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福報和分家
綠竹的祖父宋老爺子忽然病重的時候,綠竹賀寧和宋瀚幾乎同一時間收到來信,綠竹賀寧第二天就動身,小宋大人需要請假,三月里,綠竹賀寧先回到新集。
賀峰夫妻來不及高興寧哥幾年裡終於回來, 就帶著小夫妻到宋家。
進宋老太爺房門時,聽到父子對話。
宋汛道:「爹啊,那三間大瓦房和幾頭牛,給綠竹吧。」
大家一愣,就停下腳步。
宋老爺子氣喘吁吁回:「那,那,那是我早說過給瀚哥,瀚哥如果不中, 留給他讀書。瀚哥如果中了,官場不一定就好呆,給瀚哥和他的孩子留個務農讀書的退路。」
宋汛道:「爹啊,你那房子和牛,我十倍給你錢。等到綠竹和寧哥回來,你就說留給綠竹。」
「瀚哥是小兒子,他做了官。」
「寧哥今年也要做官。寧哥今年不做官,下科也做官。」
賀寧聽得差點沒笑出來,宋瀚這老兒子當的,一里一里的就要退到綠竹後面。
宋老太太從廚房過來,遇到說了幾句話,宋汛聽見綠竹賀寧回來,父子不再絮叨,綠竹賀寧進去看祖父, 又問醫生怎麼說,宋汛說年少操勞毀了身子骨, 老來得子又為小兒子打算熬神, 醫生說養的好就好,養不好也就這樣,家裡已經打算準備後事,老爹苦撐一口氣,只等宋瀚回來。
賀寧守了幾天,賀家的親戚們知道春闈第一的回來,紛紛往新集來看他,賀寧的堂弟們追著要錢。
「都說你在京里起了大家業,如今是個富人,給錢不難吧?」
賀寧把他們的手一一撥開:「為什麼給?」
「自從你中春闈,就沒回來過。可家裡年年拜祖宗,在兄弟里你是第一人。你人又不在家,可怎麼抬舉的起來呢?族中長輩想出一個餿法子,我們叩頭,長輩們在一旁喊,寧哥拜祖宗了,寧哥給祖宗送錢了,」
賀寧忍俊不禁。
堂弟們又把手齊齊攤開:「要不是京里遠,我們氣不過,早就尋你事情去了。憑什麼我們叩頭,卻喊著你的名字拜祖宗,好嘛,一場祭祀下來,就聽見你一個人的名字滿場亂喊,長輩們那天精神頭兒好,還幫我們喊幾聲。精神頭兒不好,祖宗還以為我們沒拜。給錢給錢。」
「不要同他囉嗦,給錢給錢。」
賀寧老實給錢,心裡也就此平和了。
敢情落第的在京里受姐妹們奚落,卻原來在家裡風光無限,賀家去年秋闈沒中秀才,新集學裡整體沒中幾個,都說是元老太爺沒在家才這樣,所以寧哥這春闈第一,這幾年沒有人打得下去。
他回家來和綠竹說了,宋老爺子病重,綠竹笑不出來,勉強聽完。
當晚,宋老爺子又暈一次,全家人都準備披麻了,老爺子硬生生又挺過來,都知道他在等宋瀚,大家苦盼宋瀚回來。
宋瀚一進家門,就有人引著他:「快快,再晚了說不上話了。」宋瀚一邊哭一邊跑到爹床前,宋老爺子看到他,猛的一高興,人又暈了過去,喊不了幾聲,又醒轉過來,精神很好的和宋瀚說起話來。
宋汛跟在裡面摻和:「爹啊,瀚哥回來了,那房和牛,可以留給綠竹了吧。」
沒有人說宋汛搗亂,這裡有個說法,陽世有事沒完成,人就不會死,事情繫著他辦完了才能離世。
宋老太爺堅決不肯:「我把家給了你,就又有了瀚哥,和你早就說好,此後我掙的全是瀚哥的。」
宋汛也不讓步:「可是綠竹在京里有個大家業,祖宗們誰也不能。」
「滾,別和你弟弟爭。」
「爹,我多多的給你錢,秀姐燕燕和綠竹在京里有個大家業,帶著家裡人這幾年著實有錢,我多多的給你錢,老人家的一點兒念想,留給綠竹。寧哥春闈第十,也就要做官了。」
宋汛梗著脖子,怎麼也不肯鬆口。
宋老太太走來:「門口有個乞丐要見瀚哥,說是從瀚哥任上一路尋來。」
宋老爺子推小兒子:「快去,一定是你當官好,人家有冤枉事也要尋到這裡。百姓們有事難吶,你快去見他。」
宋瀚走出來,自己納悶,他怕爹熬不過去,他就要丁憂,已經向省里大人們說的清楚,三道口子那衙門另行派人就任,而這樣一來他的時間寬裕,他可以從容在家裡辦完事情,就回吏部坐冷板凳,重新等派官職。
誰會找到這裡來?
