大差不差,他們又要開始到處抓裁判了。我回首看著與我一樣幾日未歇的帝君,「帝君大人,別看那些文縐縐的東西了,走啦走啦,我們出去轉悠。」
這一回,帝君終於沒有生悶氣了,抬眸看我,「……罷了,便陪你走一趟。」
這回位置換成絕雲間附近,我鬱悶著,為什麼偏要選擇荒無人煙的地方舉行比賽呢?
這回的比賽格外有趣——還沒開始,便已夭折。帝君以雷厲風行之術沒收了歸終的作案工具,滌塵鈴。
並且要求兩位女仙每人寫下5000字的檢討,又帶我飄飄然離去。
大家不吵架,也不比賽了,一起暗搓搓的寫檢討,歸終大怒,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萍兒,「所以我是為什麼要回來啊?」
鍋巴應景的盧了兩聲。
*
我們就這樣打打鬧鬧的過了小百年,魔神戰爭已經進行到了高潮地。每天上門挑釁的魔神不下十位,全部都被天星砸沒。
有時我也會跟著過去湊熱鬧,只要帝君一開盾,普天之下無人能敵。國度近乎已經定型,鄰國的神明派人來與我們交好。
柔軟的金捲髮,熠熠生輝的眸,充滿異域神秘的裙擺,那位被派遣過來的人是一位神明,我覺得有些眼熟。
那位神明看到我,「桐月?」
我想起來了,這是上輩子愛打趣我的花神。
憑藉著大家一起幹掉夢之魔神的交情,花神和眾仙很快打成一團,後來也知道了,我並非是死而復生的桐月。
花神在這待了一段時間,便離開,給每一位仙人都留下了禮物,我的,是一隻嬌艷欲滴的海棠。
為什麼大家都喜歡送給我海棠花呢?
因為這個離別禮物,我自告奮勇表示可以送花神到兩國邊緣。帝君擰不過我,送給我幾十道百無禁忌錄。
我和花神一路東聊西聊,東扯西扯,從草神的極致比喻與冷笑話聊到赤王的英勇善戰,從璃月的天氣聊到須彌的水,從魔神戰爭聊到如何保養頭髮。
花神,「我這一頭金髮可是花了好長的時間保養的,我發質可好了。」
說著說著,花神就興致一來要給我跳舞。
我格外乖巧的坐在亂石堆上看花神表演。
下腰,起身,旋轉,美艷絕倫。
花神嬌美的面容下是恍若神秘危險的舞步,在最後一刻,那舞動的身段輕盈,向我踏來。
一抹匕首架在我的脖間。
太快了,快到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
那匕首又被迅速抽走,花神笑笑,「小語棠,我雖不是草之神明,但權柄與草元素格外相近。」
我歪頭。
「你身上的氣息,從未變過,那獨特的草元素,流淌了百年。」
「桐月,你騙過了許多人,但是騙不過我。」
那位抱著我,笑容明艷大方,愛打趣人的花神其實是個恐怖分子咯?
「我沒有騙你們,我現在就是語棠。」我冷靜看著花神,「桐月已經死去,這是不爭的事實。」
桐月死在骯髒不堪的夢裡,在無人救贖的地方,在同伴的懷中。
有累有苦也有痛。
唯獨沒有救贖與美好。
「已經晚了,我送給大家的禮物裡面留下了一道秘密……如果你回去的話,大家都會知道桐月並非離去。」花神巧笑嫣然,「不要選擇錯誤的道路,小史萊姆。」
我死了。
大概帝君也沒想到百無禁忌錄,也沒能保住我的命吧?
花開滿我被穿透的胸膛,我被埋的很深很深的地層,花神哼歌離去。
我還記得最後一句話。
「這一次,不要做出令你我都覺得錯誤的選擇……」
什麼是錯誤呢?
花神為什麼要殺我?
我自認我與她關係不錯,她在璃月停留的日子裡面也常常與我玩笑,從不吝嗇對我的陪伴。
為什麼要殺掉我呢?
