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2

  那兩個字在嘴邊打轉半天,最終沈暮還是沒喊出口,含混著糊弄了過去。

  沈暮不是不願意,她也想,可就像有心理障礙一樣,話到嗓子眼,心跳也跟著要蹦出來,好難為情。

  和喻涵開了十多年的玩笑,她可以很自然。

  但在他面前,沈暮做不到脫口而出,因為他在心裡的分量太重了,她無法嬉皮笑臉地對待這個事。

  沈暮想,她有必要先自己偷偷練習準備。

  江辰遇從不為難她,懂她內斂的性格,他完全耐得住性子慢慢引導她突破。

  所以他只是捏捏她溫燙的雙頰。

  笑語中都是拿她毫無辦法的遷就和寵溺。

  他的溫柔如細線把她的心臟纏繞絞緊,開竅後的慚愧又在她心上撒毒,沈暮的內疚感逐漸辛烈。

  當晚他們沒有去坐旋轉木馬。

  沈暮興致缺失,心事重重地和他回到別墅。

  江辰遇來時直接趕到機場找她,沒有時間準備行李,方碩安排人重新購置了他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前前後後都送到了別墅。

  洗完澡後,沈暮倚在臥室的米白色軟質皮沙發里,摟著只靠枕,給喻涵發消息。

  想請教她如何自然又不失親昵地喊出稱呼。

  斟酌措辭發送出去後,沈暮突然想到,國內現在差不多是凌晨五六點,她肯定還睡著。

  正想等睡醒再看,幾秒後手機響兩聲。

  喻涵:笨!你把他當成我不就完了!

  喻涵:我都心疼江總了!你那深夜吧,今晚床上就給我喊!

  沈暮:……

  沈暮:……

  沈暮:……

  連續無語三聲後。

  沈暮吃驚到忽略她話:你是醒了還是沒睡?

  喻涵:被迫清醒,精神衰弱。

  沈暮:?

  喻涵大概是自哀了兩分鐘。

  認命說:黃敏女士非要我今天回去相親,我得早起開四小時的車回家。

  黃梅女士是喻涵的媽媽。

  沈暮想著人生大事,不能耽誤她。

  通情達理道:那你快起來吧,空了我們再聊,路上小心著開。

  喻涵:……

  喻涵:就這樣簡簡單單拋棄你前夫了?

  沈暮特別中肯:阿姨的眼光一向很好,我覺得挺靠譜的。

  嚴厲□□她不和自己堅守同一陣線十分鐘後,喻涵憤憤不平地結束聊天起床,奔赴火海。

  沈暮無聲笑了會兒,江辰遇便走出浴室。

  他拿著條毛巾隨意拭了兩下頭髮,在沈暮身旁坐下,抽走她握住的手機和毛巾一起丟到茶几:「別玩了,睡覺。」

  沈暮腦袋歪倒在沙發:「……還不困。」

  飛機上她就睡了好久,到別墅後又在睡,壓根不能適應法國的日夜。

  江辰遇:「再不睡,明天起不來。」

  沈暮想了想:「中午和教授約了飯局。」

  江辰遇含笑捏住她鼻尖:「你也知道。」

  沈暮噫嗚兩聲掙脫,那雙亮盈盈的眼睛巴巴地望住他:「可我真的睡不著,怎麼辦?」

  旋即經過短瞬的思考。

  又說:「我們做點什麼吧。」

  比如看個電影,或是到樓下喝杯牛奶。

  江辰遇眼尾略挑:「做……點什麼呢?」

  他在「做」後別有用心地停頓一秒,沈暮很快領悟他意思,紅著臉低嗔:「你正經點兒。」

  江辰遇笑了笑。

  隨後他臂彎攬上面前人的細腰將人勾過來,沈暮便挨坐到他腿上,伸出手摟住了他的頸。

  江辰遇環抱著她腰肢,當真有商有量的語氣:「好,正經的小朋友,跟我說說,為什麼晚上不坐旋轉木馬了?」

  對此沈暮毫無底氣。

  瞟開視線,聲音又低又虛:「就是,突然不想坐了。」

  江辰遇定定看著她。

  他的目光總是帶著極強的穿透力,沈暮根本忽略不掉,囁嚅扯道:「今天太晚了,想早點回來睡覺。」

  有三秒的沉寂,江辰遇輕笑聲。

  她真的不適合說謊,剛還說不困,沒講兩句話就自己說漏了嘴。

  沈暮似乎還沒意識過來,只感覺到呼吸被他溫柔的笑容桎梏住,心中動了動,一瞬不瞬和他對視。

  見她盯著自己看,江辰遇好整以暇:「嗯?」

  沈暮抿抿唇,神情一片躊躇。

  不坐旋轉木馬了是因為,她在自我檢討,忽然無心玩樂。

  怎麼會這樣呢?

