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老房著火。

  沈暮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很厚道。

  跟她忽悠他結婚,又翻臉無情了似的。

  而且這說法她聽著好像還挺委屈他。

  沈暮想嘴硬卻不占理,遲疑著含混道:「也不能這麼說吧……就只是晚一些。」

  她在極力降低自己的罪責。

  江辰遇不以為然:「奶奶是嘮叨了點,但你又不是嫁她,在我這就算你想丁克也沒問題。」

  沈暮倏地抬頭:「那怎麼可以。」

  她凝眉鄭重表達觀念:「沒有自己的寶寶會有遺憾的。」

  江辰遇瞬間笑了,手伸過去關掉燃氣灶。

  「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想要了,通知我就行。」

  沈暮頓了頓,迎上他轉回的目光。

  江辰遇看她的眼神永遠都不會缺失耐心。

  這份耐心和他工作時不同,後者是管制,而前者只有縱容。

  像對待漂浮不定的雲朵那樣。

  他偶爾指引,但從不約束。

  也正是因為如此,沈暮對他的依賴日漸超出預期,可能已經到了沒有他會失落甚至卻步的程度。

  相視片刻,沈暮忍不住對他掏心窩:「老實說,我還是感覺自己昨天太衝動了。」

  「昨天?」

  江辰遇很平靜:「下午還是晚上?」

  沈暮:「……」

  又想故意帶偏她。

  沈暮微熱著臉,睨住他清晰咬字:「下、午。」

  江辰遇頷首,不慌不忙地解讀她意思:「和我結婚是一時衝動。」

  這罪過有點大,沈暮下意識圈緊他腰,連著否認幾聲後說明:「就是覺得這不是小事,我們都沒有慎重地坐下來好好商量過。」

  江辰遇指節輕叩她額:「想什麼,還要先開會研討戰略方案麼?你情我願就夠了。」

  沈暮眨眨眼睫,她是不覺得自己虧的,說到底是為他著想,但看情況,不放心的反倒是她了。

  「為什麼你這麼淡定?」

  沈暮在他懷裡仰起臉,真情實感地疑惑。

  江辰遇答:「因為我不是一時衝動。」

  這句話很實在地讓沈暮心窩蜜了一下。

  她前一刻莫名的惶恐和憂慮好像都被融掉了。

  沈暮想說那就好,她也沒有後悔。

  但話兜轉到嘴邊就成了半含撒嬌的嗔怪:「你沒衝動也不勸勸我。」

  就帶她去了。

  現在的情況跟她想騙婚反被騙一樣。

  江辰遇臉上浮現笑意,似真似假地說:「你知道,商人多少都有點算計的心理。」

  「算計什麼?」

  「送上門的好處應該不會傻到拒絕。」

  「……」

  沈暮啞口無言。

  果然最後只有她自己還是只天真的羊羔。

  沈暮癟癟嘴,但這回沒與他計較。

  反正這婚都結了,定局,講什麼都為時已晚。

  而且如他所說,就是件你情我願的事兒,遲早的吧。

  這麼想,沈暮心境就豁然了些。

  那天江辰遇真的都在家裡陪她,兩人也不出門,吃完那頓遲來的早餐後,到清涼的泳池邊牽著手散了會兒步,又悠閒地在花房坐了很久。

  沈暮對插花正燃有三分鐘的熱情。

  江辰遇全程陪著她,笑容隨適地在旁邊給她打下手。

  他沒穿正肅的西裝,她也沒穿端莊的裙子。

  兩套簡素居家服透盡生活氣,窩在他們馥郁沁脾的的新婚小天地里,散漫地做著無聊的事。

  這一段閒暇,空氣都漾著溫柔的甜味。

  最簡單,但滿足感勝過所有往日。

  當晚他們也沒迫切入睡,沐浴完兩人穿著同款睡袍,坐在客廳看電影。

  電影是沈暮選的。

  她心血來潮想重溫一遍他曾推薦過的悲情片。

  就是起初在回國的飛機上,被他嘲笑過淚腺承受不住的那部。

  江辰遇還記得當時她抵死不承認自己是愛哭鬼,倔強可愛溢出屏幕。

  「還敢看。」

  他從鼻腔呵出一聲笑,握著遙控器給她選片。

  沈暮雙腿在沙發搭著,靠進他懷裡,頸周的肌膚微微泛著熱水沖淋後的健康粉紅。

  「上次光顧著哭了嘛,都沒來得及細品。」

  電影前奏響起,偌大的客廳熄著燈,只有超大寸曲屏電視機閃爍光亮,仿佛置身於私人小影院。

  「還是不要看了。」

  話是這麼說的,江辰遇後一秒卻是擱下遙控器,將她在臂彎里擁緊些。

  沈暮不解地瞅他:「為什麼?」

  江辰遇垂眸,點了點她弧度漂亮的眼尾:「眼睛又得哭腫。」

  他這說法在沈暮聽來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沈暮抬高下巴,當他是開玩笑:「都看過了怎麼可能還哭。」

