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賽平穩有序地進行著。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兩周過後,本次春季賽常規賽落下帷幕。
儘管在自家隊伍總共六天的賽程中,FTC並沒有哪一天拿到過單日第一,但由於常規賽是三十二進二十四,只淘汰八支隊伍的。所以就算磨合得再不好,也不至於連季後賽都進不了。
但在常規賽結束兩天後,季後賽淘汰賽便接踵而至。
如果說常規賽只是一道讓各個戰隊找好自己的節奏的開胃小菜的話,那麼季後賽,則是對各個隊伍更為嚴峻的考驗。
季後賽的淘汰賽階段淘汰賽共二十四支隊伍,分成三組,進行單循環比賽。也就是說,每支戰隊,只需要打兩輪比賽。
兩天十二局,容錯率低,至少場均五分才能突圍進入決賽。要麼穩定拿分,要麼依靠單局爆發拿下高分。
對於磨合尚不算完美的FTC來說,想要多麼穩定的拿分,肯定是不可能的。有的時候來一個天譴圈,以他們目前的團隊協同能力,有可能連保底分都拿不到。
他們能做的,唯有全力以赴,盡力拿分,不辜負每一局的圈型。
兩天的比賽對選手們而言很快,大概就是打幾波架,殺幾個人,白給幾次,淘汰賽就已經接近尾聲了。
第十一局比賽結束的時候,FTC一雞未吃,僅拿到四十七分。而不管是解說、還是教練,預測的晉級線都在六十分上下。
也就是說,最後一局比賽,他們至少要拿十三分。
十三分看起來也不是很多,但要知道,他們這次淘汰賽,只有一局拿過十分以上的分數,其餘局數分數幾乎都在五分以下。
圈運不好是一方面,打得不好也是一方面。
眾人面色凝重的進入了最後一局的自定義房間。當遊戲倒計時一分鐘的時候,余遊說:「你說要是我們今晚沒進決賽,論壇的熱度能衝到多少?」
小黑:「我估摸著,估計比我們奪冠的熱度低不了多少。」
兩人雖然是笑著聊天,但話語間的緊張與壓力不言而喻。
還有一個沒說話的人,陸與深便更能感覺到她的緊張了。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說:「沒有這種可能。」
「什麼可能?」
「下把必進決賽,沒有給那些噴子狂歡的可能。」
此話一出,余游直接看過來:「可以。你這種自信我非常欣賞。」
「我有預感,下把吃雞了。」小黑說。
洛柚:「……你們別說了,我好緊張。」
「別緊張。」余遊說,「這才哪兒到哪兒,深哥說了,還要打總決賽呢。」
「別說了,能不能進決賽,成敗就此一舉了。」洛柚緊張得手心冒冷汗。
陸與深看過來,輕笑一聲:「下把必進,信我。」
洛柚看著他勝局在握的模樣,深深呼吸了一下:「我信你。」
但其實誰都知道,想要拿高分,一定程度上也會受到圈型的限制,如果給你一個連上帝視角都覺得難以操作的圈,是很難拿到高分的。他就那麼自信,下把一定能拿十分以上嗎?
這時候他們已經上了飛機,航線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從左下飛往右上的航線。然後一圈來了個非常極限的右下角圈型,一圈就有三分之一的水域。
這個圈對部分隊伍不太友好,但對跳點在獅城北部的FTC來說,卻能拿到一個很高的順位。
彈幕已經有些激動——
【啊啊啊抓住機會啊!】
【好圈啊!】
【最後一把能快樂下班嗎?】
【臥槽我緊張得快吐了[淚]】
【信女願用十年單身換FTC進決賽[祈禱][祈禱]】
一圈,隊伍間相安無事,場上只掉了不到五個人,大家紛紛往圈裡擠。
雖然沙漠圖中並沒有明確的會將水域排掉的刷圈規律,但他們打比賽這麼久確實很少見到帶有水域的圈型,所以陸與深也是預測接下來的圈型會將水排掉,沒有選擇往圈裡進得太深。
然而二圈一刷新,連場上解說都倒吸了一口氣。因為二圈直接來了一個右切,將沙漠地圖右下角唯一的兩座小島圈在了裡面。
解說A:「什麼?這不會真來一個小島圈吧?!」
解說B:「現在這個圈,水域將圈型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左側馬路,還有一部分就是右側的兩個小島。」
