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要不你去投義軍吧(求追讀)
至正十一年,九月十一日,夜。
俞廷玉率領兩千多戰兵,一千多從朱亮祖那裡抓來的俘虜,合計將近四千人的隊伍,還有長長的運糧車隊,經過兩天的長途跋涉,終於抵達了東三十里亭。
結清了答應給村民的每戶一石糧食,又在村中招募了兩百多青壯為兵,就地整編一番,在村中歇到天色將黑之際,全軍吃飽喝足,這才繼續向六安進發。
待抵達六安城附近時,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從廬州通往六安的官道上,有一群大概五六百人,沒穿甲冑,卻手持兵刃的亂軍,隊伍散亂的向六安城行去。
這支隊伍人人皆舉著火把,卻各個垂頭喪氣,隊首飄揚著破破爛爛的朱字將旗,也無精打采的耷拉著,為首之人正是朱亮祖!
只不過他左右還跟著趙庸和張煥.
「朱大帥,你也不想闔家老小全被活剮了吧?」張煥出聲威脅道。
朱亮祖聞言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頓時怒道,「老子要不是為了給你的廬州解圍,會落得這個下場?你張煥倒好,現在投了反賊元帥,倒威脅起俺來了?!」
張煥頓時撇了撇嘴,沒好氣道。
「左帥主力在城外被全殲,魯帥又讓人圍城欲攻,咱手裡全是一群連弓都不會開的新兵,咱找伱求援不是很正常嗎?
「你自己出門行軍不派斥候,中了魯帥的埋伏,還有臉怪咱?
「魯帥怎麼說的來著,驕兵必敗!你那日若是派了斥候騎哨先行,定能早早發現埋伏,就算被裝進去也不過損失十來人,怎可能全軍覆沒?
「說到底還是你驕傲自滿,不把魯帥的義軍當回事,這才主力盡歿。」
張煥越說越來氣,不禁又罵道。
「你全軍覆沒倒不要緊,居然還被人抓到了活的,綁到廬州城下,你知道咱手下那些新兵,看到援軍主帥被擒,心裡是咋想的嗎?
「士氣盡喪啊!即便那日魯帥沒有當日攻城,到了晚上士卒也得跑光,這你讓咱還怎麼守?派個援軍解圍都做不好,還大帥呢,廢物!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朱亮祖聞言頓時炸毛,被魯錦打敗無所謂,打仗當然會有輸贏,會有死傷,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輸就輸了,大不了一死,但那天被綁著拉到廬州城下社死的場景,被數千人圍觀的場景,卻讓他比死了還難受!
因此張煥一說起這個,他頓時就破防了。
朱亮祖上去一把揪住張煥的領子把他薅到跟前,周圍士卒一驚,紛紛抽刀出鞘,搭箭上弦,將朱亮祖圍在了中間,然而朱亮祖卻不管不顧,繼續開罵。
「入你娘,那魯錦計謀用的精妙絕倫,把咱算計的死死的,俺輸了也服氣,你他娘的張煥算個什麼東西?
「左君弼活著的時候,你不過是個掛百戶職的副將,連給咱提鞋都不配,現在投了魯錦你就抖起來了,居然還數落俺,你也配?呸!」
「你娘的,放手,信不信老子讓人砍死你,再不放手你全家一個也別想活!」
張煥被當眾像提小雞一樣提了起來,本欲掙脫,卻發現朱亮祖這廝力氣極大,自己竟然掙脫不了,被那麼多人圍觀,他也很是沒面子,當即就反威脅道。
「老子今天豁出這條命去,也要揍死你信不信?」朱亮祖聞言更怒,揮起沙包大的拳頭就要招呼上去。
結果還不等他命中張煥的面門,側面就飛來一腳,將他踹翻在地,張煥也被拉扯著倒在地上。
趙庸本來還在看戲,兩個敗軍之將互相埋怨鬥嘴,多有意思啊,直到兩人將要打起來,他這才出面制止。
看戲是看戲,但打六安的正事還是要辦的,於是當即說道。
「住手,吵什麼吵,都是敗軍之將,有什麼好爭的,你們再能耐還能有俺家元帥厲害?」
趙庸一說話,兩人頓時不吭聲了,哼了一聲放開對方,這才雙雙爬起來。
趙庸又對兩人說道,「朱亮祖,你給我老實點,還要不要你家眷了,想要家眷活命,一會就給咱叫開城門,好好配合招降俘虜。
「俺家元帥和你無冤無仇,並不想殺你家眷,你別逼咱動手。
「張千戶初入軍中,還未立功,這次你倆一個立功,一個得了家眷,好好配合,兩全其美的事,吵什麼吵,大庭廣眾的,豈不傷了和氣讓人笑話。」
兩人聞言一陣無語,趙庸這小子是真不會說話,他張煥和朱亮祖有什麼和氣可講的。
