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雪,俊傑榜榜首

  懿德二十年十月,天聖節,恰帝王誕辰,逢上京初雪。

  那一年,初雪那一天,十五歲的魏泠遇見了十九歲的趙玉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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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聖節按照王朝的慣例,帝王和皇后會率領眾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前往相國寺上香,祈求上蒼庇佑國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相國寺在外城,除了帝後的御輦和公主的車駕,百官和眾皇子紛紛騎馬前往,魏泠的父親魏廷是當朝丞相也在其中。但是魏泠是女眷,不必一同前往,於是便和自己的母親在內城等候。

  ......

  此時,聖駕緩緩從城郊回京。

  騎著烏騅的年輕人望向隊伍的末尾,勒住了馬,「拙安,沒想到真被我們趕上了。」

  那被喚拙安的正是魏相府的大公子。魏崢早就翻身下馬了,這沒日沒夜的往上京趕,馬都要厥過去了。好容易到了上京,先讓馬歇歇才成,不然這麼匹奔霄,得和那少見的烏騅葬在一起了。

  那青年拿出水囊遞給魏崢,似珠玉般的嗓音緩緩響起,「諾,快喝吧,待會可就跟不上那隊伍的尾巴了。」

  魏崢差點翻白眼,「成吧,你也喝口水,再歇歇就上路。」

  話罷,魏崢擰開水囊,仰頭灌進了喉嚨,待魏崢把「水」咽了下去,才憤憤的朝著那青年道:「我說你怎麼這麼貼心,合著,你這是偷了我的酒啊,這一路你可就給我喝了這一口,趙玉琅啊趙玉琅,你可真狠心,這點子清霜,價值千金呢。」

  趙玉琅輕笑道:「害,我還給你留了兩壺呢,好兄弟,喝了快上路吧。」話音剛落,趙玉琅就打馬離去了,甩了魏崢一臉的塵土。

  魏崢氣急敗壞的擰好水囊,翻身上馬,「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

  內城

  不多時便聽到司禮監高呼:「聖駕回城。」話落,眾人紛紛行禮。

  魏家是上京名門,家中女眷的位置幾乎是眾女眷之首。雖是如此,但周圍也被上京的閨秀包圍了,各種不一樣的脂粉香和各色頭油的味道混在一起,差點把魏泠熏得背過氣去。聖駕已過,魏泠和相夫人打了聲招呼就朝最末尾去了。

  女眷都擠在中間,還是末尾清淨。這每年都有天聖節,就是規模不都像今日這般龐大,魏泠想著自己還未看完的刺客列傳,再看現在這樣無趣的場面,心裡默默想著,救救大閨女吧,快快結束啊。

  魏泠哪怕站在了最後邊,都能聽見各種她們以為的小聲議論,年年都是這幾個話題,不是這家說春後他家馬場就要建好了,就是說南街新出了首飾頭面,誒,等等,怎麼聽到了隱隱約約的「魏崢」兩個字,難道是終於有人要開始愛慕她陽光開朗的哥哥了嗎?

  魏泠側著耳朵,細細聽著,原來,是在說上京最近新出的俊傑榜單啊。那在南山書院的幾乎都在俊傑榜單上,畢竟這書院是璃國數一數二的存在。魏泠想著,自家哥哥確實有點俊美,那就勉強替他驕傲一下吧。

  聽她們說榜首是三皇子,那三皇子文采斐然,能上榜也不奇怪,就是好奇,他長得怎麼樣呢?

  打聽完消息,魏泠正無聊著,恍惚間就聽到了馬蹄的噠噠聲由遠及近。

  再仔細一聽,怎麼還有她哥哥的聲音啊,不是還得一兩天才能到上京嗎?

  待魏泠回頭去尋,真的看見了魏崢,不過魏泠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哥哥何時這般灰頭土臉了,上京的閨秀知道嗎?

  魏泠抬眼去看魏崢時,陽光正被魏崢側邊的人遮住了,待魏泠想去看那人時,魏崢已然翻身下馬,所以,那陽光就從側面傾瀉而出,灑在了青年的臉上,魏泠看不真切,只透過一片金黃,看到了那人清冷如月的眉眼。初下的零星雪花就飄在光里,細碎的,好像和以前,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魏崢原先被趙玉琅氣得要死,現在一進城就看見了自己的寶貝妹妹,都顧不上和趙玉琅算帳了,幾步就到了魏泠的眼前。魏泠收回視線,終於看向了魏崢。魏崢發間沾著灰塵,在光下特別明顯,魏泠一下忍俊不禁,嬌俏道:「哥哥,你怎麼這般磕磣,怕不是奔霄都要被累垮了,你才趕上今天回京的吧?」

  魏崢「......」,請問可以撤回一個妹妹嗎?

