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攢錢買槍

  聽到衛淮想要弓,孟金福看出了他的意圖:「爺們,你這是想學跑山打獵這一行?」

  衛淮一臉誠懇:「大爺,我沒別的手藝,確實想學。」

  孟金福看了看衛淮,低著頭繼續用刀片刮著手中的木條:「這跑山打獵可不是啥享福的事兒,不容易啊!」

  「我別的能耐沒有,就能吃苦!」衛淮趕忙補充一句。

  孟金福又抬起頭看了眼衛淮,將手裡的傢伙什放下,嘆了口氣:「這就不是能不能吃苦那麼簡單。我們營地里也來過不少漢人,在他們眼裡,覺得跑山進林子,那就等於遊玩。

  那傢伙你看看,冰天雪地,河流山巒都是風光,溜達溜達多好啊,隔三差五響兩槍,還能見著點東西,又有野味吃,在吃的同時皮毛還能賣錢,是不是很美啊?」

  他沖衛淮笑笑,不待衛淮說話,他接著又反問:「事實上是這樣嗎?」

  衛淮沒有說話,靜待他的下文。

  孟金福深吸一口氣:「不是那樣的,他們看到的都是風光的一面。

  跑山打獵的人,在林子裡遭的哪個罪,過夜的時候,那凍得跟個狗似的,誰知道啊?

  得了風寒挺著往前走,那腿哆嗦腦瓜子迷糊,眼睛發花的時候,誰又知道啊?

  打個東西,冒著風險,跟著青皮子、野豬、山把頭玩命的時候又有幾個能懂?

  看看我們這烏力楞,世世代代在山裡遊獵的,如今還能扎在山裡的有幾個。

  再看看我這一身的傷,稍微上點年紀,一身不得勁,跟個廢人沒什麼兩樣,又有幾個明白。

  爺們,不是我說,你還年輕,又是外鄉人,找個更安生的事兒做吧,哪怕去林場倒套子,去農場幫工,也比呆在這深山老林里合適。

  一旦進了林子,跟擱家裡邊就不一樣了,你就不知道進林子會碰到什麼玩意兒,風險太大了,看看昨天晚上,那麼些青皮子闖進來……」

  「大爺,你知道外邊是啥情況,我的事兒也麻煩,如今,我還能往哪兒去?」

  衛淮回頭看著撮羅子外面,又轉頭看著孟金福,認真地說:「我不是沒想過到外面找事兒做,但沒有身份證明,也只能躲躲藏藏的,活得也憋屈,搞不好被人一個舉報,我這好不容易出來,就得被收容、遣返。

  如今到了這林子裡遇到你們,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不用提防著,我心安啊。

  我跟著你們討生活。我能做很多事兒,打獵我也能學……外面的風險,對我來說,比在這兒大多了。

  大爺,我想留在山裡,讓我留下來吧,留在你們的烏力楞!」

  他終於說出了這個決定。

  老人卻是沉默了下來,拿起放在一旁菸袋鍋和牛角做的煙盒子,給自己卷了根煙點上,吧嗒吧嗒地抽著,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在衛淮心裡都開始失望的時候,孟金福一鍋煙抽完,終於點點頭:「也對,活的就是個心安,你隻身一人,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把你往外邊推,那不厚道,你也有那股子拼勁和韌勁……行吧,回頭我跟綽倫布庫說說,就讓你留下來,烏力楞也缺人手,不少事情顧不過來,你留下來,也是好事。」

  「謝謝大爺!」

  聞言,衛淮心裡大喜過望,他知道,更多是因為昨天晚上打青皮子的時候,自己表現得還不孬的原因。

  有老爺子開口,他相信綽倫布庫、希克騰、濃突汗他們會好說話很多。

  「謝啥謝,你不是想學做弓嘛,幫忙搭手!」

  孟金福說著,彎下腰,他床上鋪著的野豬皮掀開,從裡面抽出一根已經修整好的木條,中間握把較粗,兩頭到尖稍修理成了漸薄漸窄並有反向彎曲的金黃木頭:「做弓,可是大有講究啊!」