  對她的自信,江辰遇但笑不語。

  沈暮察覺到他的懷疑,為自己伸張正義:「第一次看也就哭了一小會兒而已。」

  「這樣啊。」

  「對呀,然後我就睡覺啦。」

  然後她就在被窩裡哭到睡著了。

  但沈暮講得臉不紅心不跳。

  江辰遇略揚了下眉,點點頭相當配合她:「好,明白了。」

  沈暮滿意地笑了笑,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眉眼彎彎看向電視。

  果不其然。

  電影播放到中後段,男女主相愛卻又不得不彼此放棄時,沈暮瞬間濡濕了雙眼。

  江辰遇感覺到懷裡的人肩膀顫顫悠悠,很快便意識到她哭了。

  只是沈暮一聲不吭,可能是不想被他發現。

  見她忍得很辛苦,江辰遇覺得有趣又好笑,傾身抽過幾張紙巾,小心壓抿她眼角濕痕。

  溫柔間融著調侃。

  「想哭就哭,跟我還掖著。」

  自我打臉來得措手不及,沈暮紅著眼眶,用力咬住下唇,和喉嚨里泛動的哭腔掙扎。

  女孩子的嘴唇軟嫩,碰下就能破道口子似的。

  江辰遇俊眉皺起心疼的痕跡,指腹撫過,將她的唇從齒貝下解救出來,輕輕摩挲:「別咬。」

  這麼一鬆口,伴隨著電影裡傷懷的背景音樂,沈暮破碎的嗚咽聲直接就出來了。

  江辰遇最揪心的事大概就是她哭。

  馬上按了她腦袋到自己胸膛,拍拍頭:「好了好了,不看了。」

  也許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沈暮整張臉埋進他睡袍,放聲哽咽起來:「我就是想到……真實的情況遠比電影裡慘,我就、就忍不住……」

  這部電影是真實案例改編而來的。

  無論戲裡戲外都不是都市童話,只有缺憾和永失。

  沈暮這小哭包的名頭也不是白來的,哭起來比洪水都凶,壓根關不住。

  江辰遇憐惜又止不住失笑。

  只能反反覆覆地哄著。

  他開始質疑自己,為何要告訴她這部電影。

  思緒回到幾月前。

  哦,那時她還在法國,看完復聯四意難平,對他說想看點小女生喜歡的電影。

  他一個大男人被限制在如此範圍。

  所以就成了現在這樣。

  沈暮哭了會兒,還是想繼續看,枕他身前側開臉,淚霧朦朧望向發光的電視屏幕,一邊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搭。