見到人時,宋瀚失聲:「容氏,你又遇到惡霸了嗎?我往省里請假時,特意請後面就任的大人照顧你。這麼遠的路,你一個女人是怎麼來的。」
容氏穿著一身破爛衣裳,不能怪宋老太太說她是個乞丐。
她泣跪下來:「大人,您不在那城裡了,我不敢再呆。我我,我其實沒有力氣,真的尋人事情去,我也不敢下刀啊。」
宋瀚收到來信說爹病重,能請假就請假,不能請假,大哥宋汛已經寫信給賀寧,讓他拜託秀姐女婿,讓宋瀚繳了官回來,這是老兒子,老爹一口氣吊著只等著回來。
把宋瀚急的臉色變了,衙門裡人難免問問,就都知道。城裡傳開來,容氏收到消息後不敢相信,直到宋瀚得到省里回復同意他回家,宋瀚往省里繳納官印,容氏知道小宋大人真的要離開,幾天裡她已收拾好細軟,宋瀚離城去省里,容氏逃往新集。
扮成乞丐的好處,先是為遮擋容貌,再就是走道比單身婦人方便。
容氏先上的路,就和宋潮一前一後的到新集。
容氏哭道:「都說大人您家老太爺病的重,我受您恩惠這幾年,想來叩個頭,再就,大人,您不在那城裡,我害怕莊家報復,他家人多,又有錢。」
宋瀚就帶她進來,讓母親取衣裳給她換,自己進來回宋老太爺,宋老太爺高興的道:「救人是好事情,等我到那個世界裡,看得見你大大的福報,我走的也安心。」
就提出見見容氏,容氏也央求宋老太太,她要到病床前叩頭。
宋老太太帶她進來,容氏說了一通祈福的話,宋老太爺看著精神更好,讓妻子給容氏騰一間房住,讓綠竹娘帶容氏去吃飯歇息。
他沉吟著,道:「請元二奶奶,祁家來個人,還有親家也請來。」
族中長者倒不用請,這些天就住在新集客棧,等著宋瀚回來後,宋老爺子立即歸西,這就可以全族舉哀。宋老爺子還能強撐,宋瀚這兩天就要成親,為爹沖喜,這就可以吃喜酒。
人到各家,把甄氏等嚇的魂飛魄散,還以為宋老爺子這就不行了,結果來了以後,見到宋老爺子紅光滿面。
「呵呵,有這樣一件事情,是這樣的這是瀚哥做的好事情,寡婦人家千山萬水的尋來,我想著安頓她。但是她容貌甚美,又是為瀚哥而來,恐生閒言碎語。因此請各位前來說話,咱們送佛送到西,給容氏在新集尋個老實丈夫安家,各位看可好?」說到這裡,讓容氏出來給大家見見,見的人無不吃驚,認為宋老爺子想的周到,容氏美貌,不趕快給她成家的話,帶給宋瀚閒話不奇怪。
當晚,甄氏接走容氏回家住宿,而各家盤點族中喪妻人家,第二天就給容氏挑好人家,是祁家男子,大容氏十幾歲,正當壯年,卻膝下沒有孩子,如今給祁東跑生意幫燕燕進貨,每天穩穩的有進項。
從性情上說,是個老實人。
宋老爺子認容氏為乾女兒,比綠竹高出一輩,和宋瀚同日成親。
這麼樣一忙活,幾天過去了,宋老爺子精氣神還是挺好,宋汛看著奇怪,背後問賀寧:「你看祖父像迴光返照嗎?」
賀寧道:「岳父,你看誰家迴光返照有這麼久?再請醫生來看看,只怕祖父熬過這一關。」
宋汛納悶:「你們沒回來的時候,看著就要不行了。」
「岳父,做了好事情,這是福報立即就來了。」
宋汛覺得有道理,當即請醫生再來看看,新集的醫生不敢再說什麼,只說精神好是好事情,宋汛又往三寶縣城請來醫生,醫生也說不出什麼來。
又過上幾天,宋老爺子硬朗的坐起來,第二天在宋瀚攙扶下,下地走了幾步,宋家全家大喜。
宋汛繼續每天為綠竹要家產,每天不落下。
鄭掌柜的出現在家門外,鄭丁氏大受驚嚇:「南邊生意出事了不成,這麼早就回來了?」
鄭掌柜的放下行李:「這不是留根中了。」
鄭丁氏重打笑容,這一科的春闈,鄭留根中了,按日子算,再過幾天就要殿試,就要堂堂正正憑自己能耐走入宮裡逛一逛。