  「大爺,這你可得跟我好好說說!」

  衛淮哪會放過這種學習的機會。

  孟金福也不藏著掖著,跟衛淮講說起來。

  按照孟金福的說法,鄂倫春人的弓很有些講究,在山裡,以前做弓的時候,用的材料是黑樺樹和榆木來做弓,後來漸漸發現,落葉松和一種叫報馬子的木頭彈性更好,而且要那種斜著生長的樹才行,因為韌性足。

  所以現在制弓,幾乎都是用這兩種木片熬魚皮膠粘合在一起製作而成。

  不過,孟金福這根放在墊著睡覺的野豬皮下邊的木頭更不簡單,這是他聽說柘木做弓最好,特地托一個回家探親的知青,從河北專門帶了三根回來,以一張毛狗皮作為交換。

  有兩根在彎反曲的時候,裂了,只成功了這一把。

  所謂的柘木,俗稱桑柘木,還被稱為帝王木,黃金木,據說以前皇帝龍袍上的黃色,就是用這種木頭提出來的黃色染料製成的,葉片可以用來代替桑葉餵蠶,吃這種葉片的蠶,吐出的絲線更為堅韌。

  聽說蠶絲也是能用來製作弓弦的東西,可惜北方不養蠶,孟金福所作的弓弦,只能以鹿筋或犴筋擰成。

  柘木弓體早已經被孟金福平日裡做出來了,今天要做的事兒,主要製作弓弦。

  在孟金福的指點下,衛淮找來木板墊著,用斧頭將這些變得堅硬的鹿筋砸劈,然後順絲一根根撕下。

  孟金福也在火邊撕著鹿筋,兩人忙活了一個多小時,總算將那些鹿筋撕成了絲線,然後孟金福又開始用絞線器將這些絲線在不斷的添加下攪成一根緊實的細繩,就開始迫不及待地掙扎著站起來,用腿別著那根柘木弓壓彎,把弦給繃上。

  他拉著弓弦試了試彈力,很是滿意的樣子,然後將弓弦取下來,把弓又掛在牆邊。

  「大爺,抽空指點我找一下木料,我也做一把唄!」

  見孟金福事情忙完,衛淮討好地商量。

  誰知道,立馬迎來孟金福的白眼:「都什麼年代了,還想著做弓?」

  這話說得衛淮一愣:「我看他們出獵,都帶著弓……」

  「那能一樣嗎?我們鄂倫春人的,從小就開始跟著大人學打獵,扎槍、弓箭、漁叉啥的,那就是從小當玩具的東西,再笨的人,也能練出些水準來。

  你呢?你都二十歲的人了,等你把弓箭準頭練出來,晚嘍!如今是玩槍的年頭,找機會弄一把槍吧,那玩意兒,比弓箭好學,啥都能打,更直接了當!

  學弓箭,你是能用弓箭殺青皮子還是殺野豬?別的不說,就野豬的皮都不容易穿透,還是槍好,打准了,就一槍的事兒,一槍打不死,還能開第二槍……

  哪怕是只能開一槍就得裝彈藥的老洋炮或者漢陽造,也比弓強。

  我跟你說做弓這些事兒,只告訴你用些什麼木料好,是因為以後設地箭捕獸的時候用得到。

  現在做這把弓,是準備等我死了,用來做陪葬的。」

  孟金福在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悵然。

  這話聽得衛淮一愣:「大爺,你這說的哪裡話,你身體還那麼結實……」

  「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我們族人,常年在山裡生活的,不少五六十歲就過世了,我這活到七十來歲,已經算長壽了……攢錢吧,攢錢買槍。」

  孟金福撥弄了一下火堆里的柴火:「等身上的傷養利索了,我讓綽倫布庫他們,領著你打獵。這種事兒,邊打邊學,光嘴上說說,不行!」

  從孟金福那裡回到濃突汗的撮羅子,衛淮從沒這麼激動過,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攢錢,攢錢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