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爭殺
騰驤軍,中軍大帳,馬寶看著身前渾身泥土的陳奇策開口說道
「剛剛接到前方哨探消息,清虜騎哨已然發現我等蹤跡,恐怕再過不久,清虜就會來攻」
陳奇策聞言臉上也並無意外,此處距離詔安縣並不算太遠,城內清軍與後方清軍聯絡皆要從此處通過,想要長久瞞住清虜基本不可能
昨日明軍大舉圍城,也正是為了截斷城中清虜騎哨,為他們爭取時間,所以他們昨日抵達以後,才會星夜挖掘壕溝
「壕溝已大致挖成,只剩最後半里左右便可橫斷整處通道,清軍就是此時來了,也得硬攻咱們的戰壕,將軍如今準備如何應對」
「請陳監軍過來,正是要與陳監軍商議此事」
「如今我已遣人占住鳳山嶺高處,並在山上假設火炮三門,防止清虜遣精銳小隊,走山地通道繞至我軍後方」
「剩餘三千人我準備以一千人為中軍待命,其餘兩千人以兩百人為一隊,每隔三百米便以一隊守御壕溝,監軍以為如何」
騰驤軍六千人,其中三千人星夜挖掘壕溝,三千人則是養精蓄銳,防備清虜來襲,若是所有人皆是去挖掘壕溝,萬一清虜提前發現他們蹤跡突襲而至,一眾士卒筋疲力盡之下,恐怕瞬間就要被擊潰
陳奇策聞言,心中略一思索,覺得此番布置沒有問題,於是也直接開口說道
「殿下有言,我等宣教使只負責大軍後勤及軍中宣教,至於軍中戰事則皆由主將決定,將軍乃是軍中宿將,應當如何應敵,想必將軍已然成竹在胸,在下絕無異議」
陳奇策說完以後,見得馬寶不語,於是也是直接起身開口說道
「清虜將來,壕溝還有小段未成,若是無事,在下便回去了」
「此時需得向軍中士卒宣告此事,士卒知得清虜將來,當會奮力行事,如此也可在清虜抵達前,徹底將這壕溝挖成」
馬寶這些時日也向閻可義等人了解過明軍軍中情況,知道明廷中的這些監軍素來管的極寬
馬寶剛剛聽得陳奇策所言,還以為這陳奇策在以退為進,畢竟若是不在軍事上做一番布置,那哪裡顯得出這些監軍們的能耐
只是此時見得這陳奇策說完,竟真的沒有再提出任何異議,就要起身離去,馬寶心中也是一愕,下意識便開口挽留
而陳奇策見得馬寶開口,也是就勢停住,開口問道
「將軍還有何事」
此時陳奇策來問,馬寶一時間反而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馬寶猶豫一陣,見得陳奇策身上的塵土,這才總算找到話題,開口說道
「陳監軍已是跟著士卒挖了一夜了,實在是太過辛苦,既然壕溝將成,那剩下的便讓士卒來挖即可,陳監軍還是先休息一陣吧」
陳奇策聞言,卻是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多謝將軍關照,只是這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後這點,在下還是回去與將士們一起挖完吧」
「監國殿下有言,我等宣教使進入軍中,當先一條便是要以身作則」
「若是我等空站在台上高呼大義,反而讓底下將士賣力拼命,那將士心中如何會服」
「我等受殿下之命入軍中來,非是為了坐在士卒頭上享福,而是為了向軍中士卒宣揚大義,令軍中士卒為我大明,為我漢家天下而戰,宣教宣教,當身體力行,而後才能讓推而廣之」
陳奇策說完,對著上方一拱手,便直接退出帳外
大帳之中,馬寶馬應遠看著陳奇策離去的背影,皆是久久沉默,過了一陣,馬應遠這才忍不住說道
「這陳監軍真是,真是……」
馬應遠連說了幾個真是,但最終還是不知如何去形容陳奇策此人以及那批古怪的監軍
馬應遠看向上方的馬寶,開口說道
「這陳監軍無論能力品行皆是極為出眾,至少我見過的那些縣官知府就沒一個能及得上這陳監軍的,若是讓這陳監軍牧治一地,定然便是一方能臣良吏」
「爹,你說殿下放著這等人物不用,反而將他放在軍中,到底是為了什麼」
馬寶沉默良久,而後才開口說道
「正因為是如此人物,才正要放在軍中」
馬寶說完以後,也不待馬應遠再問,便開口說道
「將郝尚久閻可義他們招來,此次是咱們騰驤軍的第一戰,咱們驟然領得一軍,軍中早有人不滿,此次決不能掉鏈子」
馬應遠聞言,也是不敢怠慢,對著馬寶一拱手,便匆匆出了大帳,去召郝尚久閻可義等軍中部將前來議事
詔安城,縣衙之中,博洛聽完哨探稟告,臉色立時便陰沉下來
他此時已然意識到,昨日那些明軍根本不是什麼忍耐不住
明軍昨日攻城,根本就是為了封鎖城中,想要掩護鳳山嶺的明軍,讓那部明軍截斷詔安的後路
而聯想到昨日的攻城情況,博洛神色也是愈發難看,昨日明軍攻城整整一日,到暮時方才撤軍,而明軍一日下來竟只死傷了一兩百人,那群明軍竟敢在他眼皮底下戲耍於他!
