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魯使
鄭府後堂,此時堂中人群聚集,鄭氏軍中大小將領皆是群聚此處
左側首位是鄭成功,再往下一次是鄭鴻逵,鄭芝豹,鄭泰等鄭家之人
右側坐著施福黃廷楊耿等嫡系軍將,兩邊下方則是各自坐著洪習山樑立等中層將領
此時堂中一片寂靜,洪習山等將領看著上方面無表情的鄭鴻逵施福等人,眼中皆是目光閃爍
場中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收到鄭芝親寫的勸降信,但清使入城已經兩日,城中之人該知道的也早就知道了
鄭鴻逵看著坐在楊耿下方的鄭彩,臉上卻是神色一冷,開口說道
「鄭彩,老夫可不記得有派人讓你前來議事,如今是我鄭家軍將議事,你這叛將,有何資格坐於此處」
鄭鴻逵聲色俱厲,而鄭彩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是露出一絲微笑
鄭彩掃了場中眾將一眼,便開口說道
「聖儀兄此言差矣,今日議事,不就是要議的鄭芝龍來信勸降一事嗎」
「這鄭芝龍的信可也有我鄭彩的一份,我鄭彩怎麼就沒資格來此議事了」
鄭彩輕笑一聲,拿起手邊的信封輕輕一揚,而鄭鴻逵見得鄭彩手中的信封,臉上也是驟然一沉
鄭芝龍出發降清以前,鄭彩還是一副恭順姿態,鄭芝龍自然不知道在他離開以後,鄭彩便立刻公開反叛
鄭彩掌握著鄭氏麾下大半的水師,鄭芝龍要寫信勸降,怎麼可能會忽略鄭彩
鄭鴻逵看著場中沉默不語的眾將,心中也是一沉,眾將此時不說話,便表示他們也默認鄭彩此時可以列席堂中
或者說此時堂中眾將默認的不僅僅是鄭彩,更是鄭彩背後所代表的的魯監國,軍中眾將此時已然是在待價而沽了
鄭鴻逵看著下方的鄭彩眼中閃過一絲殺意,但他看著場中神色各異的眾將,心中卻是升起一絲無力感,眾將此時是決不會允許鄭家用強除去鄭彩的
而這鄭彩敢出現在此處,自也不會給鄭家這樣的機會,今日眾將雖是孤身入的鄭府,但此時府外卻是不知藏了多少兵馬,一旦鄭鴻逵此時用強,恐怕安平城立刻就要一片大亂
鄭鴻逵想到此處,一時間也是沒有辦法,只得冷哼一聲,不再去看下方的鄭彩
鄭鴻逵掃了場中眾人一眼,也不想再與鄭彩再做牽扯,便開口說道
「前日平國公來信,讓我等開城投效清廷,諸位皆是鄭氏軍中肱骨,此事關乎我鄭氏前程,聖儀亦不敢擅專,是以今日才請眾位前來商議,敢問諸位對此事有何意見」
場中眾將聞言,卻是一片沉默,沒有一人出聲,眾人看著上方的鄭鴻逵,眼中思卻是目光微閃
這鄭鴻逵當真是不曉得事理,此時當是鄭鴻逵告訴他們,鄭家準備如何選擇,而不是躲在後面,先去探問他們的態度
他們準備如何做是他們的事,憑什麼要先告訴你鄭鴻逵,伱以為你是鄭芝龍嗎
堂中沉默了一陣,右側的施福卻是輕咳一聲,開口說道
「敢問聖儀兄,鄭府準備如何應對此事」
施福說完,場中眾將也是齊齊頷首,看向上方的鄭鴻逵
鄭鴻逵見得眾人看來,面色亦是微變
此時連施福這等跟隨鄭芝龍數十年的嫡系將領都不願先行表態,可見軍中之人此時對鄭家的態度
鄭家已經再難如從前一般,在軍中一呼百應了,今日他若不先表態,恐怕軍中眾將沒有一人會率先表明態度
鄭鴻逵沉著臉思索半晌,只得沉聲開口道
「平國公為清虜奸計所騙,一時不慎這才被清虜扣押,平國公乃是我閩省之首,此時當務之急,還是要想辦法先救回國公」
鄭鴻逵掃了在場眾將一眼,一咬牙,便開口說道
「在下以為,此時我等不妨先偽上降表假意降清,各位將軍可派人進駐漳泉各縣占據城池要道,在下會立即扣押清使,與清廷交涉令其放還國公,只要國公一回,我等便立時反正歸明」
鄭芝龍誠心誠意降清,卻被清廷扣押,此時又有桂魯兩方不斷拉攏,眾將有了退路,恐怕沒幾個人會願意降清,鄭鴻逵此時只能向眾人允諾,事後鄭家會反正歸明
鄭鴻逵此時根本別無選擇,只有這樣,鄭家才有理由繼續去統合諸將,與清廷談條件
若鄭鴻逵此時告知眾人日後還是要降清,那眾人為何還要跟著鄭家去對抗清廷
「諸位放心,經此一事國公定然會認清這清虜的真面目,定會幡然醒悟,歸義朝廷」
「國公與諸位將軍皆有數十年恩義,此時國公身陷賊手危在旦夕,請諸位將軍一定要助我鄭家救回國公,只要諸位將軍願出手相助,無論有何要求我鄭家皆可答應」
眾將看著神色懇切的鄭鴻逵,卻皆是沉默不語,而站在施福身後的施琅更是神色不屑
假意降清,然後等鄭芝龍回來再帶領大家投明?