朱亮祖聞言頓時問道,「幫你們詐開城門,你家元帥真肯還我家眷?」
趙庸挑了挑眉反問道,「不然呢,殺你家眷對俺家大帥有甚好處?反而污了他名聲,叫人以為俺家元帥非守信之人。
「不過你少跟俺耍滑頭,不止要詐開城門,還要幫忙招降你那些兵,俺家元帥不願枉造殺戮,你要是不讓他們投降,那俺們只能將他們殺光了。
「那些可都是你同鄉的部曲,你也不想他們死光吧?」
「哼,希望你們說到做到。」朱亮祖這才傲嬌的答應下來。
沒過多久,一行幾百人就來到了六安城下。
朱亮祖帶主力出城作戰,六安城內戒嚴,這幾天的防守還是很嚴密的,城頭隨時有人巡邏值班。
城上守卒看到突然有數百支火把來到城下,頓時一驚,當即向城下喊道。
「來者何人?」
「快開門!咱是你家大帥朱亮祖!」朱亮祖頓時沒好氣地喊道。
城上守軍聞言立刻亂作一團,片刻就有一名百戶探出頭來,「真是大帥?怎就剩這數百人了?還不快快去開門?!」
那百戶一路小跑著下了城牆,待城門打開,立刻迎了出來,來到朱亮祖身邊,朱亮祖憤憤不平地怒哼一聲。
「哼,咋就剩這些人?因為咱敗了唄。」
「敗了?大帥如此勇武,怎會敗了呢.」那百戶頓時一陣失神不解道。
「因為那群紅巾壓根就沒打算打廬州城,人家圍廬州是假,引俺去救援才是真,俺半路不慎重了他們埋伏,幸得有武藝在身,這才拼死帶著殘兵殺出一條路來。」朱亮祖一邊給那百戶解釋,一邊領著眾人往城裡走。
待近百人入城後,身旁的張煥突然發難,揮刀就砍死一名守門士卒,口中頓時大喝一聲,「奪門!」
隨即便見這五六百垂頭喪氣的亂軍,突然精神煥發,一手持火把,一手持鋼刀,殺向身旁沒有火把的守軍,迅速占領城門各處。
夜間突襲,衣裳根本分不清樣式,只有以手持火把這種方式才能區分敵我了.
那來迎接朱亮祖的百戶一驚,剛想拔刀扭頭去看,結果身旁突然伸出一隻大手按住他的肩膀,隨即便聽到朱亮祖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別動,快讓守城士卒放下兵器,速速投降,不然大夥性命不保!」
百戶聞言都傻了,一副震驚加不解的眼神看向朱亮祖。
朱亮祖頓時一陣苦笑,「俺中了他們的埋伏,全軍覆沒,他們還綁了俺的家眷,若俺今天不幫他們破城,闔家必然全部慘死。
「城門已失,六安守不住了,降了吧,是俺對不住你們,唉」
一聲嘆息,伴隨著朱亮祖和那些軍官的招降之聲,六安僅剩的兩千守軍迅速放棄抵抗。
趙庸在奪門的第一時間就衝上城頭,打開魯錦借給他的手電筒,沖天的光柱瞬間照亮天空,下一刻,俞廷玉就帶著主力從黑暗的夜色中沖了出來,數千大軍魚貫進入城內。
至正十一年,九月十一日,夜,六安城破!
朱亮祖紅著眼睛,這數千兵卒可都是自己從家鄉一個個挑出來的,如今卻又是自己親自背叛出賣了他們,騙開了城門,心中愧疚之情難以言說,此時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趕緊藏起來。
甚至自刎於城下也可,但他不能,因為他還有家人。
見到俞廷玉帶隊衝進來,迅速控制整個六安,紅巾將士們各個喜氣洋洋的收押俘虜,朱亮祖頓時攔在他面前,「俺的家眷呢?」
俞廷玉舉起火把湊到近前,細看之下居然忍不住玩味的露出微笑,朱亮祖這個絕世猛男,此時此刻,居然愧疚的哭了.
「什麼家眷?」俞廷玉故意逗他道。
朱亮祖聞言頓時流著淚怒吼,一伸手,便想抓住俞廷玉,「你們敢言而無信?!」
俞廷玉一揮手,手中刀鞘輕易將他打開,這才哼了一聲說道。
「哼,找家眷?你的家眷自然在你家中,自己回城外家中去找吧。」
朱亮祖半信半疑的看了俞廷玉一眼,見他一副正氣凜然,毫不心虛的表情,這才不再糾纏,搶過一匹馬就飛奔回城外村子的祖宅里。
結果到了家門,卻發現俞通源居然帶著軍隊守在這裡。
朱亮祖又驚疑道,「俺的家眷呢?」
俞通源撇撇嘴,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在你家院子裡。」
「爹,你回來了,爹你沒事吧,壞人,快放了俺爹。」
隨即便見家門打開,朱亮祖的爹娘妻子都好端端的出現在門口,他的長子朱暹更是對俞通源他們罵道。
朱亮祖見到家眷都在,頓時鬆了口氣,隨即又不解的看向俞通源,問道。
「既已放了俺家眷,為何你們還不走?還想讓俺請你進去吃酒嗎?」
俞通源頓時不屑道。
「你以為俺想過來給你看門?那是俺家元帥親自交代的!