解說A:「說真的,我覺得順位比較高的隊伍可以往小島遊了。」
解說B笑起來:「那萬一一會兒圈刷回了左邊馬路,那他們就回不來了啊,豈不是心態爆炸?」
解說A:「賭圈嘛,賭贏了血賺。」
圈型一刷新,FTC的隊內語音也是一陣驚呼。
「臥槽小島圈?」余遊說道。
小黑:「下班局這麼快樂嗎?」
陸與深提醒大家趕緊上車:「快快快,我們順位還可以,趕緊上島。」
於是眾人開足馬力往大島的岸邊開。
洛柚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圈,有點慌地問:「那萬一一會兒刷回來怎麼辦?」
陸與深:「概率很小。」
這時他們來到岸邊觀察了一下,才發現已經有至少兩支隊伍登島了。
洛柚當即道:「你們先過,我給你們架一下。一會兒萬一刷回來我們還能有位置。」
「ok。」
由於這兩個小島是完全獨立於其他陸地部分的,連可以通的橋都沒有。所以要麼拿船,要麼游過去。
這個地方不刷船,三個人直接開車往水裡沖,然後棄車游泳。
最先上島的兩支隊伍落腳之後便把槍管子對準了所有在水裡游的選手。
余游:「我感覺我們要被捕魚了。」
洛柚:「我還在給你們架!你們一會兒從二標這邊上,他們打不到的。」
隊友聽到栓狙的聲音,也放心了不少。然而就在洛柚剛剛狙倒一人的同時,她同樣感覺自己的血量幾乎是在一瞬之間便空了。
她一臉懊惱:「我被人集火了。」
前期掉人是件很傷的事,洛柚可以想像到現在直播間絕對滿屏的問號。但她也沒有完全自閉,而是緊盯右上角,幫他們記信息。
而由於缺少人幫他們架槍,余游這邊剛上島就被埋伏在島上的Fire戰隊的人打掉,雖然陸與深反應很快將那人打倒,但余游的人頭還是被遠點收走。
現在全隊才兩個人人頭入帳,還沒正式開打,就已經損失了兩人。
然而就在他們步行往前尋找可落腳的地方時,小黑也同時被遠點抽倒,讓原本就少人的隊伍雪上加霜。
這時圈型再次刷新,果然是一個小島圈,較早進入小島的隊伍大多可以瘋狂收分。
彈幕瞬間被刷屏——
【???白給三個?】
【我吐了啊,這麼早上小島,結果只剩一個人了?】
【UU真的太拉了。】
【上大分的局啊。】
【這是真進不去決賽了。】
【進不了決賽也怪不了別人,自己作的。】
場上只剩陸與深一個人,而這一局三個人的白給也讓隊內語音都有些沉默。
他們還需要拿十分以上,而現在卻僅有一個人存活下來。在頂級聯賽的淘汰賽上,一支隊伍要單局拿下十分都不是容易的事,更別提單人拿十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就是說,他們很有可能,將無緣決賽。思及此,其他三人心態都有點小崩。
陸與深說:「幫我記下信息,聽下腳步。」
大家努力調整心情,但有點有氣無力地應下來。
卻聽他繼續道:「再殺幾個人,然後進決賽圈混幾分排名分,十分,也不是沒有可能。」
洛柚輕輕呼吸了一下。他把單人拿十分,說得像在大平原里殺一個人那樣簡單。
「我永遠相信,這個賽場上,會有奇蹟發生。奇蹟,本來就是用來創造的。」他說。
洛柚心臟緊張得狂跳,她抽了張紙擦擦手心的冷汗。
還是點點頭,說:「我相信你。」
周圍的戰況不允許他們再這樣聊下去了,聽到周圍兩隊打得激烈,陸與深當即選擇從掩體後拉出去。
余游:「你幹嘛?你拉出去會被打死的!」
陸與深一臉無畏,只是道:「我們需要分。」
這時候連帶著解說都驚呼起來。
解說A:「嘶——Chance這是要幹什麼?他那個地方是在圈的啊?他怎麼會選擇拉出去?他是想要收分嗎?可是一個人相當危險啊!」
解說B:「Chance肯定是想要多拿分,就算他待在掩體後面也是被清掉的宿命,既然如此,不多多拿點淘汰分!」
只剩他一個人了,被打倒就是直接淘汰,沒有被扶起來的機會。場上的情況不允許有哪怕一丁點的失誤。
解說A看向他的搭檔,感嘆道:「此情此景,不知道你有沒有想到一場經典的比賽。」
解說B笑起來:「我知道你說的哪一場。那一年春季賽,Chance在決賽最後一局1v3成功獨狼吃雞,絕地翻盤拿下冠軍。」
