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我並不敢賭,因為賭注或許是南承曜的性命,因為一旦我輸了,便再沒有番盤重來的機會,上京城樓上那最後的一瞥,很可能,便是訣別。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所以,在尋雲逐雨前來與我見禮的時候,在秦安親自替我打開馬車車簾的時候,我都帶著無可挑剔的微笑,儀容完美,亦尋不到刻意疏遠的跡象。

  馬車徐徐動了,疏影猶不解的問道:「小姐,你即便要回相府,也用不著這麼急啊,這天才剛亮呢。」

  她不明白,這些信函物件,早一分到達南承曜的手中,那麼他便會少一分危險。

  既然在三王府之內再找不到可以讓我全心信任的人,那麼,我便另尋可靠之人,必然要把這信件,原封不動的交到他手中。

  至於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有沒有用,最終結果是福是禍,我並沒有辦法去控制,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他知曉這一切,那麼即便最終難逃此劫,也只能說是,天意如此。

  人事盡,剩下的便只看,天命如何。

  回到相府,父親已經入宮上朝去了,母親見了我,驚喜莫名,一面吩咐著丫鬟準備我愛吃的茶點,一面握了我的手:「清兒,今天怎麼會過來的?」

  我心底不易察覺的湧上一絲苦澀,面上卻是嬌柔一笑,對著母親身後的小丫鬟道:「還不快去把你們瀲少爺叫出來,我適才突然有感想成一首曲子,正好合他的那一套鳳翔劍勢,這才急急的趕過來的。」

  母親笑了起來:「怨不得那麼多兄弟姐妹當中,他最愛黏你,因為也只有你肯陪他這樣胡鬧。不過這回還偏偏不湊巧了,他昨夜剛動身去了城外的別苑,說是要守著獵什麼白虎來著。」

  我的心倏然一沉,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異樣,心念飛轉,片刻之後便輕笑道:「這容易,反正如今三殿下又不在,我留在王府之中左右沒事,不如這就去別苑找他去。」

  母親嚇了一跳:「清兒,你是在同我開玩笑吧?」

  我搖頭笑道:「怎麼會,女兒是真有此想,王總管,勞煩你幫我吩咐門外的車夫多餵點料,做好準備,我即刻便要用。」

  母親有些哭笑不得:「你這孩子,一大清早的,胡鬧些什麼呀?」

  我攬了她的手臂嬌笑,做小女兒態:「古人都說了,人生得意須盡歡,平日裡女兒規矩慣了,趁著三殿下不在,也想任性一次。母親不知道,在三王府之中,我連說話走路都要思前想後方敢為之的。」

  母親看了我半晌,終是輕輕一嘆:「很多時候我都忘了,再怎樣的識禮儀知進退,你也不過還是個十八歲的孩子。」

  我心底難受,面上卻不敢顯出分毫,只聽得母親想了片刻,有些猶豫的開口:「只是你這樣貿然回來,又去別苑的話,三王府那邊,會不會不好交代?」

  我想了片刻,方搖頭道:「三殿下出征前曾同我說過,若是在府中無聊,便多出來走動走動,灩兒那裡和家裡都是可以的。他都有這樣的應允了,其他人還有什麼好為難我的?再說了,我今日回家秦安是知道的,一會母親差人過三王府那邊說上一句,留我在別苑小住幾日,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即便是皇上也挑不出半分不是。」

  母親聽我說完,笑了起來:「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我太多慮了。王總管,去看看小姐的馬車裝備如何,不行的話就用府上的,從這裡到別苑也還是有些路程的。哎,你們幾個也別站著不動呀,快幫小姐打點一下行頭,吃的用的穿的,碧芷,你留心看顧著點。」