博洛想到此處,心中亦是一片暴怒,直欲提兵出城將城外明軍盡皆斬殺,但博洛很快便忍住心中怒火,此時最要緊的可不是此事
博洛看向下方的拜音圖,冷聲開口
「拜音圖,你領一千女真勇士及四千漢兵立刻出城,務必要擊潰後方那股明軍,奪回通路」
「杜爾德,你領三千女真騎軍出城,不要去攻車陣,封鎖住南北兩邊,若是明軍還敢攻城,你便領騎軍驅殺攻城的士卒」
「若是明軍騎軍出來,那就直接與他們決戰,擊潰那些明廷騎軍,讓他們知道我大清鐵騎之利!」
堂中博洛直接對眾人下令,不多時,詔安南門大開,拜音圖直接領著五千人,向著東南方向的鳳山嶺而去
清軍大舉出動,城外的明軍自然也是發現了清軍動向,數萬大軍再次集結起來壓向詔安,兩軍騎哨在城下不斷絞殺,兩方也是再次與詔安城下對峙起來
臨近午時,在明軍將最後一段壕溝挖好以後,拜音圖終於是領著五千大軍抵達鳳山嶺
明軍所挖壕溝上寬下窄,上方寬足有一丈,深六尺,越是向下則越窄,最窄處盡可容得一趾
拜音圖看著眼前橫斷官道,從山嶺邊緣一直挖到海邊的長長壕溝,臉上神色亦是極為難看,只是此時他卻是再無選擇,只能領人進攻
清軍之中,五台盾車頂在前方,向著壕溝緩慢推行而去,千餘名士卒則是躲在盾車之後,向著明軍壕溝逼近
盾車徐徐向前,到得離壕溝三百米左右,壕溝對面的明軍陣中卻是忽然響起火炮轟鳴之聲,炮口明黃火舌吞吐,緊接著七八枚鐵彈便砸向對面盾車
對面盾車眼看炮彈襲來,非但不退,軍陣之中反而是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鼓聲,緊接著那盾車速度卻是陡然加快了數分,迎著炮火快速向著壕溝逼來
只是他們快,佛郎機火炮卻是更快,壕溝對面的明軍炮兵快速更換子炮,一輪輪炮彈幾乎沒有任何間隔,不斷轟擊向對面的盾車
清軍盾車硬頂著火炮推行了百餘米,在離壕溝還有幾十米處時,終於是全數被擊毀,明軍的炮彈卻是絲毫不停,仍舊不斷向著對面的清軍發射而去
一枚枚鐵彈在戰場上呼嘯而過,這些鐵彈雖是沒有多少準頭,但是光是那嗚嗚鳴嘯的恐怖炮聲,便足以讓人心中崩潰
鐵彈呼嘯而過,一名身著鐵甲的女真士卒被砸中,瞬間就爆成一團血霧,一團團血霧在陣前不斷騰起,前陣的士卒終於是徹底崩潰開來,向著後方奔逃而去
然而這些漢兵剛剛逃至後方,便又被後方一眾身著鐵甲的女真監軍砍殺在地,只是縱是如此,卻依然阻擋不了前陣逃亡的軍卒
但無論是潰卒也好,女真監軍也罷,所有人皆是不敢接近壕溝百米以內
最大的一股清軍雖然被明軍火炮阻擊,但在其餘幾處清軍卻是順利推進
明軍火炮基本都集中在一處,攻擊最大的一股清軍,而其他幾處結成小陣的清軍,卻是推著盾車順利抵達壕溝邊
這些清軍小隊抵達壕溝以後,便在女真士卒的帶領下越過盾車,沖入壕溝,只是他們剛剛露頭迎面便射來一蓬箭雨
一些無甲的漢兵頓時被射倒在地,而身著鐵甲的女真士卒卻是絲毫不懼,用手擋住連臉面,便跳下壕溝向著對面的明軍殺去
只是這些清軍士卒剛剛跳入壕溝之中,還沒等他們爬出壕溝,一排長槍便已經從壕溝上方刺入壕溝內,壕溝之中的清軍神色猙獰,不斷想要向上衝去,但卻不斷被鐵槍刺倒
劉旺拿著鐵槍,盯著壕溝邊一個揮舞著長刀的著甲清軍
劉旺手中長槍猛然刺出,扎入那清軍眉心,那女真士卒慘叫一聲,而後直接倒在壕溝之中
