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破城

  第219章 破城

  詔安城,上午時分,城外炮聲大作,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四野

  城牆裡許之地,二十餘門三米長的火炮如同巨獸,驟然噴吐出黃色的火光,每一次發射四周的地面皆是隱隱震顫起來

  十餘斤重的鐵彈飛射而出,十餘枚鐵彈轟然砸在城牆之上,詔安城牆上頓時煙塵四起,整座城牆皆是震顫起來,恍如隨時要倒塌一般

  十餘枚鐵彈剛剛發射,但緊接著又是響起巨大的炮聲,十枚鐵彈又是帶著低沉的風壓再次砸向城頭

  此時詔安城上的城樓早已變成一片廢墟,所有士卒皆是神色恐懼,伏在城牆地上,根本無人敢直起身子

  十二月二十三日,不管濠鏡內部經過怎樣的妥協與爭鬥,濠鏡的海船終於是帶著三十門火炮,按時抵達潮州城外

  這些火炮抵達潮州以後,卻是沒有任何停留,直接便被轉運至詔安城下,而在這三十門火炮到位以後,明軍也終於開始正式攻城

  此次濠鏡的葡萄牙人為了達到明廷的要求,幾乎將濠鏡僅剩的幾條商船上的火炮全數拆了下來,這才勉強湊齊了這三十門的火炮,加上先前在炮廠購買的三門,如今詔安城下足有三十三門三千斤以上的重炮

