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請吃一頓飯

  一個月後就是,當秋天結束,這場冬雪降下的時候,也就到了應天府結業考核的日子。閱讀

  說是第一場冬雪落下,但其實到了那天之後,這場雪究竟會不會落下都沒有什麼關係,該來的總會來,避不過。

  結業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但在這一天卻是應天府最傷感的一天。

  結業等於離開了學府,離開了這座修行最少四年以上的學府,同窗,先生,還有這座朝歌城。

  然後會有部分人行走天下,去做自己願意做喜歡做的事情,更多的人會進入朝廷,被送到各個地方為官,還有部分人會被送到軍中。

  走出這扇門之後,各為其主,或是為了不同的目的而碰撞到了一起,原本的同窗反目也是常有的事情。

  學府內的人都清楚這一天意味著什麼,因此最近的氣氛在沉重之餘也滿是低沉。

  低沉到了什麼地步呢?

  寧北看著碗裡得麵條,覺得麵條旁邊的醬油和醋都是泛著壓抑味道的。

  他朝老闆多要了一些蔥,這家店的老闆小氣的很,明明蔥油麵的精髓就在這個蔥油上,可每次都給的特別少,拌起來味道雖說不錯,可總歸是差了點意思。

  「咱們的交情不錯,你若是有事大可直接說。」

  寧北端著面碗吃了一大口,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吃麵,自從能夠修行之後,許多以前需要仔細謹慎注意的小事情都可以不再那么小心。

  蘇幕遮請他吃了一碗蔥油麵,就是應天府臨街的這家小鋪子,據說已經在學府附近開了幾百年,真正的老店。

  學府中的寒門和軍中之人最喜歡的就是來這裡吃麵。

  蘇幕遮談不上孤僻,但卻是個很冷淡的人,兩個人的關係雖然不錯,但這位邊軍少年從不喜歡麻煩別人。

  或者說邊軍出身的人都不喜歡麻煩別人。

  在神朝,邊軍沒有朋友。

  蘇幕遮沒有吃麵,聽到寧北詢問後說道:「邊軍這些年過得很苦。」

  寧北點了點頭:「邊軍是神朝的刀劍,但這把刀劍卻漸漸地不聽神朝的指使,日子當然會過的很苦。」

  蘇幕遮面無表情,淡淡道:「邊軍與妖國積怨深厚,不知多少代人的血仇,陛下要與妖國和平,對於百姓來說這是好事,但對於邊軍來說,這很難接受。」

  「你們是軍人,軍人就要服從命令。」

  「邊軍當然會服從命令,所以直到現在哪怕我們再如何反對這件事,卻依舊只是在態度上反對,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態度上反對,本就已經出格。」

  蘇幕遮沉默了一瞬,然後看著寧北問道:「如果未來的皇帝是你,你會怎麼做?」

  寧北夾了一口蔥油麵,沒有說話。

  百姓的和平,邊軍的血債,兩件事在這個政策上發生了衝突。

  由於神朝的獨特規定,邊軍並不會輪換,而是會一直守護在邊境當中。

  而且還在邊境設立了武院用來培養軍中出色將領。

  邊軍已經在邊境守護了不知多少年。一代又一代人的性命去鎮壓妖國。

  血仇,早已經不可化解。

  這種事情並沒有對錯之分,你很難去評判什麼,歸根結底要看的是神朝的處境,無論是寧北還是蘇幕遮都只是稍微站的高一些的人罷了。

  他們遠遠達不到神皇的高度,所以對於這件事情看的深度有限。

  蘇幕遮繼續道:「邊軍很苦,但願意去的人卻有很多,只是由於一些原因,近二十年來去往邊軍的人越來越少。」

  「什麼人?」

  「學府的人。」

  寧北吃麵的動作微頓,明白了蘇幕遮請他吃這頓飯的意思。

  他擦了擦嘴,說道:「這件事不容易,一碗蔥油麵輕了些。」

  蘇幕遮看著他,認真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蘇幕遮是姚濟世看重的人,如今更是應天府的出色弟子,被譽為武科的小怪物,能得到這樣的人的人情,很不容易。

  寧北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朋友之間幫忙是應該的,無所謂人情,但一碗麵不夠。」

  他看著蘇幕遮,微笑道:「得兩碗。」

  蘇幕遮定定的看著他,旋即衝著老闆招了招手:「再來一碗,多加蔥油。」

  寧北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很好,我幫你。」

  這頓飯吃得很愉快,在每年的結業考核之後,成功結業的學子有許多都會選擇進入邊軍當中。

  正如蘇幕遮所說的那樣,邊軍很苦,但這裡是神朝的第一道防線,沒有人不敬佩這個地方。

  應天府里從不缺少有責任的學子。

  但由於近些年邊軍的態度,導致幾乎九成要去邊軍的人都被各種理由攔了下來,送往了其他軍中效力。

  導致邊軍這二十年來只能依靠自家的武院輸送人才,幸虧有著姚濟世的教導,才讓武院出來的人足夠出色。

  寧北很敬佩邊軍,這是他要幫蘇幕遮的主要理由,身為神朝的第一道防線,絕不能因為內部的問題而出現問題。

  第二則是他和蘇幕遮的交情的確不錯。

  至於第三點,他想趁這個機會,再試探一次。

  神皇,寧瑤,關家,百官的立場。

  這次結業之後應天府學子的分配能夠看出很多事情,各處的利益變動。

  尤其是秋日祭邊軍剛剛得到了這麼大的好處,這一次受到的阻力會更大。

  關虛白始終在想著壓過姚濟世,他這些年在軍中的地位和威望之所以能夠提升的這麼快,除了關家和宮裡那位的支持之外,也和分走了絕大多數要去邊軍的應天府學子分不開干係。

  他絕不會坐視這件事的促成。

  學府里的氣氛漸漸低沉,寧北想著這個七十四爵當中近來風頭最盛的這位,這件事透著不尋常。

  自從上次在晚宴上見過之後,關虛白就好像根本不曾見過他一樣,就連任何的小動作都沒有,連帶著關海近來也鮮少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切都變得安穩了起來,剛剛走入京都之時的種種風雨全都消失於無形。

  他可不認為這是關虛白沒辦法對付自己,這個手段高超的老狐狸,背後肯定有著自己不知道的算計。

  暴風雨沒有落下之前,才是最讓人寢食難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