劉旺拔出長槍,一股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劉旺見得那噴涌而出的鮮血,非但不驚,反而是神色興奮,不斷大吼
「痛快,當真痛快,再來,再讓爺爺殺幾個,這旗官老子當定了」
劉旺連連吼叫,騰驤軍中幾乎所有人皆是經過戰事的老卒,鮮血刺激下,所有人皆是眼珠赤紅,不斷刺殺著壕溝中清軍
壕溝之中,怒吼與慘叫之聲連成一片,一個又一個的清軍士卒被捅殺在壕溝之中,壕溝底部,血水匯聚成小溪,很快便將壕溝內的泥土染成紅色
清軍驅趕著漢兵連攻數次,但無論是漢兵在前女真兵在後,還是女真兵帶頭先沖,無一例外皆是被明軍槍兵居高臨下,捅殺在壕溝之內
在損失了一千五百餘人以後,清軍士氣也終於是徹底潰散,無論女真士卒如何驅趕,都沒有人肯向著壕溝進攻
拜音圖看著前方布滿清軍屍首的血色壕溝,臉色陰沉,最終只得下令退軍
拜音圖明面上假意引人退走,但暗中卻留下三百精銳女真軍伏於一側,想要等明軍進入壕溝割取首級之時,再行突襲
但對面的明軍卻是極為謹慎,哪怕見得他們退走,也是依舊持槍站在壕溝邊,只有十幾名軍士跳入壕溝,清點首級戰功
拜音圖在後路等了半個時辰,見得明軍始終不動,終於也只得放棄突襲的想法,召回隱藏的兵卒,向著詔安城撤去
詔安城中,博洛額色黑等人坐在堂中,臉上神色陰沉,博洛看著下方灰頭土臉的拜音圖,怒聲喝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
「貝勒容稟,末將領人抵達鳳山嶺時,那鳳山嶺明軍早已掘成壕溝,而且更是在壕溝對面更是提前布置了十餘門火炮」
「我等頂著火炮沖至壕溝邊,又要受箭雨槍兵刺殺,那鳳山嶺明軍足有五六千人,本身便已不在末將之下,又提前布設了壕溝火炮,若是沒有萬人以上,恐怕絕難頂攻破此處」
堂中的額色黑等人聞言,臉色卻是瞬間一沉,如今城中清軍也就一萬兩千餘人,若是按拜音圖所說,豈不是要全軍出動才能攻破鳳山嶺的明軍
但這怎麼可能,城外可還有兩三萬明軍呢,城外的明軍怎麼可能看著他們全軍出動,而無動於衷
堂中沉默良久,博洛終於是開口說道
「傳令給圖賴,讓他派五千人來援詔安,長泰若是守不住,便撤入漳州,攔住長泰方向的明軍即可」
眾人聽得博洛所言,也是鬆了一口氣,此次面對的明軍極為難纏,簡直如同烏龜殼一樣讓人無處下手,此時求援也是不得已之策
只要漳州援軍抵達,鳳山嶺的明軍便只能撤退,若是不退,他們便可兩路夾擊,將那股明軍直接擊潰!
詔安此處已然不可守了,奪回通道以後,他們便可立即東撤
雖然此時一撤,等此處明軍與長泰方向的明軍聯合,他們恐怕就要丟掉漳泉兩府
但想到終於不用再在這座小城,與這隻難纏的明軍對峙,眾人心中也是一松
此時攻攻不破,撤又撤不走,若是再留下去,他們當真可能會全軍覆沒在此處
博洛等人定下求援之策,當日午後,十幾名清軍騎卒就已經奔出東門,向著東面的山嶺馳去,明軍雖是攔住了通路,但可攔不住這漫漫的山嶺
清軍信使馳向漳州求援,但還沒等他們等來漳州援軍,濠鏡的商船便已然抵達潮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