  李明忠取到火炮以後,在詔安南北兩面,直接擺上五門火炮,徑直對準城門門口,而剩下的二十三門則是全數集中在西城,開始日夜不停的轟擊城牆

  經過兩日的轟擊以後,西城城牆大片的城磚碎裂,已然露出底下的黃泥夯土,整面城牆已是搖搖欲墜

  明軍主攻西面,包圍南北兩面,只留出東門一條出路,明軍不包圍東門卻並不是要放城內清軍逃離

  詔安城東是連綿的丘陵,東面的通道又已經被明軍截斷,若是城內清軍從東門出逃,便只能進入東面崎嶇的山嶺之地

  清軍大部只要散入山嶺之中,明軍只要尾隨其後趁勢掩殺,清軍瞬間便要崩潰

  城內的清軍也是知道此時東逃必然大軍盡喪,所以博洛等人哪怕明知詔安城此時已經極度危險,卻也始終守在城中不動,想要等待漳州方向的大軍來援,打開東撤的通道

  城下火炮再次響過兩輪,此時炮聲卻是忽然一停,而後幾名明軍騎卒忽然從陣中奔出,馳向詔安城下

  而在騎卒奔向詔安之時,後方明軍軍陣中卻又是一動,一部五千餘人的明軍用馬騾拉著五門重炮越過東面,竟將詔安東門也徹底圍住

  「城上的韃子聽著,長泰城下的韃子軍已為朝廷大軍殲滅,你等已經再無援軍,若想活命,速速出城投降」

  「此乃是長泰韃子主將圖賴首級,此人慾頑抗我大明天兵,已為朝廷殲滅,城內之人若是再行頑抗,此人便是下場」

  騎卒用一根白蠟槍桿綁著一個頭髮花白的頭顱,在城下來回搖晃,而城上之人聽得喊話,立時便有幾人探頭來看

  施琅奪下漳州以後,立刻便領著六千人向長泰進發,施琅奔行至長泰時,長泰城下的清軍果然沒有絲毫防備

  長泰清軍如往日一般,列陣於長泰城下攻城,想要儘快逼迫城內的明軍投降

  施琅抵達以後,卻是趁著清軍攻城之際,直接領軍突襲清軍後陣

  攻城的清軍頓時大亂,此時城內的張肯堂鄭成功等人見得城下施琅旗號,也是當機立斷立時開門出城,兩邊夾擊之下,攻城的清軍頓時大潰

  而後兩方卻是不給清廷任何機會,驅使著潰兵便直衝清軍大營,兩邊明軍合計兩萬,殺入只剩五千人的清軍大營,清軍大營也同時崩潰

  長泰之戰,施琅及張肯堂等明軍殺敵三千,俘虜八千,圖賴也在大營之中為張肯堂麾下總兵汝應元所殺,長泰城下的清軍經此一戰,被明軍掃殺一空

  詔安城下,明軍騎卒舉著頭顱大聲宣揚數輪,此時城頭上的清軍似乎終於也是忍受不住,一蓬箭雨忽然向著城下射來

  明軍騎卒眼看城上韃子惱羞成怒,也不再多言,將幾方印信旗號扔在城下,而後便舉著那灰白頭顱,再次向著後方軍陣而去

  明軍騎哨撤離以後,詔安城頭立時落下一個吊籃,一個滿兵跳下吊籃,撿起地上的那幾方印信旗鼓,而後立刻便返回城上

  詔安城頭,杜爾德看著那幾枚金銅將印以及幾面染血的軍旗,臉上神色卻是忽然大變,杜爾德再也顧不得其他,抓著那幾面旗幟便匆匆向著城內奔去

  詔安縣衙大堂,博洛眼中滿是血絲,看著下方的拜音圖,聲音嘶啞,開口說道

  「漳州那邊今日有信了嗎,可有信使回來」

  拜音圖臉上神色陰沉,卻是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博洛見狀卻是再也忍受不住,忽然開口怒罵

  「已經五日了,漳州那邊到底在做什麼,就是援軍沒到,連信使都不知道先派一個回來嗎」

  博洛神色暴躁,他們已被圍在城中五日,這兩日明軍更是日夜不停的以火炮轟擊詔安,雖是明軍還未見攻城,但每日單是聽著那連綿不絕的恐怖炮聲,城中之軍便已人心浮動,恐懼不安