  我連忙開口:「不用不用,不過回一趟別苑,哪裡需要這麼興師動眾的……」

  「你就別管了,」母親笑著打斷了我:「我慕容家的心肝寶貝出門,再怎樣興師動眾都不為過。」

  相府的下人辦事歷來得力,不一會便諸事齊備,母親親自挽了我的手將我送上馬車,一面殷殷叮囑,就如同每一位對著遠行遊子的慈母一般。

  馬車緩緩前行,疏影從一旁的籃子裡挑出一小盒杏仁酥遞給我,笑道:「夫人準備的可全是小姐愛吃的,那麼多,還說是讓我們在路上無聊的時候當零嘴吃呢,這哪裡能吃得完?」

  我心裡一痛,手中點心香滑清甜,軟在心頭,卻化做絲絲苦澀。

  母親這樣挖心掏肺的為了我,而我竟然還千般算計,連一句實話都不肯給。

  我不敢讓母親、讓家裡人知道實情,因為我沒有辦法預料他們知道以後,會做何反應。

  就像我沒有辦法預料,如果有朝一日,東宮與三王府的對立不可避免,他們會選擇灩兒還是我一樣。

  該承認的,父母在灩兒一事上的作為,以及對我的隱瞞,即便本意是為了我好,但到底已在我心深處落下了一個結,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何時才能解開,又或者說,究竟有沒有能解開的那一天。

  現如今,我的欺瞞,是不是同樣也會在他們的心底落下一個結,即便我本意沒有絲毫背叛家族的意思。

  是的,我的所作所為,並不等於說南承曜的重要性已經超過了我的父母家族,只是事關他的安危,那麼在無損我慕容家的情況下,我願意為他做到這一步。

  哪怕自己的心裡,因為欺騙而愧疚難當。

  我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了隨身攜帶的小絲囊。

  絲囊里,除了有我默下的信件和那支笛子外,還有一封我寫給南承曜的親筆信,他看了,自然會明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約莫過了大半天的光景,慕容家的別苑已經遙遙在望,別苑中,有我最小的弟弟,慕容瀲。

  這些不敢讓父母知曉的事情,我卻可以毫無顧忌的告訴他,不放心讓旁人送達的信件,我同樣可以安心的交託給他。

  光陰流逝,瀲已經逐漸長成堅毅出色的大好男兒,雖然那桀驁不馴的性子讓家裡面的人著實頭疼,但我卻知道他骨子裡凜然的剛正和傲氣,坦蕩磊落,胸懷天下。我知他必然當得起我全心全意的信任。

  馬車在別苑門外穩穩的停下,管事的陳伯連忙上前來對我行禮道:「這不是清小姐嗎?這是怎麼了,昨天夜裡瀲少爺才來的,您今兒個也跟著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有所準備呀!」

  我微微一笑,開口道:「瞧您說的,自家人回來,還有什麼可準備的,您這不是把我當外人了嗎?」

  陳伯呵呵一笑:「瞧我,這可是老糊塗了,還是清小姐會說話。」

  「好了,陳伯,我家小姐大老遠跑過來就是專程來找瀲少爺的,現在他人在哪啊,你快把他叫出來吧。」疏影把馬車上的東西交給別苑的婢女打理後,笑嘻嘻的蹭上前來說道。

  「疏影姑娘,這可難為我了。」陳伯依舊是呵呵笑著,撓了撓頭:「這別苑裡又沒什麼稀罕玩意兒的,瀲少爺哪裡能待得住,這不,一大清早的就帶著弓箭上山獵白虎去了,我看啊,獵不到他怕是捨不得回來的。」

  我聽著他的話,心裡一緊,忙追問道:「是在皇家獵場嗎?」

  「哪能呢,」陳伯一面說著,一面遙遙指了指對面山上皇家獵場外圍密密的楓林:「白虎性野,極難尋到,皇家獵場根本圈養不住。瀲少爺不知道是從哪裡聽來的傳言,說三殿下十三歲的時候就在這片楓林里從白虎爪下救過人,這才起了爭勝心思,非得去守上一守不可。這光景,他估計是進到楓林深處去了。」

  楓林與白虎,恍惚間,有模糊的記憶碎片如流星一樣飛快划過我的腦海,這一片密密楓林,竟是同三王府中的「楓林晚」分外相似。

  只是,如今的我,卻無暇分心理會,我只能看著陳伯急問:「他可說了什麼時候回來?」

  「這倒沒有。」陳伯搖了搖頭:「不過白虎難尋,瀲少爺又是那樣拗的脾氣,他認準了的事誰都拉不回來。依我看啊,他這一去,少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月,都是有可能的。」

  我心一沉,依舊力持平靜的開口問道:「那如果派人到林間尋他,最快需要多長時間?」

  陳伯為難的看了看遠處的楓林:「清小姐您也看到了,這楓林又密又闊的,人在其中根本如同螞蟻一樣,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到人,只怕是很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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