  還能不能行了?

  平平無奇兩個中文字而已,很難嗎?

  一回生二回熟。

  咬咬牙不就喊出來了。

  沈暮給自己洗過一遍腦,深深吸了口,決心一鼓作氣破除心魔。

  音量都蓄到了喉嚨頭。

  可張嘴的那一剎,卻又瞬間消了音。

  沈暮自己都傻眼了。

  宛如氣勢洶洶的士兵,衝進戰場才發現自己沒有攜帶武器。

  江辰遇被她的欲言又止逗笑:「幹什麼呢?」

  「……沒。」

  沈暮支吾兩聲放棄了,只能下次再說。

  她若無其事低低一咳,斜斜俯身探過茶几上的毛巾,給他擦濕發。

  「你吹一吹,我們睡覺。」

  絕大多數男人不會喜歡自己的頭髮被碰,但江辰遇躲也沒躲,甚至把頭低了低,任由她拂拭。

  江辰遇隔著絲薄的睡裙摩挲她側腰。

  故意不緊不慢地調笑說:「不做點什麼了?」

  沈暮下意識想捶他一拳。

  可一想到在飛機上的時候,他們糾纏半天,最後情到深處卻發現沒帶措施,他都不要她犧牲任何,自己強忍回去,沈暮就止不住心軟。

  雙手還在輕輕擦著他濕發。

  沈暮咬住一點唇,含羞的語氣又嬌又糯:「那你也……先把頭髮吹乾。」

  話落江辰遇有片刻沒動靜。

  她字裡行間的態度足夠明顯,說完沈暮自己都面熱了幾分,好在某人無反應,以為他是沒多想。

  沈暮正要舒口氣,手腕倏地被捉住。

  在她怔愣之際,江辰遇扯下毛巾丟開,掌心覆到她腦後控過來,細細密密的吻挾強.勢一徑落下。

  沈暮悶唔幾聲,回神的時候推了推他肩,想讓他慢些,誰知他回應的是更深的吻舐。

  臥室吊燈的柔光灑下來。

  沈暮的臉被映得粉粉潤潤,洗過澡後身上清晰著沐浴露的香氛。

  唇齒的溫熱難解難分,沈暮抱著他頸不久便軟了下來,頭緒一片空白的時候,只聽他模糊低啞了句做完再吹。

  除卻起初有掙那麼兩下,沈暮後來都無比溫順,及膝的米白色絲質吊帶睡裙被推到腰間,她整個人像沒有骨頭一樣,乖乖窩跨在他懷裡。

  最後江辰遇也沒去吹頭髮。

  從沙發牽絆到床,後半夜他的頭髮已經自然幹了。

  翌日上午,溫煦的陽光照進落地窗拂到室內,傾灑來一片清暉。

  擱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響起鬧鐘。

  接連不斷的滴滴聲打碎了屋內的寧靜。

  沈暮正睡得熟,冷不丁被煩人的雜音吵醒,秀氣的眉皺起,扯被蒙住腦袋,一邊往他臂彎鑽,一邊透出幾聲不滿的哼唧,要他快關掉。

  江辰遇便睜開眼,側身摸過手機按停鬧鐘。

  滴聲戛止,臥室重新歸於清靜。

  江辰遇撫撫懷裡人的發,嗓音附帶醒後自然的啞意:「起床了。」

  沈暮賴著不動,橫他腰上的手臂抱緊了些。

  似乎是以此表達抗議。

  江辰遇語氣依舊耐心溫柔:「乖,再不起當心遲到。」

  沈暮又酸又累,沒什麼力氣動彈,轉了好幾個音地「嗯」一聲。

  女孩子剛睡醒就這麼撒嬌,男人容易頂不住。

  江辰遇胸腔略有起伏,片刻後沉住心,下巴在她發間蹭了蹭:「和你的教授約了11點半,忘了?」

  聽到這句話,沈暮頓時清醒了些。

  她迷迷糊糊掀開眼皮,奶欲的聲調:「……幾點了?」

  江辰遇:「10點。」

  沈暮:「……」

  已到不得不起的鐘點,可她實在酸疼疲憊。

  沈暮聲音還斂著朦朧睡意,嬌啞著沖他撒氣:「都是你,折騰那麼晚!」

  江辰遇輕笑,親著她耳朵說:「對不起。」

  對不起,他一時沒控制住。

