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愧疚

  沈祐將馮侍郎送出宮門,等馮侍郎顫巍巍地上了軟轎,沈祐才迴轉。【Google搜索】順手揉了揉遭了罪的耳朵。

  怪不得馮少君從不給馮侍郎好臉色。這麼一個臉皮雄厚的長輩,一旦心軟了,定會厚顏無恥地糾纏不清,後患無窮啊!

  沈祐快步回太和殿復命。

  慶安帝略一點頭,目光複雜地看了沈祐一眼,忽地說道:「朕准你假,你今日回去,將曹振被斬首一事親自告訴你媳婦,好生寬慰她幾句。」

  沈祐精神一振,忙拱手謝恩。心裡卻有些奇怪。

  大仇得報是大喜事,以馮少君的脾氣,不知何等喜悅開懷。慶安帝口中的「好生寬慰」是什麼意思?

  不過,現在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天子特意准假,他先應下,等回去見了馮少君,就一切都清楚了。

  到了下午換班之際,沈祐立刻出宮策馬,到崔宅的時候,恰逢傍晚,紅霞滿天。

  沈祐快步進了崔宅,門房管事忙匆匆稟報一句:「沈夫人下午就來了。」

  誣陷殺害馮綸的曹振被問斬,大馮氏激動歡喜不已,一收到消息就來了崔宅。話沒說幾句,就梗咽失聲,痛哭了一場。

  馮少君原本情緒還算平靜,大馮氏哭得太過起勁太有感染力,馮少君也隨之潸然淚下。

  沈祐邁步進來的時候,大馮氏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不少,馮少君也用帕子擦了眼淚,正低聲和大馮氏說話。

  聽到腳步聲,馮少君和大馮氏一同抬頭。情緒激動的大馮氏搶先起身一步:「四郎,你怎麼回來了?」

  沈祐迅速看馮少君一眼,確定馮少君沒什麼大礙才稍稍放了心,張口答道:「今日上午,曹振被問斬,馮侍郎進宮謝恩。皇上體恤,恩准我出宮回來。」

  「好好好,你回來就好。報仇雪恨這等好事,值得慶賀。」大馮氏紅著眼,笑著笑著,又哭了起來:「可憐三弟,無辜枉死這麼多年,還一直擔負著貪墨的惡名。如今總算是翻案,還了清白。可三弟再也活不過來了。」

  馮少君眼睛一紅,將頭轉到一旁。

  沈祐略有些笨拙地安慰大馮氏:「人死不能復生,岳父離世多年,如今地下有知,一定會很欣慰。」

  大馮氏哽咽著點頭,用帕子擦拭淚痕。

  沈祐又走到馮少君面前,伸出手,牢牢握住馮少君的手。

  馮少君轉過頭來,眼中閃爍的水光已褪去,除了眼眶泛紅,看不出什麼異樣。

  不知為何,沈祐心裡忽地掠過一絲奇異的不安。

  馮少君太平靜了,平靜得不合常理。再聯想到慶安帝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沈祐的腦海中瞬間涌過諸多念頭。

  大馮氏最是通情達理,知道小夫妻有話要說,很快離去。

  沈祐馮少君一同送大馮氏出了崔宅。待回到寢室,沈祐關了門,將馮少君摟入懷中,低聲問道:「少君,出什麼事了?」

  馮少君放軟了身子,依偎在熟悉的寬闊胸膛,低聲將福親王一事道來。

  沈祐眉頭跳了一跳。

  原來如此。

  岳父馮綸確實是死在曹振手中。可一開始指使曹振對付岳父的人是福親王,後來曹振痛下殺手,想來也有為福親王出一口惡氣的緣故。薛凜匆匆結案,令岳父背負惡名長眠地下,也是看在福親王的顏面上。

  當年隆安帝沒有徹查此案,默許薛凜結案,顯然是在包庇福親王。

  一個是普通臣子,一個是嫡親的胞弟。孰輕孰重,根本無需比較。

  從頭至尾,福親王沒有真正出過手。可馮綸的死,處處都有福親王的影子。

  「皇上令義父寫了一封信給我。」馮少君低聲道:「在信中告訴我,此事得告一段落。」

  沈祐身為天子親衛統領,對宮中形勢十分清楚。沉默片刻,嘆了口氣:「皇上也是不得已。」

  秦王漢王是謀逆在先,秦王死在皇陵里,漢王活下來了。慶安帝沒有處死漢王,一直圈禁。這是身為天子的「仁厚」,要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皇上是一個重情重義忠孝悌義的好皇上。

  曹家是曹太后的娘家,是隆安帝的外家。也是因為罪證確鑿,慶安帝才能對曹家下手。

  福親王可是慶安帝嫡親的叔叔,掌管宗人府二十餘年,是朱氏皇族的族長。慶安帝焉能因為一樁陳年舊案的牽扯,就對福親王動手?

  想來,皇上心中有些愧疚,所以才會特意讓他回來安撫馮少君。

  「我知道皇上的難處。」馮少君輕聲道:「我不怪皇上。事實上,我很感激皇上。皇上英明神武,且胸襟寬廣,才能容得我一個女子手握權柄。皇上應過我的事,也都做到了。殺害我爹的曹振被砍了頭,薛凜被處死。我爹的惡名被洗清。我實在沒什麼可不滿的。」

  「可是,一想到福親王好端端地做著大齊親王,我心頭這口鬱氣實在難平。」

  在沈祐面前,馮少君無需偽裝隱藏,也不必遮掩。她抬起頭看著沈祐,目中閃過殺氣,一字一頓地說道:「總有一日,我要除了福親王!」

  沈祐目中同樣閃過殺意,沉聲道:「總有那一天!」

  ……

  馮少君慢慢吐出一口氣,似要將這幾日的鬱氣全部吐出胸膛。

  沈祐不善言辭,就這麼默默擁著她,似要給她所有的溫暖和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馮少君再次抬起頭來:「對了,有件事還沒告訴你。表哥和表嫂已經帶著大郎二郎兄弟搬到隔壁的宅子裡了。」

  「外祖母捨不得我和旭哥兒,沒有搬過去,留下和我們同住。」

  許氏留下的最重要原因,是要陪在旭哥兒身邊。

  說到底,還是為了馮少君。

  馮少君有些無奈,輕嘆一聲:「前世我孑然一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拘無束,沒有牽掛。現在真是不比當初了。」

  女子一旦成親生子,做了親娘,就有了諸多牽掛。

  虧得沈祐全力支持她。不然,她就沒有底氣再踏出家宅去當差做事了。

  女子想做出一番事業,實在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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