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南承曜淡淡點了下頭,那兩名軍醫便退了下去。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瀲急急的開口問道:「二姐,那兩個軍醫說得雲裡霧裡的,你到底有沒有怎樣?」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礙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看他仍是一臉的不放心,連忙趕在他還欲再問之前開了口:「我有點餓了,你幫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山藥粥。」

  他立刻站起身來,揚眉道:「二姐你等著,即便是沒有我也要他們現做了來。」

  說著,他便大步往門外走去,我看著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屏風外,尚未收回視線,便聽得南承曜的聲音響在耳際。

  他一面撫著我的長髮,一面開口道:「待你的身子調養幾天,我們便起程回京,上京城內名醫不少,你不會有事的。」

  我溫婉應道:「臣妾本來就沒事,何苦還要勞駕太醫。」

  他淡淡一笑:「軍醫太醫,保的只是平安,他們治病,大多是溫方,惟恐擔了責任,如今只是形勢所限,等回了上京,我自然不會找他們。」

  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殿下說這話可要小心,別忘了『醫者手上一把刀』。」

  他宛爾:「我倒忘了,眼前便有一個握刀子的,看來是該小心一點。」

  我略帶嗔意的看了他一眼,他亦是回我一笑,方攬著我接著開了口:「世人都以為宮中太醫院國手是妙手回春的神醫,其實沒有一個不是以保自己的命為重,患者的命為輕的。若非他們處在那個位置上,比旁人多得些『下刀』的機會,在我看來,那就真的是百無一用了。」

  我微微一笑:「為君王皇族看病,好了,是你的本分,不好,卻是要被砍頭的,這原怪不得他們。」

  「也是。」他淡淡笑了笑:「不過真正的醫之大者,卻藏於民間,不知道王妃有沒有聽說過『淳逾意』的名字,雖是比不得蘇修緬那一手驚天地泣鬼神的醫術,卻也並沒有白擔了『妙手郎君』的虛名,此刻他便在上京之內,等我們回去,我便讓他到王府替你看看。」

  我轉頭看他,剛要說話,卻被他以一指輕輕點住了唇:「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醫者不醫己』是老話了,讓他看看總沒有什麼壞處。」

  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輕輕推開他的手:「我是想問殿下,這『妙手郎君』向來行蹤不定性情古怪,殿下怎麼那麼肯定他在上京,又怎麼知道他會願意來幫我看病呢?」

  他難得的估算錯我的心思,自己也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過了一會,才重新淡淡笑著對我開了口:「是人皆有弱點,只要抓住了,便能叫他死心塌地。而淳逾意的弱點便在於貪戀美色,一個桑慕卿,就足以讓他沉醉溫柔。」

  他口中的桑慕卿我知道。

  「不願君王詔,只盼慕卿顧」,上京忘憂館桑慕卿的名聲,早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

  灩兒不可謂不美,慶貴妃亦是國色天香,但她們之於世人,卻更多的是如天上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惟有這位慕卿姑娘,卻真真正正,讓天下男子,但凡想起,無不心醉而神往。

  我雖是沒有親眼見識過她的風采,但有一回卻是聽瀲開口贊過,雖然他眼中只是純粹對世間美好事物的欣賞,並未情動,但能讓他這樣,卻斷然不是常人所能為。

  我想起了上京城中流傳甚廣的公開的秘密,桑慕卿身為南朝第一舞姬,自然眼高於頂,拒絕過的王孫公子文人雅士如過江之鯽,卻輕易的讓當朝三皇子南承曜做了入幕之賓,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如今在這樣毫無心理準備的時候聽他提起,說的卻是這樣一番話,一時之間,倒叫我不知道該怎麼應答了,只能一徑的垂著羽睫,不言不語。

  他見我沉默,似是有些疑惑,卻忽然一笑,攬著我的腰從後面俯下身來,溫熱含笑的氣息就拂在我的耳際:「王妃怎麼不說話?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我面上微微發熱,有些不自然的開口道:「殿下說,是人都有弱點,那這位慕卿姑娘的弱點想必殿下也握住了?」