  散落的長髮濕黏在頰側,有些礙事。

  沈暮摸了摸手腕,空空如也。

  她坐起來,含點委屈:「……我頭繩不見了。」

  沙發摸索一圈沒有,江辰遇便隨手扯出自己睡袍的墨藍色細帶,修指撥開她沾在臉蛋上的發,攏到後面挽住。

  「將就一下。」他說。

  沈暮吸吸鼻子,乖乖窩回他懷裡,啜泣不止地看完最後三分之一的電影,偶爾冒兩聲哭嗝。

  重溫一遍她還是光顧著哭了。

  不過這回有他從頭至尾地在旁邊安慰,完全沒有獨自看時的抑鬱,反倒體會著一種救贖感。

  因為他全程的悉心呵護。

  屏幕停在謝謝觀看的畫面。

  沈暮緩了幾口氣,帶出濃重的鼻音:「早知道不看了。」

  江辰遇折摺紙巾,聞言無聲笑一下,低頭給她擦眼淚:「我看你就是想騙我哄你。」

  戀愛中的女生容易被寵到驕縱。

  沈暮不滿嗔他:「那你別哄。」

  他臂彎中哼聲坐起,撇過臉,悶腔:「讓我自己靜靜哭。」

  江辰遇被她的小脾氣逗笑。

  是沒有過女人敢沖他這般嬌氣耍性子的。

  沈暮是第一個,無疑也是將來唯一。

  談戀愛能夠改變一個人的生性。

  譬如沈暮,溫糯寡言,輕微社恐,但遇見他後,她時常也會肆無忌憚。

  譬如江辰遇,冷漠不講情面,永遠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但他也有柔情的一面。

  有句話說,真正愛你的男人在你面前一定是色.狼和流氓,如果不是,那他一定沒那麼愛你,如果你嫌他的色,那一定是你不夠愛他。

  所以。

  江辰遇將人撈坐到自己腿上,指尖在她纖薄的脊背撫摩,問:「還要看麼。」

  他的睡袍沒有腰帶束縛,衣襟半敞著,沈暮一靠過去手就抵在了他硬朗的胸肌。

  男人體溫微燙,心跳清晰有力。

  沈暮手指頭激靈得蜷了蜷,一下子就慫了:「……幹什麼?」

  江辰遇拉過她手,和她指縫相扣:「不看了就回屋,我慢慢哄。」

  他好聽的音色似挾有微電流,沈暮心一跳。

  但面上只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噢」了聲。

  沈暮下意識認為他會抱她上樓,摟住了他頸。

  可某人好像沒什麼反應。

  沈暮晃蕩兩下細白的長腿,催道:「走呀。」

  等了會,男人還是無動靜。

  餘光偷瞄一眼,發現他一直在看她。

  他深透的眸光像是能束縛心臟,沈暮面頰熱了熱,迅速低開眼:「老看我幹嘛?」

  江辰遇輕笑不語,面色越發柔和起來。

  對啊,老看她幹嘛呢?他也不知道。

  食髓知味,不知足,看不夠。

  捉住她頷轉過來,江辰遇什麼都沒說,只吻了上去,含住她溫軟唇瓣。

  沈暮懵了一瞬,顫著長睫闔上眼帘。

  等回神的時候,已經被他攬腰摁進了沙發。

  屋外夏夜暖熱,蟬蟲吟唱,室內開著舒適的恆溫,幽昏中只有屏幕映出微弱的光亮,一片繾綣醉人的氣氛。

  前半程江辰遇溫柔地帶她徜徉在泉韻里。

  後半段他心獸逐漸解禁,沈暮被拿捏得嬌音四起。

  若不是東西在臥室的抽屜里。

  他只能中途撤退抱她上樓。

  否則客廳的沙發怕是今夜得遭殃。

  ///

  這對說領證就領證的新婚小夫妻,之後沉湎在隱婚的生活里,過著可以用驕奢淫逸來精準形容的日子。

  江辰遇有時也昏庸無度,早起都不急著去公司了,要先和還在被窩裡眠夢的姑娘糾纏小半天。

  簡直就是老房子著火。

  沈暮都要懷疑,桌柜上自己每天更換的紅玫瑰,可能不是單純的紅玫瑰。

  它偶爾會悄然變成罌.粟,招人成癮。

  尤其是夜裡。

  但生活的調味劑不止厚糖這一種,也是交融著微酸和苦味的。

  比如糾結和分別。

  這段時間沈暮一直在想,要不要回美院呢?

  如果去了,她得在法國待至少一個月,就意味著長時間見不到他。

  沈暮不想回到和他隔著微信兩不相知的過去。

  但如果不去,沒有霍克教授的針對性教學,IAC國際性的決賽她自己確實沒什麼底。

  這麼多天她始終搖擺不定。

  但已經到了不能再往後拖的時限。

  某夜。

  江辰遇在浴室洗澡。

  沈暮先沐浴過了,吹乾了頭髮。

  她伏在枕頭上,纖細白膩的小腿一勾一放。

  真絲睡裙因她趴躺的姿勢貼著身軀,浮現出窈窕的優美曲線。

  閒來無趣刷微博的時候,沈暮又在前幾條熱搜上看到了某人的名字。

  【江辰遇喜歡的女孩子】

  【江辰遇新世紀周刊專訪】

  沈暮只頓了下,而後便見怪不怪地點進去。

  顯示出的第一條是新世紀周刊官微的微博。

  文字下配的是一段採訪視頻。

  黑白套裙熟女氣質的主編提問間笑容得體。

  「圈內外一直都對您的戀情保持猜疑,不知道江總方不方便透露一下目前感情狀態,您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坐在暗金色回形沙發的英俊男人面色從容,雙手交疊在膝,隨意後靠著。