解說A:「是的,這一刻我覺得歷史在重演,就是不知道Chance能不能再次創造奇蹟——Chance出手了!他將前面被Fire打倒的兩個人頭補掉,但同樣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解說B:「而Fire戰隊在剛剛這波戰鬥中沒有損失任何有生力量,也就是說他們目前還是三人編制。」
解說A默默捏了把汗:「Chance現在面對的是三名大漢啊,對面三根槍管子對著他,況且地形還不算優勢,我覺得即便是有心殺賊,也無力回天啊!」
解說B:「不,你要相信,這個男人,曾經創造過奇蹟,而這個賽場上,也從來不缺奇蹟。」
對面已經鎖定了陸與深的位置,拿投擲物開始轟炸他,而陸與深同樣也往前扔了一顆雷。
解說A:「兩邊互換了一波投擲物。Chance被火燒到了,但是他炸倒了一個!趕緊打藥趕緊打藥,看看還能不能操作。」
解說B:「又一顆雷,精準命中!Chance把倒下的人頭補掉,同時另一人也被炸成了殘血!但是
Fire有一個人已經壓到了近點……Chance也聽到了腳步,他出手了,直接命中頭部,對面倒了!」
解說A緊張得攥緊了拳頭:「局面瞬間變成了一打一!雙方都已經確定了對方的位置,露了個頭,Chance直接出槍,打了一槍頭!再來,他利用反坡來回peek。一槍,兩槍!拿下了!」
屏幕上顯示出兩行字幕——
【Fire被淘汰#5/16】
【ForTheChampion全部淘汰Fire】
解說B倒吸了一口氣,驚呼:「一串三!如果加上剛剛上岸Chance打掉的那個人,那就是一串四!Chance一個人,穿掉了Fire整支隊伍!」
解說A看向旁邊的人:「看來你說的沒錯,這個賽場上,永遠不缺奇蹟!」
直播間的彈幕被「666」刷了滿屏。
【這個男人!!!】
【一串四啊啊啊啊!!】
【nbnbnbnb!!!】
但這時候陸與深血量已經很低了,旁邊的滿編隊還是很快把他收走。
雖然一頓操作天秀,但這一次,FTC的隊員們甚至還沒有彈幕興奮。
看著灰色的屏幕,陸與深剛剛一串四後激動緊張的心情也平靜下來,他問:「殺幾個?」
算了算大家的擊殺總數,以及排名分,他說:「十二分。」
也就是說,他們淘汰賽的總分是五十九分。離賽前大家預測的晉級線還差一分。
由於還有一組沒有打,所以晉級分數還未確定,但可能是六十分上下。
這一分,也許是天堂,也許是地獄。
而最難受的是,他們淘汰賽的比賽已經結束,但明天還有另一組的比賽。所以他們能不能晉級,還要看他人的臉色。
如果明天,那些打完一輪分數跟他們差不多的隊伍發揮得好的話,他們就無緣決賽。如果有幾個隊伍集體拉胯,他們也許還有晉級決賽的機會。
你永遠無法預測別的隊伍會打成什麼樣。所以這種命運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覺,真的很難受。
回基地的車上很是安靜,連平日裡大家嘰嘰喳喳復盤討論的聲音都沒有。
這樣的安靜更讓洛柚覺得壓抑。
雖然隊友們都說,這是一個團隊遊戲,沒打好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但她還是知道,自己絕對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就像剛剛那最後一局,如果她沒倒,能幫他們稍微架一下的話,他們肯定能拿到更多的分數,也不用像現在這樣,為了能否晉級而提心弔膽。
FTC建隊這麼幾年,雖然不是每一次聯賽都打得很好,但還從來沒有過,進不了決賽的情況。
而就算他們僥倖進入了決賽,都不說冠軍,她甚至不知道她作為缺乏經驗的新人,能否和他們一起,取得洲際賽的門票。
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很多。
關於自己在這次春季賽上交的種種學費、犯的種種失誤,關於他們每一次被淘汰被團滅的場景。
關於陸與深最後一局,那麼盡力,單人一串四,卻依然carry不動他的隊友們。
自責、懊惱、自我懷疑,像潮水一樣朝她湧來。
她甚至聯想到,他們進不了決賽,也會因此失去一次爭奪洲際賽、乃至世界賽門票的機會,他們會不會因此,尚未到過頂峰,便走上下坡路?