鄭掌柜的說族中要慶祝,鄭丁氏和他來到鄭家,族中擺酒歡宴,方氏和鄭長根也過來。這幾年過年一直過見,鄭丁氏當眾和方氏互道安好,方氏比過年見時更加卑微,而鄭長根更加沉默。
給京里店鋪備貨,已經擴大到新集方圓數百里的大小集市,甄氏收到閒話很多,有一天特意請鄭丁氏過來說話,鄭留根一年比一年得意,鄭長根卻一年比一年學壞,他現在酗酒還賭錢,方氏時常坐在店門口哭,說被兒子搶走錢。
甄氏知道鄭丁氏管不了那娘倆,她讓鄭丁氏小心防範,不要讓長根名聲影響留根。
鄭丁氏想著,以前沒這樣機會當面說話,是不是等下悄悄對族長說說,讓他約束一下長根。她也沒有和鄭掌柜的說過,像自己在看笑話。
鄭丁氏還是在惱方氏母子,否則的話,她也算長根娘,應該主動說出來,讓鄭掌柜的管管鄭長根。
她正在想著,就看到鄭掌柜的離座,向著族長和幾個長者欠欠身,眼淚流下來:」托祖宗的福,留根下第一科中了秋闈,這下第二科就中春闈,他才十二歲,殿試中了也年青當不好官,我給祖宗燒紙,保佑留根下科中吧。」
長者們說有理。
鄭丁氏奇怪,有理,卻哭什麼?
鄭掌柜的道:「求老太爺們的事,這就辦了吧,早辦早省心,否則耽誤了留根做官,祖宗要怪。」
長者們說好,向著族長點頭。
族長叫長根到面前,板起臉:「你爹如今告你忤逆,要和你分家產,從此你自己單過。」
鄭丁氏、方氏母子一起震驚。
方氏哭天喊地:「這是攆出族嗎?你們可不能逼死我們啊。」
鄭掌柜的哭道:「那我也不能等著長根來逼死我。留根讀書時,我說長根你雖大幾歲,也放下生意去讀書吧。長根不肯。留根中舉時,你母子往新集鬧事。留根被京里官學留下讀書,長根你從此學會吃酒賭錢,天天說這家產以後沒有你的份,不如你現在就花光。」
方氏哭著說不出話。
鄭掌柜的抹抹眼淚:「我一直不提分家,就是想著你能變好,今年我忍不得了,留根中了春闈,再中就要做官。家裡有個吃酒賭錢的哥哥,哪還有官聲呢?而留根中了,長根你不知道還要揮毫多少錢,也罷,你的那份這就拿走,以後你吃你賭,就是你自己這份。」
長根哆嗦著嘴唇:「爹啊,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沒有不要你。你們現在住的房子店鋪,還是這樣住著,我分給你。過年過節的你們還要和留根娘走動,你們也一樣的來。我如今常在南邊,等老了跑不動,回新集住著,也照樣會來看你們。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不一樣的就是我告你忤逆,和你斷絕父子關係。以後你犯了事還是名聲不好,都不會影響到留根。」
族長和長者們通過信件早就知道,鄭長根反對無用,當天就寫了文書,把鄭家這裡的祖產分給鄭長根,給方氏寫了休書,她跟著長根一起住。
新集的家產在這兩年遠勝過祖產家產,由鄭丁氏為鄭留根收著,一直借著慧姐名義為鄭留根偷攢家產的丁氏大為放心,過意不去上來時,鄭丁氏慷慨的另外拿出一千兩給鄭長根。
鄭掌柜的回新集沒住兩天,就動身又往南邊。鄭丁氏送他:「你這一年一年的呆在南邊,身邊沒有個做做縫衣的人不行,看著老實人,你再納一房吧。」
鄭掌柜的擺手:「不要說這樣的話,留根就要做官了,當爹的左一房右一房的,留根該多為難。」
鄭丁氏目送他的車上官道,又想著,讀書真好,留根這書讀的,保住家產,還能管住他的爹。
宋江就是這樣,身在公門,卻嗜好結交江湖人物,怕連累家,宋老爹把兒子告了忤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