「你朱亮祖往日給韃子當鷹犬,欺壓百姓,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不知有多少百姓想生啖汝肉,便是放了你家眷,也要先幫你看著些,以免被群情激憤的百姓,生吞活剝了你全家,以為快事。
「若真如此,豈非讓俺家元帥失了信譽?
「既然你已回家與家眷相見,那俺就走了,俺家元帥可沒有食言!」
言罷直接帶著一隊士卒離去,連進去喝口水都沒有。
魯錦,又是魯錦!
朱亮祖聞言愣在原地,看向那些剛剛離開的紅巾士卒,士卒眼中都是不甘的怨憤之色,原來自己幫蒙古人賣命這麼招人恨嗎?
可他們明明是朝廷正統啊!造反的明明是紅巾賊!
俺朱亮祖起義兵,剿賊寇,護一方百姓,難道還做錯了?
「爹,孩兒不孝,讓你和娘受驚了。」朱亮祖當即跪下給爹娘磕頭認錯,卻突然聽朱老太公說道。
「兒啊,要不你去投那魯元帥的義軍吧。」
朱亮祖流著淚,抬起頭來看向父親,露出一副不解和迷茫的神色。
朱老太公這才說道。
「為父那日也聽了你們說的話,咱覺得那魯元帥說的有道理,若是國朝之初,天下大治,自不會有人造反。
「可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如今昏君權臣當道,開河變鈔激起民變,惹得紅巾半宇內,朝廷剿無可剿,仍在發鈔斂財,絲毫不顧百姓死活,已無半點朝廷的做派,更像是一夥貪婪無度的馬賊。
「如今之情形,真如那魯元帥所說,和前宋亡國之象一般無二,米價騰貴,百姓民不聊生,這天下怕是真的要變了。」
朱亮祖聞言微蹙著眉,一陣沉默。
於是又聽朱老太公說道。
「那魯元帥口稱大義,心懷壯志,不僅會打仗,還善用計謀,對天下大勢的剖析入木三分,更是一語道清了那昏君與權臣的關係,僅憑朝廷之手,這半宇內的紅巾只怕還真剿不完了。
「若紅巾不滅,則天下必然生變,既如此,何不早做打算?
「那魯元帥胸有丘壑,是有大志之人,如今又占了廬州、六安二府,連戰連捷,勢如破竹,未嘗不可成事。
「而他對你又頗為欣賞,有招攬之意,何不早早投去?
「為父知你愧疚出賣守城部曲之事,既如此,何不帶著他們繼續打拼,給他們也掙個好前程?」
見朱亮祖還是一副沒反應的樣子,朱老頭略微不快的說道。
「如今他招攬你,你不去,若他將來真得了勢,豈還有我一家翻身之日?你便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兒孫考慮吧?
「再說他如今占了六安,便是他不與你一般計較,可他手下那些官吏又是否會擅自揣摩上意,對咱家不利呢?
「你只有去投了他,立了功,才能保住咱家,也給你自己爭個前程,不然你便想窩在家中,老死田間嗎?
「你自幼便好舞刀弄棒,學了這一身本事,就這樣自暴自棄了嗎?」
朱亮祖聞言終於出聲。
「可他那是個什么元帥?爹,你不清楚,巢湖水師亂著呢,俺這兩日聽那些紅巾士卒說,這魯錦不過才來半個多月,之前他們可都是那彌勒教妖人趙普勝的麾下。
「魯錦那個元帥,趙普勝可不認,湖廣的那些彌勒教紅巾更不會認,那俺過去到底是投的是誰?難道是投彌勒教嗎?」
朱老頭聞言頓時氣得用手指連連戳向朱亮祖的頭。
「糊塗!你那日敗得還不夠慘嗎?居然還敢小覷於他,以那人的智慧和權謀,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他會想不到,他會沒辦法?」
朱亮祖聞言一愣,對啊,想起那日魯錦對他的設計和復盤,朱亮祖就忍不住暗暗打了個哆嗦,被這樣一個老陰逼算計,趙普勝還能活上幾天?
只怕十個手指頭都數不完吧?
「是,俺知道了。」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鍵,朱亮祖這才答應下來。
今天二合一,寫朱亮祖,要麼不收,要是收了就決不讓他反叛,這兩章寫他心理歷程的變化,今天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