  博洛大罵出聲,不斷發泄著怒火,但此時杜爾德卻是神色驚惶,拿著那幾面殘旗忽然闖入堂中

  杜爾德入了堂中,也顧不得行禮,看著上方的博洛,便開口說道

  「貝勒,剛剛城外的明軍到城下宣揚,說是長泰兵敗,圖賴將軍已為明軍所殺」

  博洛聽得杜爾德所言,先是愣了一瞬,而後臉上卻是勃然大怒,直接從椅邊站起,厲聲喝道

  「不可能」

  只是此時堂中眾人也顧不得博洛的憤怒了,拜音圖額色黑上前,只是略一查看,便立即確認了那幾方將印與旗幟,正是圖賴軍中之物

  明軍能將拿到這些東西,長泰城下的清軍縱是沒有全軍覆沒,恐怕也定然是早已大敗

  拜音圖等人想到此處,臉色皆是煞白,終於是徹底惶恐起來

  長泰清軍大敗,清廷在閩省之中再也沒有可用之軍,也就意味著再也不會有人來救他們了

  明軍大舉圍城,更是運來火炮日夜轟擊,明顯是要將他們置於死地的架勢

  詔安城是絕對守不住的,以明人對他們女真人的態度,一旦城破,他們這些人絕無活路

  拜音圖想到此處,也是心中一顫,立時開口說道

  「貝勒,如今援軍已絕,詔安已是孤城,再留在此地只能等死,趕緊撤吧」

  「我不知道要撤嗎,若能走我等早就走了,如今明軍大軍包圍,你告訴我現在要怎麼撤」,博洛怒聲開口

  拜音圖聞言,臉上神色一狠,卻是開口說道

  「以城中之軍為誘餌,我等幾人輕裝簡從暗中離城,從東面山嶺之地即刻撤離」

  「貝勒,再留在城中所有人都得死,既是如此,不如便讓城中之軍掩護我等逃離,這是如今唯一的辦法了」

  堂中幾人看著神色狠辣的拜音圖,臉上俱是神色驚愕,他們自然是聽明白了拜音圖的意思,明軍雖然圍城,但若只是他們幾人悄悄出城,夜色掩護之下明軍定然無法發現

  所謂的截斷通路,也不過是截斷大軍行進的道路罷了,東面山嶺漫長,明軍難道還能把人撒到山嶺之中,對他們圍追堵截不成

  拜音圖的辦法自是有極大的可能逃出生天,但問題是如今城中不僅有七千多漢兵,還有三四千女真士卒,難道他們連這些女真士卒,也要丟下作為誘餌嗎

  拜音圖見得眾人看來,臉上卻是神色不變,拜音圖可是姓愛新覺羅,一旦落入明軍手中,以明人對他們大清的仇恨,拜音圖必死無疑

  逃回清廷固然也有可能論罪被殺,但他終究還是皇姓宗室,況且此次他又不是主將,只要能逃出此地,多方轉圜之下,他有極大的可能仍舊可以保住性命

  如今拜音圖只想保住性命,漢兵也好,女真也罷,和他的性命相比,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麼

  清廷沒入關以前,這些女真百姓同樣也是他們名下的包衣奴才,奴才為主子死一死,本就是理所應當,有什麼可猶豫的

  拜音圖話音落下,場中眾人皆是神色驚愕,但是過了一陣,堂中眾人竟是無人出言駁斥,只是神色各異的站在堂中

  博洛見得堂中幾人神色,臉上也是神色陰晴不定,久久不語

  清廷之中素來喜歡誇耀勇武,也喜歡向漢人宣揚女真士卒悍不畏死,而漢人卻貪生怕死,所以女真人才能具有天下

  但嘴上說說也就罷了,真到危急之刻,漢人也好,女真也罷,誰不怕死,對於博洛拜音圖這等掌握著大量財富的上層貴族,就更是如此

  他們這些眼看入了中原,分到了如此多的田產土地財富,都沒來得及享受,就要戰死在此地,誰會甘心

  博洛沉默不語,而大堂之中,在拜音圖提出撤離之議後,也是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里

  然而還未等博洛做出決定,大堂之外卻是忽然傳來一陣巨響,還未等博洛等人派人探查,一名親兵就已然闖入堂中

  「貝勒,西城的城牆塌了」

  堂中眾人聞言,臉色也是瞬間大變,城外明軍是他們的數倍,更有無數火炮,若是失了城牆,他們還怎麼和明軍對抗

  拜音圖臉上神色惶恐,心中頓時一緊,就要再次去勸,連城牆都沒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但沒等拜音圖出聲,上方的博洛便已然開口