  不然,怎麼能說動這樣心氣高傲名滿天下的奇女子去應承淳逾意。

  他笑出了聲,語氣里重又帶上慣常的*:「是,桑慕卿的弱點便在於她對我動了真情,只是,王妃確定你想問的只是這個?」

  我微垂羽睫,沒有說話,心底,卻莫名的湧上一絲冷意。

  這世間有多少人做夢都想著能見上桑慕卿一面,可眼前這人,卻只將她奉上的真心視為可以利用的工具,他利用她籠絡人心,或許還利用她收集各方消息,我不知道這世間,到底有什麼是他真正在意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勉力自他懷中直起身子,轉過頭去看他的眼睛,聲音很輕,卻是一字一句的開了口:「那麼我呢,在殿下看來,臣妾的弱點是什麼?」

  他的眼眸轉深,定定看我半晌,方淡淡開口,只有四個字:「太重情義。」

  我一時怔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唇邊*的笑意漸漸淡了,只是深深看我,良久,才再開口,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嘆:「王妃慧質蘭心,心氣與才學不讓鬚眉。只是,太過聰明的女子,往往不易幸福,識大體,顧大局,然後一味的委曲求全。」

  我輕輕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纏著繃帶的手,沒有說話,而他的聲音,依舊靜靜傳來——

  「你弟弟說得沒有錯,你嫁入三王府,我對你虧欠良多,可是你從來沒說過我半句不是,相反,還遠赴漠北,處處維護。」

  「臣妾既然嫁給了殿下,自當禍福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臣妾懂得。」

  我沒有看他,只是輕輕開口,而他卻伸出手抬住我的下顎,微一用力,迫我抬頭看他的眼睛——

  「你方才說的,是身為當朝三王妃、慕容丞相府千金的深明大義,為了這,你放棄了一個妻子最基本的冀望和要求。」

  他鬆開手,卻依然看著我的眼睛開口:「就說這一次,我不信你一點都沒有察覺,我為什麼要留你在這鄴城。可是,你一句話也不多問,明知道危險卻依然留了下來。我讓你一身是傷躺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是你醒過來以後,卻連半句抱怨的話都沒有。王妃究竟是一點也不在意,還是太過自苦了呢?」

  我別開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就像秦將軍所說的,殿下會這樣做,必然是有把握可以救出臣妾的,臣妾相信殿下。」

  「若是我告訴你,換做別人我可能就不會行這一招棋了,王妃又會如何?在我的算計和篤定裡面,你占了其中之一,因為是你,所以我相信憑你的聰明,必然可以等到我來,但這其實也是一場賭。」

  我緩緩抬眼,對上他幽黑暗邃的眸光,然後努力綻出一抹柔然笑意:「可是,我們畢竟賭贏了,不是嗎?」

  我用了「我們」,然後看見他的身體,微微的,幾不可察覺的一震。

  我依舊靜靜的看著他的眼睛,語音寧和而堅持:「若是旁人,殿下未必不會行這一步棋,卻不一定會去在意一顆棄卒的性命。而如今,臣妾安然無恙,我相信在殿下的篤定裡面,除了臣妾自身的因素外,必然還有重重安排,所以,臣妾沒有半分埋怨。」

  他深深看我,沒有說話,而我卻終是沒有止住心中橫亘不去的那一絲澀然,別開了眼,輕聲開口道:「只是,下一次遇到這樣的事,臣妾卻希望殿下能夠一早告知,只要是殿下的意思,臣妾絕不會有半句推辭,我只是不想被瞞著,最後一個才知道。」

  「不會再有下一次,」話音剛落,我整個人便被他伸手密密擁入懷中,他的語音裡帶了一絲不同於往日的低沉和悸然:「那天在鄴城城樓下,我看著你的血滴在雪地里,才發覺,原來我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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