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燈

  「說起來,海燈節為什麼是海燈節呢?」

  大家在往生堂頂上圍桌而坐,談天說地。聊了一會,胡桃突然挑起了這個話題。

  「啊?海燈節不是海燈節嗎?」香菱被胡桃說的話繞暈過去。

  「胡桃的意思應該是海燈節為什麼要叫海燈節,海燈節的名字是有什麼由來。」快雪幫忙解釋了一下,聲音有點嘶啞。

  平時很少說話的快雪難得和朋友們聊了這麼久的天,不免有些嘴干舌燥。

  「我去給大家拿點茶水來。」身為戲曲演員的雲堇第一時間發現了快雪聲音有些不協調,連忙起身,準備去樓下泡點茶水。

  「誒誒誒,阿堇,坐下。這裡是往生堂,我的地盤,哪有讓你這個客人端茶送水的?」

  「有人來了,是鍾離先生。」快雪有些突兀地提醒了一下大家。

  「?」

  大家一聽,紛紛將目光轉向進出的那扇門。

  「咔嚓。」鍾離輕推木門,抬起頭來,剛想說話,就發現大家又是不約而同地看著他。雖然有些奇怪為什麼自己每次前來都會受到這等注目禮,就好像大家早就知道他要來一般,但鍾離並未在意。

  「諸位長談,想必有些唇焦口燥,鍾某特意沏了些茶水。」鍾離一邊說著一邊將茶盤輕輕放在桌子上。

  「小心燙。」還不忘貼心提醒。

  「鍾離先生有心了。」快雪有點受寵若驚。

  這碗茶水若是放到外頭拍賣,這得值多少錢啊?岩王帝君親自沏的茶。

  眾人也連聲感謝。

  「好茶。」早就有點口渴的快雪感受了一下杯壁的溫度,托起茶杯,輕嗅茶香,便在心中有了判斷;小啜一口,這杯茶仿佛蘊含著大自然的精華,每一口都散發著純淨而清新的味道,「茶香四溢,入口甘醇,溫潤如玉,回味無窮。這茶......是最上等的沉玉仙茗吧。」

  「正是,沒想到快雪小姐對於茶葉頗有研究。」

  「鍾離先生過獎了,小女子只是讀了些閒書,書上說這沉玉仙茗最大的特點就是純淨而清新的口感,這回算是歪打正著,先生要是換種茶葉,小女子就未必答得上來了。」快雪雖然已經漸漸習慣眼前之人帶來的威壓,但終究還是念及其身份,言行比平日拘謹了一些。

  「倒是沒想到我們的胡小堂主年少多金、家大業大,往生堂內這等珍貴的茶水都有。」行秋有點意外,要知道這茶葉就連行秋這位富甲一方的飛雲商會的二少爺,一年也喝不到幾次。

  「......客卿也算是個奇人。正如之前介紹的那樣,他詩、書、棋、畫等等無一不通,但是出門在外花錢如流水,買名貴的文玩、花鳥根本就是眼睛不帶眨一下的。最要命的是,出門不愛帶錢,買東西都是一句『記往生堂帳上』。要不是時不時有人欽佩其學識,幫忙付錢,我都怕偌大的往生堂被客卿一人吃垮了。這茶葉估計也是客卿自己買的,我和爺爺可喝不起。」胡桃對自家這個客卿的所作所為頗有意見。天可憐見,哪個老闆日子過得比手下的員工還苦。

  「小堂主誤會了。若凡事都要先考慮摩拉,也就等同於凡事都被摩拉束縛了手腳。聽戲時要點最紅的名伶,遛鳥時,要買最名貴的畫眉——此即人生。」面對胡桃的指責,鍾離一副「哪裡錯了,下次還敢」的樣子。

  「好你個鐘離,還敢頂嘴。小心本小姐成為往生堂堂主後,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裁了,降本增效。」

  桃姐高,桃姐硬,桃姐又高又硬。真希望哪天發現你家客卿的真實身份後,你也能保持這種桀驁不馴的樣子。

  快雪在一旁靜靜地喝茶,表示她什麼都沒聽到。

  在快雪汗流浹背中,胡桃又調侃了鍾離幾句,就回到了之前的話題。

  「......海燈節名字的由來嗎?沒想到小堂主竟然對這方面感興趣。」鍾離眉頭輕輕皺起,眼神也變得柔和而深邃,在這一刻年輕的往生堂客卿變得如同回憶過往的老年人。

  「鍾離你知道嗎?」

  「海燈節源自很久以前的魔神戰爭。那時,璃月人會在夜裡放飛明亮的燈,讓廝殺的戰士不迷失回家的方向,不迷失自己的心。這種事情,如今大概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了。」

  海燈節背後的故事意外地沉重。

  「......根據須彌學者編著的《璃月民俗考》的記載,在璃月傳說中也有這麼一種說法:在海燈節期間,生與死的邊界會變得模糊,昔日的亡魂會重返人間。在這個特殊的時期,璃月人會張燈結彩,為先人的靈魂指引回家的方向。待到海燈節的最後一天的夜裡,人們又會放飛燈籠,照亮先人重返冥界的道路。可以說海燈節的海燈連接了生者與亡者、人間與冥界。」