  「不必再說了,先隨我堵住缺口,如今明廷四面圍城誰也走不了」

  「先守住城中,若是,若是實在事不可為,那就夜間再行撤走」

  下方眾人聽得博洛所言,臉上也是神色一松,也是知道博洛已然生出了撤離之意

  如今明軍四面圍城,若是即刻出逃,定然會為明軍發現,而若是現在做出一副死守城中的姿態,等到了夜間明軍鬆懈,他們逃離的成功率卻能大大增加

  堂中幾人心照不宣定下了撤離之事,而後卻是再無猶豫,紛紛起身著甲,各自領著兵卒向著西城而去

  詔安西城,城牆間四處皆是震天的喊殺聲

  西面城牆上,此時已然被轟出了一個三四十米的缺口,四五米高的城牆垮塌破開一個大洞,下方只剩一段米許高的城牆,只是輕輕一躍便能進入城中

  此時明軍士卒拿著盾牌,不斷跳上缺口,往城內衝去,而城內的清軍則是以盾車堵住缺口,不斷擊殺試圖沖入城中的明軍士卒

  兩邊士卒絞殺起來,城牆缺口之上瞬間變得極為血腥

  博洛令人抵達之時,城牆缺口處的綠營漢兵已然開始散亂起來,只剩數十名女真士卒還頂在前方

  但隨著博洛等人領著女真親衛趕至,缺口處的明軍卻是逐漸落入下風,清軍之中向來是女真優先,此時這些女真士卒幾乎人人著甲

  一眾披甲士卒衝殺在前,而後方的女真士卒更是張弓引箭,一枚枚錐形重箭不斷呼嘯而出

  明軍攻城的士卒雖然也是人人著甲,但卻依舊不斷被重箭射到,原本已經攻入缺口的明軍,此時也是連連後退,不斷被逼出缺口之外

  城外的明軍見得大股清軍趕至,也是發現暫時無法攻入城中,於是後陣響起鳴金之聲,缺口處的明軍也是緩緩退去

  博洛見得明軍退去,也是站在缺口邊立即布置起來,七八輛刀車被推至缺口處,刀車之上,一排排森寒的刀尖寒光凜冽

  用刀車堵住缺口後,博洛又在城牆上方及缺口兩側布設箭手,只要明軍沖至城牆缺口,立刻便會遭受上下左右各方的箭雨襲殺

  於此同時,數百名漢兵更是不斷抬著沙袋,將沙袋壘到缺口之上,加固著缺口處的防線

  清軍動作不斷,而城外的明軍此時也是再次整隊完畢,一排排著甲明軍舉著盾牌,再次結陣列在城牆之外,博洛站在一輛盾車旁,看著缺口外的明軍,正等著明軍來攻

  但是此時明軍陣前卻是忽然散開,緊接著二十餘輛有著巨大條幅車輪的炮車,卻是齊齊被推出陣中,沒等缺口處的清軍反應過來,明軍陣中的火炮便已然轟鳴而起

  明軍轟塌城牆以後,攻城的明軍已然推進至缺口百米之外,數十枚斤余重的鐵彈瞬間跨過百米距離,砸向缺口

  城牆缺口處原本布設的刀車盾車轟然碎裂開來,木刺刀尖如同鋼針一般四處飛濺,臨近缺口處的清軍頓時倒下一片,悽厲的慘叫聲瞬間響徹城頭

  爆裂的木刺碎片呼嘯而過,博洛臉上神色大變,一言不發就向著後方逃去,但沒等他動作,一枚鐵彈便已然朝著此處打來

  咚咔

  漆黑的鐵彈呼嘯而過,博洛身子瞬間便拋飛起來,半空中,博洛的腰腹炸開一團血霧,博洛身子飛出十餘米,而後重重砸落在地面之上

  博洛雙眼圓睜,臉上的驚恐之色凝固在臉上,鮮紅的血液如同泉水不斷湧出,瞬間便將身下的地面染成紅色,博洛身子只是在地上微微抽搐兩下,而後便再無動靜

  堂堂大清多羅貝勒,未來的大清理政三王博洛,沒有等來他未來的輝煌前程,便就此身隕,死在這名不見經傳的詔安城下

  隨著博洛身隕,城中的清軍無論滿漢,也是終於徹底崩潰開來

  火炮的轟擊之下,所有人皆是瘋狂向著城中逃去,前部的明軍占住缺口,後方無數的明軍湧入城中,詔安城中很快便響起震天的喊殺聲

  拜音圖等人領著數百騎軍打開東門,匆匆逃離,但是只是剛出城門,便被早已等待在城外的劉起蛟楊彥迪等騎軍截住,數百女真士卒直接被砍殺殆盡,拜音圖額色黑等人直接被俘

  詔安戰事從中午開始,一直到日暮時分方才結束,在內外明軍的絞殺之下,傍晚之時,整個詔安城街道之上,除了明軍再不見任何一個活人

  此戰明軍斬殺三千,俘虜七千,所有清軍高層不是被殺,便是被明軍擒獲

  傍晚時分,血色的夕陽晚照,一面暗紅色的明軍軍旗在詔安城頭升起,這座明清兩方對峙了半月之久的城池,終於是徹底為明軍占領

  而隨著這場戰事落下,清廷在閩省的主力盡皆覆滅,所有可用之軍俱被明軍掃除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