開什麼玩笑
如果他們要投明,現在不能投嗎,為什麼非得等你鄭芝龍回來再帶著他們去投
這鄭鴻逵是以為沒了他鄭芝龍,他們這些軍中將領就不會做事了?
而且既然要投明,那他們直接聽令於朝廷不好嗎,為什麼還要在自己頭上再放個鄭芝龍,簡直是搞笑
施福等人沉默不語,而鄭彩此時卻是嗤笑一聲,開口說道
「聖儀兄此言在下卻是不敢苟同」
「假意降清?叛國投敵可是大罪,豈是區區假意兩個字便可遮掩過去的」
「我等皆是大明的侯伯將軍,清清白白的漢家良臣,大義所在,豈容含糊!」
鄭鴻逵聞言,臉色立時便陰沉了下來,目光直接盯向下方的鄭彩,就要開口喝止
但鄭彩卻是不給他機會,又是繼續開口
「諸位想要降清的可要想清楚了,那些韃子在信中可是毫不客氣,動輒便威脅要大軍南下,討滅叛逆,根本就沒將我等放在眼中」
「這些韃子和咱們中原漢人分屬兩族,對我等百般忌憚,此時雖說的好好的,說是讓我等仍領原軍據守州縣,但恐怕一投過去,立時就要被其驅趕著去送死攻城」
「韃子關外夷狄,向來無信無義,鄭芝龍孤身前往投效,夠有誠意了吧,但韃子卻出爾反爾直接將他擒下,鄭芝龍尚且如此,諸位想可以想想自己投靠過去以後會是……」
鄭彩口中話語不停,但卻是忽然被上方的怒喝打斷
「夠了」
鄭鴻逵赫然起身,盯著下方的鄭彩,神色憤怒,開口說道
「鄭彩,你到底想做什麼」
而鄭彩見得神色暴怒的鄭鴻逵,也是神色冰冷起來,直接拍案而起,厲聲喝道
「想做什麼」
「我鄭彩今日到此,便是要勸你鄭家勿要一錯再錯,早日迷途知返!」
大堂之中,眾將看著相互爭執的鄭鴻逵鄭彩兩人,卻是依舊神色沉默,一言不發
兩邊劍拔弩張,分毫不讓,眼看兩邊便要拔刀相向,此時大堂門口卻是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張同敞身著大紅官袍踏入堂中,身後跟著鄧銘武等幾名錦衣護衛
隨著張同敞傳入堂中,兩邊的氣勢也是驟然一滯,鄭彩看著站在堂中張同敞,心中也是一沉,而後冷哼一聲,卻是再次坐回桌邊
鄭鴻逵看著突然闖入的張同敞,掃了一眼上方的鄭成功,臉上卻是沒有多少驚訝之色
早在召集眾人議事之時,鄭鴻逵對今日的情況便已早有預料,既然鄭彩都來了,桂監國一方怎麼可能不來
鄭鴻逵看著闖入堂中的張同敞,開口說道
「張侍郎還是如此的雷厲風行,老夫還以為今日會是張總督登門」
「張總督已然領著周將軍辛將軍往同安而去,整兵備虜,此時已不在城中,若是鄭公有事,在下可代為通傳」
眾將聞言,神色卻皆是微變,這兩日張同敞一直在城中奔走,是以眾人也以為使團眾人也還在城中,但未想到這張肯堂卻已經悄然離城而去了
整軍備虜,如今鄭芝龍來信降清,這張肯堂備的是哪個虜自然是不言自明
鄭鴻逵臉上也是神色一沉,看著下方神色平靜的張同敞,冷聲說道
「那張侍郎為何還留在城中,到了此時竟還敢闖我鄭家,張侍郎果然是好膽色」
張同敞聞言,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變化,直接開口說道
「本官身負皇命,入閩冊封眾將,此時皇命未完,豈可就此離去」
「本官乃是明臣,安平乃我明土,明臣行於明土,自是理所應當,本官又有何可懼」
堂中眾將看著堂中身形挺拔的中年文官,眼中亦是閃過一抹讚賞
鄭芝龍為清廷所擒,鄭家的動向連施福等人都無法判斷清楚,一旦鄭鴻逵等人決意降清,那張同敞此時闖入府中,那當真是自陷死地
張同敞明明可以跟著張肯堂安全撤出城去,但為了拉攏鄭家及閩省眾將,卻還是毅然留在城中,單是這份膽色就已遠超常人