我的地層裡面睡了很久很久,死亡一點一點的將我帶到更深的地方。
仙人就算是死透都不容易。
我又一次在天空上,這一次,我爬過長長的道路,看到盡頭的一扇石門。
我跳了下去,穿過雲霧與天。
我掉在地面上旋轉滾了幾圈才停下,我慢慢爬,慢慢看。
這裡令我不舒服。
這裡叫璃月。
一周後。
我不斷躲藏,從其他史萊姆的口中拼湊,得知距離我死去已過近五百年,魔神戰爭已經結束。
五百年,我的許多朋友應該已經死掉了,例如如煙例如英。
我想起了穗羽……
很抱歉,我失約了,我沒能照顧英一輩子。上輩子離開前,英年邁的模樣還在我腦海中。
她讓我早點回來,她會等我。
野外沒什麼人,我掉的地方好偏僻,偏僻到這裡堆滿了魔神殘渣,但是帝君他們估計都不會發現。
我爬啊爬,有一天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糾纏之緣砸到。
少女對著手機微笑著自拍,拉了拉另一人袖子,「先生,你看我拍的好看嗎?」
少女一步一步的走,跟隨著前方人的步伐。
那位先生是誰呢?
好多次糾纏之緣裡面都出現了對方,但偏偏又沒有讓我看到對方長什麼樣子。
現在連糾纏之緣都給我出謎語人了?
我恨。
我又悠長的想起來,我上輩子雕刻了一百八十枚糾纏之緣,還有一塊沒有送出去的玉佩。
有些遺憾,如果當初沒有賭氣,直接把禮物送出去,該多好,後來的我是笨蛋,把這件事情拋之腦後,沒能想起。
想帝君他們了……
由於被粉球砸到我咕嚕咕嚕的滾著,滾到了一個難以辨別的地方,我爬來爬去,往更深處探。
裡面有一塊巨大的冰,冰裡面包裹著一個女孩。
幼小的孩童。
我眨眨眼。
是死掉了嗎?
史萊姆撞不碎冰,草史萊姆也不敢去著火。但我希望這塊冰有一天能融化,將冰裡面的女孩埋葬。於是我就在這裡定居下來。
附近有水源,我每天可以吃草種子。
我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我的腦袋上,從沒有葉子變成了三片葉子,五片葉子,甚至更多……冰一直在著,從未有過融化的樣子,我僅僅是靠近就覺得寒冷難耐。
這是個洞穴,無人經過也無光透過。
是不是因為這裡沒有陽光,所以冰才不會融化?我這番想著便開始行動,每天用力的在冰塊後面推著。
十日過去,好像並沒有任何松。
百日過去,冰塊已經前行了一段距離。
三年過去,終於,冰塊順著下坡,咕嚕咕嚕滾出去,我太累了,也跟著冰塊滾了出來。
外面天氣正好,太陽滾燙,曬得我暖洋洋的。
等冰塊融化了,把女孩埋葬起來,我再去璃月港吧。
我又在這裡等待了一年。
那一塊冰依舊沒有融化的跡象。
我在這裡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已經忘掉我是誰,我要去哪。
終於在一個午後的靜謐無人來訪的時間,冰塊化凍了。
我不知道在我未來之前,這塊冰到底度過了多長的時日,但是它的融化只在一瞬間,那個陪伴我幾餘年的女孩睜開眼,絢爛如紫羅蘭一般的眼眸看我。
「史……萊……姆。」
女孩沒有名字,她自己連名字都忘了,是啊,我也忘了我叫什麼,女孩在冰里待的時間只比我長,每天就呆呆的抱著我。
她好像不餓,也不累。
她是仙人嗎?
應該是吧,只有仙人才不用吃東西。
但如果是仙人的話,為什麼不跟著帝君他們一起呢?
帝君……
帝君是誰?
我的腦海中閃過一片模糊的人影,只覺得那是很重要的家人。
又是家人啊,可是我已經忘掉了。
上輩子的事情,對於現在一隻每天靠草種子續命的普通史萊姆來說,還是太久遠了。
女孩的身上有一個掛飾,我從未見過,我仔細辨認著,那宛如雪花一樣的印記寶石。
那是什麼?
我嘗試咬,發現咬不動。
女孩抱著我晃晃悠悠的走,她走的很慢很慢,反應也慢。
我們走過山丘,走過湖泊。
我們遇到過人,但是每個人都被嚇跑了。
他們說女孩是殭屍。
女孩聽不懂殭屍是什麼,她呆呆的想要跑起來跟上對方,但總是慢半拍,不管怎麼樣,都沒辦法追趕上。
我蹭了蹭女孩,想要安慰她。
啪嗒。
女孩的體溫是冰涼的,卻第一次有了滾燙的溫度。
淚水順著臉頰落到下顎。
「他們……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