  想到昨夜的情況,沈暮思緒清了瞬。

  忙不迭仰起頸給他看:「有痕跡嗎?」

  江辰遇垂眸望向她身前一片雪白:「沒。」

  沈暮狐疑瞄他兩眼:「真的?」

  她怎麼這麼不信呢。

  江辰遇笑意深長:「嗯。」

  或咬或吮他都避著顯眼的地方,痕跡都在別處,穿上裙子足夠掩目。

  鑑於他過去的表現,沈暮不是很相信,直到起床站在浴室的鏡前,自己仔細檢查了番,才發現肩頸那片果然白白淨淨,連捏紅都沒有。

  只不過內衣里和後腰的部位,宛如玫瑰花瓣的印記深深淺淺地覆著牛奶肌,不堪入目。

  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沈暮在浴室鬧了他好久,像一隻撒潑打滾,哄不好的布偶貓,嬌憨且可愛。

  江辰遇從背後把人擁進懷裡,笑著安撫。

  又是拍頭又是哄她別生氣。

  沈暮倒也沒僵持太久,霧蒙蒙的眼神從鏡中控訴他兩眼,就準備趕時間出門。

  並肩刷牙時,對上鏡里他投來的溫情目光。

  沈暮莫名開始想,這錯歸咎給他好像也不合適。

  男人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只不過是貪圖媳婦的美色罷了。

  ///

  相約的地點是霍克教授選的。

  巴黎最地道的一家中餐廳,店主夫婦都是華人。

  將近11點20,他們到達餐廳門口。

  萬幸沒有遲到。

  江辰遇將沈暮從商務車上牽下來,就沒再鬆開,握著她手走進餐廳。

  法國餐廳很少提供包間,基本都是卡座。

  江辰遇問:「哪個座位。」

  沈暮回憶了下:「好像是A16。」

  可能是瞧出他們並非法國人,來接待的服務員直接說了英語,領他們到A16卡座。

  座位在靠窗的位置,寬敞舒適。

  明媚的陽光從明淨的窗外灑進來,視野極好。

  座位上的男子有兩撇小鬍子,金色短髮不是很濃密,小圓眼鏡下的雙瞳是淺淺的藍色。

  儘管面容微皺,看得出已有四五十的年紀,但散發出的氣質足可見得他年輕時的倜儻。

  他手背托腮,安靜閒適地欣賞窗外風景。

  沈暮一眼望見他,倏地掙開某人的手,笑盈盈跑過去:「教授——」

  霍克循聲回首,眸光忽亮:「Serein!」

  他十分高興地站起來,張開手臂久違地擁抱了她一下。

  江辰遇垂眸看了眼自己空掉的手。

  無奈抬了抬眉,搖頭淡笑,神情間倒沒怫鬱,只有縱容。

  再見恩師過分愉悅,沈暮和霍克就這麼站著寒暄,像是有講不完的話。

  聊了好一會兒後。

  霍克喜悅地撫著手心:「你能回來我真的太開心了。」

  沈暮莞爾而笑:「我也很想念您。」

  霍克注意到她身後高大英俊的男人,也許是這兩人外形過於般配,他一眼就敏銳察覺到情況。

  霍克揚了揚小鬍子,挑眉問:「昨天你說要帶個人見我,是他嗎?」

  沈暮這才恍然記起自己把某人丟在後面了。

  慌不迭回身拉住他手,介紹說:「是的。」

  對於剛剛太激動將他忘掉,沈暮特別心虛,抬頭瞧他一眼,討好般沖他笑得很甜。

  想著反正他聽不懂法語,便大大方方地說。

  「教授,我結婚了。」

  「他是我……先生。」

  霍克驚喜參半地略微瞠目。

  江辰遇俊眸幽邃,不動聲色彎了下唇。

  她說的是Mari.

  在法語裡是丈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