  趙玉琅被樂笑了,輕咳了兩聲,也翻身下馬。

  魏泠終於看清了那人的容顏,對!俊傑榜單的榜首,就是這樣的才行,話說,這是哥哥的同窗嗎?那該是上京人吧,這下,這人一出來,那三皇子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矣。

  還未說幾句話,魏相夫人就被府中的家僕簇擁著過來了。

  相夫人溫和道:「繁兒,快些過來,待會人散了就跟娘親回府去。」

  魏崢在風裡凌亂了,這、這,自己當真這麼磕磣啊,連娘都認不出來了。正當魏崢垂頭沮喪時,魏相夫人就拿起了帕子,細細將魏崢發間的和衣襟上沾著的灰塵拂去了,雖說語氣略帶嫌棄,「崢兒,你這是......,罷了罷了,想家也不用這麼著急的,下回可別這麼趕了,不然你父親看見你這灰頭土臉的,指定踹你幾腳。」

  魏崢看見母親這麼關心自己,一下又覺得自己可以了,當即來了精神,開始介紹趙玉琅了。

  「母親,這是孩兒的同窗。」

  趙玉琅上前,對著魏母稍稍見禮:「見過相夫人。」

  魏相夫人輕輕頷首回禮,這青年,自己好似見過他,但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魏崢連忙解釋道:「母親,這是三皇子,與孩兒同在書院修學。」

  魏母聽到後,剛想帶著魏泠行禮就聽見了青年溫潤的聲音:「我與拙安是知己,既是知己,伯母便無須多禮,待回宮稍作整頓,便去相府拜會。」魏相夫人連聲應下。

  大人們的談話,魏泠插不上,就默默在邊上聽著。直到哥哥說他是三皇子,嗯?魏泠震驚,他就是三皇子啊,好吧,看來三皇子的地位還是很穩固的,不用她一個小女子操心。

  只不過,魏泠很好奇這個三皇子的為人,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和自家哥哥成為知己呢,高低騎術要好,還得會打架才行吧。

  魏崢可會打架了,想當初,魏崢一拳就擊敗了那平昌伯爵府的大公子。看這三皇子,雖然高大勁瘦的,但應該不是打架的好手吧。

  魏泠暗戳戳的打量著趙玉琅,趙玉琅一無所知。

  魏崢熱情的向趙玉琅介紹起來:「喻陽啊,這就是我的妹妹,魏泠」。

  趙玉琅含笑道:「聽你念叨了兩年了,得見其人,榮幸之至。」

  魏崢聞言,握拳捶在了趙玉琅的背上,咬牙切齒道:「能不能好好說話,嚇著我妹妹了你負責啊!」

  偏魏崢怕自己兇狠的模樣嚇到魏泠,於是一邊假裝笑,一邊對著趙玉琅齜牙。

  魏崢說的玩笑話,而魏泠也沒有被嚇到,反而是被魏崢逗笑了。

  寒暄完,趙玉琅對魏崢說:「此次學成歸來,父皇便要你到兵部任職,此番便和我一同進宮,先行謝恩吧。」

  魏崢應下後便同母親告退,魏母和魏泠看著魏崢和趙玉琅翻身上馬,向宮廷而去,便也回了府,該準備晚上的宮宴了。

  在回府路上,魏泠的心裡罕見的起了漣漪。

  她輕輕地念著趙玉琅的小字:喻陽啊,喻字知曉也,《廣雅》:「喻,告也」,《論語·里仁》:「君子喻於義」。陽字,旭日東升,自成一幅春和景明、微風和煦的畫面,是個好字,聽說三皇子叫趙玉琅,這玉琅二字也是極俊俏......

  攬竹在魏泠旁邊,聽到姑娘在說什麼俊俏啊、好字啊,以為姑娘讀書讀傻了。

  念叨著,魏泠的腳步不自覺輕盈起來,魏母看見後調侃道:「你這孩子,真真是沒長大。」

  魏泠聽後馬上搖著母親的手道:「娘親,我還小嘛。」

  魏母被逗笑了,魏母身後的陳嬤嬤也是忍俊不禁:「我們家姑娘可不是沒長大嘛。」魏泠的貼身侍女攬竹、言萃聽到陳嬤嬤的話終於忍不住笑了,魏泠知道是在打趣她,就假裝嗔怪:「不同娘親講了。」

  拉著兩個侍女就快步回了聽雨閣。魏母看著自家女兒的背影,笑著搖搖頭。

  不能言說的是,魏泠心頭湧上的好感在這年紛飛的雪裡格外濃烈。可能是趙玉琅的眸子太深邃了,帶著笑意,快把人狠狠拽進去了。

  她從不信一見鍾情的戲碼,魏家濃厚的底蘊告訴魏泠,君子端方需品行至上。也許是零星的飛雪遮住了魏泠的雙眼,她竟瞧著騎烏騅的趙玉琅真真是那君子。

  若是兩情相悅,這樣的兒郎該是自己最好的歸宿吧。只不過他是皇家兒女,婚事向來都是不自由的,魏泠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和趙玉琅有什麼交集,只是感嘆上京閨秀的眼光真是好,這個三皇子人不在上京都能得到這麼多關注,果然是美色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