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烏雲擋住了夕陽,村子很快就暗沉了下來。
這裡很安靜,人影也不多見,由於下雨,村民很早就從田裡回來,天一黑就睡去,所以村子幾乎一片漆黑,很少有光亮。
有那麼一間亮著光的房子,它在村口寺廟的後面,有一個小小的籬笆院子,裡面是一個長方型的小屋子,這裡以前是某位教徒的居所,但他早已不在人世。
現在居住在裡面的,是村子裡唯一的教士,一個老婆婆。很少人知道她的名字,村里人多數尊稱其為先生。昏暗的屋內點著一盞燈,它放在木桌上,只有一點小小的火焰。
老人坐在椅子上,半閉著眼睛,好似在發呆。
就在此時,木門忽然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她緩緩扭過頭,站了起來,並慢慢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漆黑的門外,一個白髮高挑的女人站在外面,她正是今天來到村子裡的旅人,所有人以為她走了,然而現在她卻出現在老人的門前。
「我以為你離開了。」
老人淡淡地說道。
「我也以為你耳朵不大靈敏。」
玲奈也用那種滿不在乎的語氣回答道,老人沉默著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進入了屋內。
「進來吧,我知道你不會就這麼離開的。」
她說對了,玲奈進入了屋子裡,關上了門,她看著老人的身影,眼睛微微眯起。
待老人坐下後,她抬起頭,看向玲奈,問:「不坐嗎?」
玲奈搖了搖頭,說:「不了,我不會待太久。」
說完她便背靠著門框,雙手交叉,看向老人。
「是為了那個男孩的事情對吧。」
老人忽然問道。
「你知道。」
「村子裡所有人都知道,傳到我耳中的時候已經算晚了。」
老婆婆嘆了口氣,玲奈的依舊冷冷看著她。
「你想說這和你無關麼?」
「嗯……」
老人沉默了下來,玲奈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她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想要裝作聽不見麼?」
「不,只是想起了往事。」
「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你想知道什麼?」
玲奈輕嘆了口氣,她不想讓事情變得複雜。
「在你書堂里,有一個叫做馮馬的小子。」
「我知道他,他是最聰明,也是最可憐的一個。」
「你知道他母親失蹤了嗎?」
「我聽說了。」
「是你乾的嗎?」
玲奈直接問道,她看著對方的眼睛,對方也側過頭,用那藏在皺紋中的雙眼看向玲奈。
「不,我怎麼會做這種事呢?」
她的語氣出奇的怪。
「那我就想不明白了,為什麼你要裝作人類的模樣,還裝聾作啞。我想應該沒人會懷疑一個行動不便,而且耳朵又有些聾的老人。」
老人忽然沉默了下來,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房間裡頓時變得死寂。
外面的風吹在木門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老人半張著嘴,她的眼睛也睜大了一些。但很快,她像是看淡了一樣,臉上的皺紋又回來了。
「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人類的?」
她承認了,其實玲奈並不敢確定,只是有那麼一個猜想,她之所以有這麼一個念頭,是因為……她能夠感知到對方身上的水。雖然無法操控,但她能夠以此判斷出對方的年齡、身高、健康狀況以及是否懷有惡意。
在戰鬥中,她甚至能夠讀到對方血液的流動,以判斷對方的攻擊方向。
而面前這個老人,她有著和老人,亦或者是人類截然不同的身體構造,血液流通的方向太奇怪了,以至於玲奈不得不懷疑她。
「這是我個人的能力。」
總會有這麼一些奇怪的人。
老人輕輕吸了口氣,說:「你打算殺了我嗎?」
「那得看你的回答。」
玲奈眼睛微微眯起,這樣她能夠更加容易將血液集中在眼睛周圍,她看到的血流流動更加的清晰,她能夠以此判斷出對方是否在說謊。
「我的答案是,你找錯人了,我並沒有殺過人。」
聞言,玲奈感到一絲懷疑,可是對方表現得非常自然,不像是在說謊。
「你什麼時候來到這裡,偽裝成這副模樣的?」
「大概三年多以前。」
「可我聽人說,教書的老人在十幾年前就生活在這了。」
「是的。」
「即使這樣,你也堅持認為自己沒有殺人?」
玲奈是有備而來的。
「是的,如您所見,我擅長的是偽裝,特別是偽裝成人類,我生命的絕大部分時間,都以人類的形態活著,和其他生物所不同的是,想要偽裝成人類,只是模樣相似是不夠的,還需要了解你們的思維。」
說著,老人站了起來,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她的臉一下變得圓滑,眼睛也變成了藍色,和玲奈一樣。看到自己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語言、神態,動作,我無時無刻都在觀察學習。久而久之,我慢慢地習慣以人的形態活下來,融入了你們的社會中,就像是你們的一份子一樣。很多時候,我都會忘記自己的身份,以為自己是一個人類。」她模仿了玲奈冰冷的表情,不得不佩服,她學得很像,讓玲奈自己也感受到威脅。
她終於知道人類為什麼會討厭其他人偽裝成自己,它可能會用自己的模樣去幹壞事,然後算到自己頭上。
就在此時,她變回了那副老態龍鐘的模樣,直直的腰杆也慢慢彎下,身體萎縮了回去。
「直到三年前,由於某種緣故,我不得不離開原本的地方,來到了這裡。」
「為什麼?」
「因為我聾了,聽不到聲音了。對於我們變形怪來說,如果不能對聲音進行回應,會被當做叛離族群,我會被當做叛徒處理掉。」
聞言,玲奈眉頭一緊,心說這個變形怪究竟有多少潛伏在人類社會中。
「我變成了貓,爬上了一輛不知去往何方的馬車,機緣巧合下,來到這裡,被一個老人撿到。她是一個有些耳背,身體又有些毛病的老人,沒有親人,無依無靠,就連挑水都成問題的人,卻想讓那些小孩學會識字,走出這個大山。直到有一天,她往常一樣睡在床上,不同的是,第二天早晨她並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