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嶺確實是急了，周亦行剛進家門，他一拐杖甩過來，直直打在了男人大腿上。
一聲悶響，周亦行硬生生接住，沒吭聲。
家裡的阿姨們都是老人了，也是看著他長大的，誰能不心疼？
「董事長，三公子犯了什麼錯，您好好說啊。」
「是啊，夫人不在家，您彆氣壞了身子。」
周嶺冷哼，「跟我上樓！」
周亦行臉色如常，跟上。
周嶺的書房厚重，周亦行把門關好，坦然面對。反正是禍躲不過，這一天早晚要來。
周嶺喝了一口茶，「你真要跟你大哥動手？！」
「我以為您能問出什麼新鮮的問題。」周亦行輕聲笑，「大哥不仁不義在先，我不過是伸張正義，好像並不過分。」
「周亦行！」周嶺怒急，「我沒想到你是真要整你大哥！你也不想想，萬一你大哥倒了，周家怎麼辦！」
「怎麼好像父親眼裡，只有大哥是有用的？他從政，能讓周家名譽好聽，我自然承認。可即便沒了大哥的光環，父親，您難道就撐不住這體面了嗎？換句話說，我和二哥難不成是擺設？還是您覺得，在您心裡，只有大哥才是重要的？我和二哥無所謂？」
關鍵時刻打感情牌，並非他的風格。
周亦行本來沒想這麼不要臉的。
奈何周嶺的問話實在是讓他傷心，周亦行也難得任性一次，問得周嶺一怔。
「你說什麼呢亦行？」
「父親一生運籌帷幄，什麼都要控制在自己手裡。三個兒子，也全都是按照您的想法培養的。我感激父親給我好的生活條件，可您不能太偏心大哥，什麼都以他為準。他的前途是重要，我的家庭，難道不重要麼？我和歲歲有孩子了父親，你又要當爺爺了。」
「……」
周嶺被他幾句話說得理虧，找不到什麼理由反駁。
周亦行向前一步，「父親，我們好好談談。如果您不找我，我也要找您的。歲歲的事情並非短時間內就能解決，我也在尋找傷害最小的方式。」
「老三，你知不知道，只要你動手，就沒有所謂的傷害小。你大哥一旦被查，後果不堪設想。」
這話聽著耳熟，周亦行記不起來，父母跟他這樣說過幾次了。
從前他還解釋，承諾。
如今他懶得張嘴。
說多了，好像他根本不念親情只顧沉迷美色。
只是他心裡涼。
「有多不堪？」周亦行走到沙發上坐，抽菸。「創業的時候，您說讓我做不好就來集團。為了不讓您失望，那時候我就算是再難都沒吭一聲，自己熬過來了。現在盛行國際很穩定，我說句不好聽的，即便大哥被撤職了，您和母親的養老錢，我也出得起！」
「你個混蛋！」周嶺掃了一眼卓面，抄起桌上的紫砂壺扔向周亦行，後者一動不動，硬生生挨了一下。紫砂壺砸在他的膝蓋上，周嶺神色一沉，顯然是心疼了。
他用力不小，周亦行臉色發白。
也好在是膝蓋，再往上點，後半輩子幸福沒了。
老爺子一把年紀了，力氣還挺大。
「您有火，也發完了吧？」周亦行起身，「倪瑾山當年是被我大哥的人折磨死的，歲歲想討回個公道天經地義。做了錯事就要認，這不是您教給我們的嗎？！」
周嶺不接話，喘著粗氣。
「怎麼到了自家人這裡，您反而雙標起來了？」周亦行盯著周嶺，坦蕩鑑定，「父親，倪穗歲是我妻子，我為她做什麼，都說得過去。」
「亦行！你總要有個度！」周嶺著急，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藉口阻止自己兒子，熱火上的螞蟻一般慌張。周亦行就看著他慌，然後慢悠悠地把自己心裡的疑問扔出去。
「父親，大哥當年的事兒，您是真的不知情嗎？」
周嶺一怔！
「您知道，但您從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是麼？」他得到了答案，無奈輕聲笑，只覺得很諷刺。
原來周亦知的錯誤，在他父母眼中，並不能算個錯。
「你大哥，是我的孩子。」周嶺聲音顫抖，周亦行挑眉，就當是聽了個笑話。
「您把我喊回來，是想告訴我別繼續追究，放過我哥麼？我實話告訴您，不可能。倪穗歲是我妻子，我孩子的母親，這一次就算是你們所有人都反對，我也要幫她！」
「你瘋了！」周嶺簡直要被他這不孝子氣暈過去，周亦行讓家裡阿姨喊家庭醫生過來，怕周嶺真氣出個好歹來，有意外。
徐曄從公司回到君悅府的時候，酒氣還沒散。
常姨給煮了醒酒的茶，徐曄喝了一大碗，周亦行進門。
男人的疲憊看得見，徐曄好奇。
「怎麼了你？」
「累了。」周亦行應了一聲，上樓。
「你等會兒。」徐曄喊他，「陳立跟你說了吧？」
「嗯。」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麻煩你件事兒。」周亦行回過頭看徐曄，「要是有天我出意外了，幫我照顧好歲歲。」
徐曄愣住，懵了。
他說什麼胡話？
他出意外讓他來照顧？當他是誰，他家員工？
「周亦行，」徐曄鄭重，「你把話說清楚。」
*
周亦知在辦公室里抽了根煙，關燈，下班。
邵旭今天請假，讓他覺得很意外。可人家的藉口合情合理，老人去世了，親戚家老人去世，喪事兒。他也留心查過，確實是有這個情況。
可他並不知道，邵旭去了沒多久，就被徐曄半路攔截帶走了。
一場局，設計得用心，效果自然也好。
二秘過來問他是不是回家，周亦知搖頭，「在街上轉一圈，今天累了，解解乏。」
二秘不敢多問，看了司機一眼，司機打轉方向盤，在環路上繞圈。
外面車水馬龍，他看得倦了，就靠著座椅閉目養神。
好日子過多了，都忘了苦日子是什麼樣子。
他曾經也以為，自己能一直過好日子的。
可周亦行，他親弟弟，竟然要這麼跟他過不去。
周亦知腦子沒有停下轉動，想起小時候的周亦行和自己，莫名覺得心酸。他想起自己給弟弟買零食。
他也算是疼過他吧？
如今兄弟反目，實在是太過悲哀了點。
尤其他已經人到中年，竟然還要遭遇如此之大的變故，如何能甘心？
「送我去一趟星河灣。」周亦知突然開口。
這是周亦禮住處。
司機和二秘會意，換了條路繼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