  察覺到現場的氛圍因為鍾離的那句話變得有點沉悶,快雪想了想還是說出了自己看到的一些美好的傳說。

  如果帝君都這麼說了,想必海燈節的由來定是那般沉重。但海燈節還是要快樂一些,相信無論是今人還是古人都更喜歡溫情的傳說。

  不知不覺,放海燈的時間到了。快雪的眼中反射著人間的「星河」,不同於天上亘古不變的星河,人間的「星河」僅僅只會出現在1月1日至1月7日這短短的一周時間。

  它緩緩升起,連接著天上人間。那溫暖的燭光,毫無疑問,是人類特有的溫情。

  快雪看著如此美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想必魔神戰爭期間為保衛家園而廝殺的將士們,難得在海燈節回家的時候,也不想看到子子孫孫們愁眉苦臉吧。」

  「小友言之有理,是鍾某考慮不周了。」鍾離滿目柔情地看著因為那美不勝收的風景而或是興奮地哇哇直跳或是目瞪口呆的孩子們,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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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差點忘了,胡桃我呀,還準備了點小驚喜。」胡桃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趕忙從附近的綠植背後拿出一打瓶裝的飲品。

  「這是什麼?」刻晴有些好奇地看著。

  「鐺鐺,這是本小姐準備的蒙德特色果釀。」

  「果釀?小堂主年紀尚小,還是......」

  不等鍾離說完,胡桃就打斷了他:「哎呀,沒事的,難得海燈節嘛。我之前特意問過,那個商人說這果釀酒精含量並不高,在蒙德都是給我們這個歲數的孩子喝的。蒙德的孩子都能喝,沒道理璃月的就不行。」

  「這...好吧,僅此一次。」想來,胡小堂主難得帶朋友來家裡玩,鍾離決定還是不要掃興為好。

  「蒙德的果釀,我要我要。」得到在場唯一的長輩的首肯後,對料理異常熱愛的香菱率先拿起一瓶,豪爽地暢飲起來。

  香菱細細品味了一番,「嗯嗯嗯,這味道應該是日落果,另一種清爽帶點刺激的口感,我識別不出來。」,皺著眉頭地想著果釀的原料。

  「好喝!」

  「不錯,日落果的香甜和微苦的清爽相輔相成,些許酒香點綴,點睛之筆。」

  「這飲品很有蒙德的特色。」就連平時不怎么喝飲料的雲堇也對這瓶酒釀有著較高的評價。

  快雪看見小夥伴們都喝得津津有味,也打開了瓶蓋,「嘶」,一股果酒香撲鼻而來。

  「怎麼感覺有點暈?」

  快雪沒多想,直接幹了一口。

  「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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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哼哼,大家都看過來,沒錯,看我看我,我宣布個事。此情此景,胡桃我啊,詩興大發,決定作詩一首,給大家助助興。」

  只見胡桃醞釀了一會,緩緩開口道:「一輪明月掛天邊,兩幅紅聯貼門前。千燈直上銀河去,萬家燈火共團圓。」

  「好!」眾人紛紛鼓掌。

  「燈籠高掛映紅妝,鞭炮聲聲震四方。千家萬戶團圓日,共慶海燈夜未央。」海燈佳節,胡桃帶頭,平日文靜的雲堇也作詩附和。

  「才疏學淺,獻醜了,希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作用。」雲堇微微欠身,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

  「亂說,阿堇做的詩不比我差嘛,嘻嘻,行秋,到你啦。」胡桃倒是一點也不害臊,鼓勵式的摸了摸自家閨蜜的頭,側過臉來,一臉戲謔的笑容試圖將行秋拉下水。

  「是是是,胡小堂主。」行秋也樂在其中。

  就這樣,行秋、刻晴、香菱甚至鍾離都依次作了幾首打油詩。

  「快雪,到你啦。」作為重頭戲,胡桃可是特意把快雪留在了最後。

  「啊?」此時快雪頭有點暈暈的,如夢初醒,迷迷糊糊的。

  「快雪,你......醉了?」刻晴看了看快雪近乎未動的酒瓶,有點不確定。

  「姐姐,我沒醉。」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下,平素板著臉的快雪此刻露出憨憨的笑容,尤其是那聲「姐姐」好似撒嬌,叫得刻晴心花怒放。

  刻晴當場按耐不住,直接撲向自家妹妹,一把抱住:「快雪,來,再叫一聲,再叫一聲『姐姐』。」

  快雪平時看似社會廢人,實則非常獨立,基本上能自己解決的事就不會麻煩他人,哪怕會多費點功夫。

  可憐的刻晴自打記事以來,就沒有經歷過妹妹向自己求助或是撒嬌。看了看自家難得叫聲「姐姐」都是公事公辦的語氣的妹妹,再看了看別人家那些萌萌地跟在後頭、「姐姐」「姐姐」甜甜地叫著的妹妹,刻晴羨慕的都快哭了。為什麼差別會這麼大啊?