張同敞卻是不管場中眾人所想,直接看向左側上方的鄭成功,開口說道
「此時距本官上次入府,又過十日,賜姓成功,你可願接旨出任閩省巡撫」
「得蒙朝廷不棄,臣朱成功恭領聖喻,臣必協助總督,替朝廷牧治閩省」
鄭成功聞言,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起身行禮謝恩
鄭成功起身後,也是環視場中眾將,開口說道
「我父為韃子設計所擒,寄入城中的書信定是韃子逼迫偽造而來」
「這些韃子素來性情尖角,毫無信義,諸位叔父此時斷不能為韃子奸計所惑」
「桂監國乃是神宗嫡脈,朝廷正統,天下之人盡皆服膺擁戴,朝廷示我等以誠,清虜卻以奸計誆騙,此間正邪一目可辨」
「大木懇請諸位叔父歸義朝廷,為我大明再守國疆」
鄭成功說完以後,對著堂中眾人團團一拜,而後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走到張同敞身後,表明自身立場
施福等場中眾將見得鄭成功領旨,一時間卻是有些譁然,無論怎麼說鄭成功都是鄭芝龍長子
此時鄭成功表態加入桂監國一朝,是不是意味著鄭家已經做出了選擇,寧願放棄鄭芝龍,也絕不降清
眾將想到此處,目光也是齊齊看向上方的鄭鴻逵
鄭鴻逵臉上神色微變,但沒等他出聲,張同敞便已然再次開口
「朝廷有令,閩省諸將,遭逢危難,為國守疆,俱有大功」
「今復鄭鴻逵先爵為定國公,晉武毅伯施福為固國公,晉永安伯黃廷為永安侯,晉前軍都督楊耿為南安侯,晉永勝伯鄭彩為永勝候……」
張同敞口中不停,一連拋出數個爵位,場中眾將聽得這滿口的公候伯爵,俱是神色震驚,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此時一道聲音卻是忽然響起,打斷了張同敞的宣詔
「張同敞,你這偽朝之爵,卻是封不得我鄭彩」
「今日我也正好藉此機會告知諸位,我鄭彩已受魯監國聖旨,受封建國公!」
眾人看著神色平靜的鄭彩,心中亦是一片愕然,僅是這短短的片刻時間,堂中就已經出現了三個國公,兩個侯爵
然而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堂中又是一道聲音響起
楊耿掃視場中一圈,輕聲開口說道
「在下同樣已受魯監國所賜安國公之位,卻是不敢再攀望桂監國朝廷之爵,張侍郎請收回成命吧」
眾將看著突然出聲的楊耿,心中更是震動,不是三個國公,是四個國公了,堂中此時這些爵位簡直像是不要錢一樣往外扔
張同敞臉上神色也是微變,鄭彩早已投降魯監國,拒絕封爵並不奇怪,但此時楊耿突然領受魯監國的官爵,卻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鄭彩看著神色難看的張同敞,臉上卻是閃過一絲笑意,忽然站起身,朗聲開口
「在下今日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知諸位,就在前日,魯監國御駕已至中左所」
「魯監國殿下如今正在中左所等待諸位拜見,共商討虜大計,而魯監國特使也已經帶著封爵聖旨抵達安平」
鄭彩話音落下,一個身著緋袍的青年卻是忽然踏入堂中
青年走入堂中,掃視堂中一圈,微微一拱手,便朗聲開口
「魯監國特使張煌言,見過諸位將軍」
張同敞看著那堂中青年身上與自己一樣的文官袍服,臉色也是徹底陰沉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