車輛抵達了基地。在黑暗中,洛柚咬咬下唇,抬頭努力望了望天,才下了車。
回去後照例是到會議室復盤。然而復盤結束,回到訓練室時,陸與深才發現洛柚無精打采地趴在了桌子上。
打成這樣,大家都很難受,她的心情他能理解。
只是……他有點糾結,不知道這時候,她需不需要他人的安慰。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卻見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從來都從容不迫的陸與深,第一次感覺有點無措——
因為她的眼眶,是紅的。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正猶豫著該說些什麼,卻見她把手機拿了出來,聲音有點瓮瓮的,說:
「我想看看論壇,」她沒哭,但還是拿手背抹了抹有些酸痛的眼睛,「你別告訴教練,別讓他扣我工資,好不好?」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心抽痛了一下,然後又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還惦記著自己的工資呢?
她紅著眼,又委委屈屈地徵求他的同意:「好不好?」
陸與深點點頭:「看吧。」
雖然隊裡有明確的規定,但是。
輸掉比賽、進不了決賽、被人罵被人噴、私信里被塞滿他們的污言穢語。
大概是這條路上,每個人都會經歷、也不得不經歷的事情。
外界不會寬容你,他也不可能永遠能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人的攻擊。
所以這些事,只能她自己,去承擔,去承受,把原本並不強大的心靈,變得百毒不侵。
要不俗話怎麼說,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呢?
這是對每個職業選手的考驗。
挺不過來,被輿論打倒,那職業生涯估計也就這樣了。
而如果挺過來了,那就是鳳凰涅槃。以後登上頂峰時,這些都會是飯桌上吹噓的笑談。
陸與深看著她強忍淚意的模樣,心裡有很多話,但還是沒有開口。
於是,意外得到允許的洛柚點開了論壇。
大概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自己會被論壇屠版、成為他們開會的主角,但依然想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像他們說得那麼差勁那麼不堪。
論壇的熱度已經達到了400w+。
她眼睛很酸,點開了其中一個帖子。
標題:【二十四進十六都進不去,菜得要命!】
樓主:【我就想不通了,FTC是怎麼從當初的亞洲賽冠軍、世界賽奪冠熱門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1L:【這還不簡單,陣容都換了,實力跟以前完全不同。】
4L:【FTC現在就是個二流隊伍。】
10L:【賽前信誓旦旦說要拿洲際賽門票,現在連爭奪門票的機會都沒有,哈哈。】
15L:【我看有些人是活不到明天比賽打完了?】
20L:【哪又怎樣?就算僥倖進了決賽,也還不是被人吊打的命!】
26L:【大膽開麥,聯賽過後,UU就會被換下去了。】
27L:【不用等聯賽過後,如果進了決賽,你真覺得FTC還會用這套陣容?】
28L:【加一。以後坐替補席去吧。】
「換人」「替補」這樣的詞在洛柚眼中變得相當刺眼。
她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替補是幹什麼用的?就是在主力隊員狀態不好的時候頂上的。
所以這次比賽她沒能發揮好,那麼如果進了決賽,他們會換陣容嗎?換了陣容,會不會之後,她就會死死被摁在替補席上,只能在飲水機邊上看著她的隊友上陣殺敵、追逐榮耀?
「深哥。」她吸了吸鼻子,看向旁邊的人,「如果進了決賽,會換Ruin上嗎?」
陸與深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問,都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她,就見王林從會議室里出來了。
他走過來,拍拍陸與深的肩:「那什麼,今天正是收公費的好時候啊。我們隊長記得監督一下有沒有人違反隊規啊。」
至於這個隊規是什麼隊規,大家心知肚明。他也是猜到多半有人會忍不住看論壇,所以特地過來,變相提醒他們一下。
然而他看到陸與深沒說話。
「你這表情……那就是有嘍?」
洛柚有點心虛,紅著眼,抬頭去看陸與深。
「誰啊?」王林疑惑地一偏頭,就看到手裡正拿著個手機的洛柚。屏幕上的界面,不是論壇又能是什麼。
王林給他遞了個眼神,隨後陸與深點了點頭。
比賽結束的時候她沒哭,被論壇里各路人馬一通亂噴的時候她沒哭。
但這一瞬間,她的淚意就湧上來了。說不上是委屈還是什麼,心裡五味雜陳的,就是想哭。
這時候,卻聽他的聲音響起。
「不過,該扣的,從我工資里扣吧。」他語氣淡淡,「是我同意她看的。」
不向教練隱瞞,是他作為隊長的責任。
他沒有辦法幫她承受外界的輿論,但他卻同意讓她,去接受他們對她的種種議論。
他只能用這種殘忍的方式,讓她變得更為強大。就像一顆子彈穿進身體裡,只有把它剜掉,才能夠活下來。
所以這樣說,大概也是他,唯一能保護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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