  而今天,夢想實現了,幸福來得如此突然。

  「姐姐?」快雪萌萌的歪著頭,眼睛如初生小鹿一般清澈和好奇,望著抱著自己蹭的刻晴。

  啊我死了。

  刻晴感覺自己的一生死而無憾了,心裡默默地給胡桃點了個大大的贊,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買兩副棺材感謝一下。

  「不會吧,這才喝多少啊,我看看,這不沒喝嗎?」胡桃看見快雪醉成這個樣子,有點奇怪,拿起快雪的酒瓶晃了晃。

  好傢夥,幾乎沒動過,這都能醉?

  就這?雜魚。胡桃發現快雪的弱點咯。

  「好吧,看來快雪的詩是沒指望了,不過現在的快雪也太可愛了吧。」胡桃趁著這次機會,狠狠地玩弄著變得萌萌的快雪。

  在胡桃的手中,快雪的臉蛋像是橡皮泥一般,這裡揉揉,那裡搓搓。

  「左(作)史(詩)?快雪會。」快雪像小學生回答老師問題一樣,單手高高舉起。

  「好好好,快雪會,說給大家聽聽。」終於雲堇也忍不住了,一手挽著快雪的手,一手摸著快雪的頭,像是對待小孩子一般鼓勵著快雪。

  「嗯——」快雪的眼睛靈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尋找到了靈感後,甜甜地高聲吟詠:「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游伎皆穠李,行歌盡落梅。千岩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半響沉默後

  「『火樹銀花』......形容得很是貼切,此詩動靜結合、情景交融、想像豐富,光是吟詠一遍,眼前就能浮現出海燈節張燈結彩、徹夜狂歡的情景,難得的佳作。沒想到快雪小姐年紀輕輕,竟對詩詞如此有研究,倒是鍾某等人班門弄斧了。」鍾離此時也感到有些意外,對眼前名為「快雪」的小姑娘另眼相看。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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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晴,真的不需要留宿一晚嗎?往生堂的客房還有很多。」

  「謝謝你,胡桃,只是之前和家長說起時並未提起留宿一事,若是留宿往生堂,不跟家裡說一聲,難免會引起家裡擔憂。還好,快雪沒有醉得走不動道,家裡也離得近,還是不叨擾了。」

  「哪裡是叨擾啊?...唉,好吧,我讓鍾離客卿送送你。」

  「鍾離先生還是去送送香菱吧,從往生堂到萬民堂難免會途經人跡罕至的地方,香菱年紀小又不會功夫,說實話我不放心。我這邊路程近而且經過的都是大道,沿途還有千岩軍巡查,安全問題不必擔心。」

  「......好吧,路上小心。」海燈節期間,往生堂的員工幾乎都回去過年了,這麼晚還留在往生堂的也就只有鍾離了。

  「嗯,明天見。」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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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我走不動了。」一說完,快雪就停了下來,靠在路邊。

  「?快雪,你平時體力不是挺好的嗎?」刻晴有點疑惑,這才只走了一半,快雪怎麼就走不動了呢?

  「乖,在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家了。」刻晴拉了拉牽著的手。

  「不嘛不嘛,快雪不想走了。」快雪直接甩開刻晴的手,躺在地上直打滾。

  「......好好好,快雪不走了,姐姐背還不行嗎?快起來吧,姐姐求求你了。」刻晴有點受不了傳來的周圍的目光,輕聲哄著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快雪。

  「嘿嘿,姐姐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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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著妹妹回家,這還是第一次吧。在皎潔的月光下,刻晴背著快雪靜靜地緩步走在路上,一步,一步。

  「姐姐,我好睏。」快雪此時雙手環住刻晴的玉頸,睡眼朦朧地喃喃著。

  「小孩子嗎?呵呵,睡吧,姐姐在。」

  平時的快雪雖然懂事、可靠,但身為姐姐,還是有點寂寞呢。所以快雪,哪怕偶爾也好,依賴我一下好嗎?

  十幾年了,刻晴第一次如此貼近快雪的心。

  以後偶爾讓快雪喝點酒吧,喝醉後的快雪太可愛了。

  刻晴已經在計劃著未來怎麼騙快雪喝酒了。

  「嘿嘿嘿,包子,軟軟的,好吃......」

  「你在摸哪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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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後,刻晴滿臉通紅地把背上的快雪摔到床上,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惡狠狠地瞪了眼睡得流口水的快雪,轉身走出門去。

  以後絕對不能讓快雪碰酒了!

  ......

  過了幾秒,快雪的房門又被刻晴小心翼翼地推開。刻晴輕手輕腳地走到床前,認命地嘆了口氣,緩緩彎下腰,從床邊拿起那床柔軟的被子。她輕輕地將被子展開,然後慢慢地蓋在睡著的快雪身上,最後細細地掖了掖被角,確保它不會漏風。

  晚安,快雪。

  門被順手帶上。

  自此,萬籟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