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婉儀的質問並不難應對。
周亦行最起碼理直氣壯,如果實在是不高興了,掛了也就罷了。
難對付的是李君蘭。
周亦行掐著時間點,婚訊發布之後,10分鐘左右,李君蘭的電話就過來了。
周亦行清楚,10分鐘之前,她一定是想好了各種說辭,各種問題,以及擬定了倪穗歲的數條罪行,並列出楊婉儀的種種好,有理有據地進行對比,讓他後悔。
李君蘭在拿捏男人這事兒上,格外有心得。
周家陽盛陰衰,從小到大,家裡四個男人都被她一個女人拿捏著,信手拈來。
手機響了三秒,周亦行接了。
「母親。」
「周亦行!」李君蘭這三個字喊出了山洪暴發的氣勢,周亦行把手機拿遠了一點。
「您說,我聽著呢。我聽力還行,您別喊壞了嗓子。」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能不問問你父母的意見!」
「我不問也知道,您不同意。」周亦行油鹽不進,「可這是我結婚,不是您結婚。」
「混帳話!」李君蘭怒急,「你父親氣得高血壓都要犯了!」
「父親一直血壓低,偶爾高一點,也好。」周亦行笑著接話,反正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管李君蘭怎麼生氣,如何責罵,他都笑著接。
弄得女人一點辦法都沒有。
周亦行這一通電話,基本都是在挨罵。
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偶爾「嗯」一聲,心不在焉。什麼時候女人罵夠了,他什麼時候才把手機拿起來。
「母親,發了消息而已,還沒領證。」
「你還敢說!戶口本我不會給你!」
周家規矩,什麼時候結婚了,什麼時候戶口本才能獨立出來。所以周亦行哪怕都三十來歲的人了,戶口依舊和父母綁定在一起。
這也是他唯一,到現在還被李君蘭拿捏著的地方。
「戶口本不給我也沒關係,或許輿論的影響力,比你想的要大一些,母親。」
李君蘭真的是氣得發瘋,「周亦行!我明天白天去你家!我當面跟你說!」
「好,我等您。」
明天的事兒明天再說,急什麼?
掛了手機,大哥二哥的信息全都鑽進來,問他怎麼回事。
「結婚了,僅此而已。」
他回復了兩個人,一模一樣的信息。
「你拿到戶口本了?」周亦知問,「母親給你了?」
「還沒。」周亦行說,「說來話長,改日見了面講,我剛好得了王羲之的真跡,拿給你。」
周亦知沒再說話。
周亦禮有趣,發了個表情,讓人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周亦行直覺,這條信息未必是他二哥發的。
果不其然,沒幾分鐘,對話框裡蹦出一句話,「三叔,我周怡,你好愛我三嬸兒,我好喜歡。」
她喜歡個什麼勁兒?倪穗歲又不是跟她結婚。
周亦行沒回。
一抬眼,倪穗歲在書房門口站著呢,眼睛通紅,頭髮亂糟糟的,睡裙也皺巴巴。
她手裡拎著枕頭,看著特可憐。
「沒睡?」周亦行問。
「做噩夢了。」倪穗歲說,「夢見我跌進火堆里,要被燒死了。」
她說著眼淚往下滾,最近是真愛哭。
周亦行看了眼時間,關了電腦。
「回去,我陪你睡。」
一張床,倪穗歲還是趴著,一隻手勾著男人的手指。
周亦行被她弄得煩躁。
有些欲望屬於本能,周亦行翻個身側臉看她,男人緩緩抽出手指,倪穗歲沒動,睡得挺安穩。
周亦行起身去洗手間,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不由好笑。
這段日子,在男女之事上,真是難為他了。
李君蘭一大早上門,周亦行當時還沒睡醒,常姨正在做早餐,對突然到訪的周夫人有幾分怕。
「夫人,您這麼早就過來了?周先生還沒醒。」
「沒醒就把人叫醒。」周夫人態度不好,拿出手機撥通周亦行的電話,「我到了,下來見我!」
這一嗓子,幾乎是吼出來。
常姨趕緊退回廚房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周亦行披著睡袍下來,墨藍色綢緞反著光,他匆匆洗了把臉,額前的頭髮有點濕。慵懶,隨性。
「您來得真早。」
「你不是一直喜歡早起麼?」李君蘭掃他一眼,「怎麼今天這麼晚?都快要八點了。」
「因為睡得晚。」男人從樓梯上走下來,「您想說什麼,說吧。」
他在沙發上落坐,從茶几上的煙盒裡找煙。
李君蘭幾乎是氣急敗壞,她搶了周亦行手裡的煙,「亦行!你到底怎麼想的!你知不知道你這話說出去之後,我從前做的許多工作,就白白浪費了!」
「嗯?」周亦行裝無辜,「什麼工作?您可沒跟我匯報過。」
李君蘭一噎,像是被掐到七寸的蛇,狠狠一怔。
這些年,除了楊婉儀,李君蘭並沒有忽略跟其他權貴夫人之間的聯繫。但凡有年齡相當的女孩的,她都留意著。就想著萬一有朝一日,楊婉儀不成,還有其他人能頂上。
周家有權有勢,各路都有人,她想讓誰嫁進來,誰才能嫁進來。
可周亦行動作太快,一條消息發出去,瞬間就沒了退路。
周嶺也是氣得不輕,可這話說不應該父親來說,所以一大早的,李君蘭登門。
「周亦行!」李君蘭站起來,「你真的要跟她結婚?」
「我都發聲明了,還能有假?」周亦行要笑不笑地看她,畢竟是自己親媽,他即便是要 battle,也不能鬧太難看。況且李君蘭一向寵愛他,他更懂得怎樣把握分寸。
「母親,歲歲自從跟了我,沒少遭罪。我二哥那混蛋事兒先不提,光是楊婉儀,明里暗裡針對她的次數並不少。我一直沒說,是為了給楊家人臉面。但倪穗歲為什麼被綁架,為什麼周怡和她在同一輛車上,卻毫髮無損,背後是誰指使,您難道真不清楚麼?」
李君蘭沒接話。
「您不是說,選妻選賢?要我看,賢不賢的先不提,最起碼能讓我安心睡覺是真。她沒回國的時候周家也沒這麼多事兒。我到現在都好奇,當時我這邊剛有點動靜,她就回來了。她為什麼兒回來,您當真看不清麼?」
楊婉儀回國,自然是為了周亦行。
李君蘭沉下臉,面若寒霜。
「可你以為,倪穗歲就一定適合你嗎?她是倪瑾山的女兒!亦行,當年那件事情,你大哥是參與者!」
「那又如何?」周亦行看向她,眼神堅定,說出的話也是擲地有聲。「這件事不是已經過去了麼?我大哥當年只是參與,參與的人多了去了,不礙事。」
「沒這麼簡單!當年……」李君蘭攥緊了拳,急於把真相脫口而出。
恰逢此時,倪穗歲推開了臥室門,在樓上喊了一聲「周伯母,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