  「有。」

  他慢沉的低音像午夜深林里叮咚一聲滴泉。

  有片刻沉默,卻不是遲疑。

  回答時他深邃的目光似乎移向了鏡頭之外。

  評論區清一色都是直女再無老公的心碎現場。

  反觀熱評第一倒是有點意思。

  【關於我是江總老婆這件事,我不想多解釋,中間牽扯到太多利益,所以網絡上都刪除了,你們也別來問我,只能說懂得都懂,你們自己細品吧】

  此樓下的都是關照式回復。

  [我直呼內行]

  [兄弟這是喝了多少啊……]

  [那啥,就幾粒花生米,不至於不至於]

  [酒精過量會導致大腦神經麻痹szd]

  [八珍醒酒湯製作方法:將10克青梅果、30克山楂卷切割成粒,30克梨子切片,加水燒開……最後滴白米醋出鍋]

  ……

  看得沈暮彎起眼尾,唇角忍不住漫上弧度。

  心裡雖然生有那麼些醋意,但更多的還是占有的滿足。

  想起來,這就是那天到江盛採訪他的那家商業雜誌,當時她也在場,只不過是等在門口哭。

  身後傳來動靜。

  江辰遇洗完澡出了浴室,走到床邊坐下。

  沈暮還沉浸在有趣的評論里,偏過頭望他時,臉上還掛著盈盈笑意。

  江辰遇擦兩下頭髮後,擱了毛巾到床頭櫃。

  往她素妝的白肌輕掐一把,薄唇勾起:「看什麼呢,笑成這樣。」

  對視間沈暮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男人真當是生了張迷倒萬千少女的臉,眉骨深邃,鼻樑英挺,冷白皮在燈光下十分好看。

  他低下頭來,濕濕的碎發凌亂垂著。

  卸去那張肅穆的虛表,此刻是另一種惹人沉醉的氣質。

  難怪微博上狂熱的粉絲們都逮著他叫老公。

  沈暮有些感同身受了。

  突然有了正主意識,沈暮眸中掠過絲狡黠,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她歪著白白淨淨的臉蛋,幾分嬌蠻幾分可愛。

  直勾勾地盯住他。

  正兒八經地複述熱搜內容。

  「聽說江總有喜歡的女孩子啊?」

  江辰遇眉間凝了些許困惑。

  沈暮壓下嘴邊的笑,手機塞他手裡,故意陰陽怪氣地質問:「誰呀?」

  她現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刁蠻小媳婦。

  想聽他親口說喜歡她。

  江辰遇垂眸掃了兩眼她的手機頁面,瞬間便瞭然了,笑了笑,將手機放回床上。

  四目靜靜相對,也不見他開口。

  沈暮被他看得不自在,皺皺眉嘟噥:「怎麼不說話?快點回答。」

  江辰遇還是淡淡笑著,喉嚨里發聲:「嗯。」

  話落就捉了她細細的足腕往下一拽。

  沈暮正要嗔他,還沒來得及說,整個人就被他拉扯過去,失力跌仰之際他跟著俯過來。

  然後她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因為江辰遇堵住了她嘴,兩指扣著迫使她抬高下巴,然後輕車熟路地唇齒相依。

  彼此的舌尖都還殘留著清新的牙膏味。

  微微甜,帶著點薄荷的涼意。

  沈暮吐息被他絕對掌握,很快便陷進迷迷糊糊的境地,睡裙的細肩帶何時剝落的都不自知。

  直到聽見抽屜響動。

  隨後是塑料包裝撕開的一聲。

  沈暮渙散的意識遲鈍地醒悟到什麼,剛軟軟撐起半個身子,但馬上就被捏住手腕摁回了枕邊。

  這是個解放自我的過程,從難捱到接納,身心都在感受著他帶給的雀躍和興奮。

  第一回割裂的陰影早被他的溫柔撫平。

  沈暮也開始懂得享受,品味這個特殊而美麗世界的妙不可言。

  要說不好的,就是每回結束後她都軟得無力。

  沈暮在江辰遇懷裡倚著,聽他沉穩的心跳。

  累到腳趾都不想動了,也沒忘記事前他避而不答的問題。

  聲音輕飄飄的,又虛又啞地控訴。

  「你還說不說了?」

  江辰遇合目靠著枕頭,唇角略彎,輕輕說:「不是做給你看了。」

  這句話頗有深意,沈暮愣兩秒後居然聽懂了。

  臉頰潮紅未褪,耳尖倏地又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