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心腹
吳繼嗣聽得施琅詢問軍中情況,臉上神色也是忽然警惕起來,沉聲說道
「你打聽這事做什麼」
施琅見得這吳繼嗣警醒過來,心中也是暗道一聲可惜,但他臉上卻是神色不變,露出一個苦笑,開口說道
「吳大哥有所不知,我施家自是心存忠義,欲圖報效朝廷」
「但吳大哥也知,此時形勢不同往常,如今我施家身處閩省這是非之地,各方亂軍四起,稍有不慎便要性命不保」
「小弟非是想要打探朝廷軍機,只是想知道我施家歸義朝廷,若到萬一之時,朝廷是否會有援軍來救」
吳繼嗣聞言,臉上神色這才一松,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略作思索,這才開口說道
「朝中軍隊情形,我確是知道部分」
吳繼嗣看了一眼對面緊緊盯著自己的施琅,卻是忽然又搖了搖頭
「只是軍中情況乃是朝廷機密,我卻是不可能說的,你也莫要再問了」
「至於你所憂慮之事,卻是全然不用擔心,雖然具體情況我無法告知與伱,但如今桂粵兩省之軍,盡為朝廷掌控,只要有需要,這兩省之軍隨時都可出動」
施琅看著閉口不言的吳繼嗣,也是知道恐怕吳繼嗣是絕不可能透露朝廷軍隊情況的了
這也是正常,是個人都知道兵力布防的重要性,若是吳繼嗣連這都能說出來,那就真是缺心眼了
只是雖是如此,施琅臉上卻是沒有多少失望之色,雖然沒問出桂監國一朝有多少兵力,但他卻是知道了如今桂監國可調動兵力的範圍
只要回去調查清楚粵桂兩省在隆武朝時有多少軍額,那他同樣能估算出如今桂監國一朝的兵力
這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桂粵兩省的兵力在隆武朝必有記載
而如今漳泉之地有著大量的隆武舊臣,只要找上幾個原來兵部的官員問上一問,立刻就能知道桂粵兩省的兵員情況
施琅見得吳繼嗣臉上神情似有不悅,於是也不再去探問桂監國朝中的信息,反而說起了一些閩省之地的風土趣聞,場中的氣氛也是逐漸放鬆起來
兩人又是喝過幾輪,施琅眼見吳繼嗣臉上神色放緩,卻是忽然一拍額頭,開口說道
「今日來時叔父還交代了小弟一件事情,剛才與吳大哥相談甚歡,卻是差點忘了正事」
「施兄弟又有何事」
吳繼嗣聞言,臉色也是忽然一滯,神色卻是有些不滿
而施琅卻好似完全沒看到吳繼嗣的表情一般,又是一招手,而後一旁的侍從又是捧著一個托盤,放到桌上,而那托盤之上竟又是十枚金色的元寶
吳繼嗣看著托盤上的金錠,臉上的不悅之色立馬不翼而飛,又是露出笑容,開口說道
「施兄弟的事就是咱老吳的事情,施兄弟有何事但管說來,何必又是如此客氣」
施琅看著手掌已經按在托盤上的吳繼嗣,心中也是一陣無語,但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滿臉笑容,開口說道
「吳大哥這是說的哪裡話,一碼歸一碼,剛才那是小弟給吳大哥的見面禮,但如今既是有事請吳哥出手相助,那小弟自然也當另有心意奉上」
「小弟素知吳大哥義氣,但若是吳大哥不肯收,小弟哪還有臉請吳大哥幫忙」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今日宴會畢竟是人多眼雜,小弟叔父卻是想私下宴請一下張大人」
「吳大哥與張大人同是使團之臣,想必應是相熟,小弟只是想打探一番,這張大人平日裡有何喜好,以免衝突了貴客,同時也想請吳大哥幫我施家傳句話,將張大人私下給約出府來」
「自從先帝蒙難,我施家已經許久未收得朝廷消息,此時張大人帶著朝廷旨意而來,我施家也想提前知曉朝廷對我施家,是否有所安排」
施琅原以為這吳繼嗣當會直接開口應下,畢竟這吳繼嗣為了一百兩黃金,直接將桂監國一朝賣了個乾淨
此時只是傳句話約個人出來,便又得一百兩黃金,此人哪有拒絕的道理
但誰知那吳繼嗣聽得施琅所言後,臉上卻是忽然大怒,也不再去管那桌上的黃金,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便開口說道
「不是大哥說你,你們施家卻是好生不曉得事理」
施琅見得吳繼嗣大怒,也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此時也只得開口道
「小弟向來是心直口快,卻是不知怎的讓吳大哥生這麼大的氣,若是小弟哪裡說的不當,還請吳大哥多多包涵」,施琅說完,便對著吳繼嗣拱手告罪
「那張同敞是使團文臣之首,但老子也是武臣之首,你施家請那張同敞,為何卻不請我,你施家是不是看不起咱老吳」
施琅聽得吳繼嗣所言,心中卻是一陣無語,朝廷向來以文臣主事,施福宴請張同敞,是想提前知道朝廷會給他們施家開出多少價碼
這等核心機密肯定只有張同敞這正使知曉,他們不邀請張同敞邀請誰
施琅正想著怎樣回答才能更加委婉一些,但吳繼嗣卻是好像知道施琅心中所想一般,冷笑一聲,便開口說道
「你們施家不就是想知道朝廷對你們的封賞嗎」
「那張同敞整日眼高於頂,開口本官閉口本大人,他神氣什麼!」
吳繼嗣說到此處,忽然從桌邊站起身來,仰頭將水酒喝盡,臉色一片赤紅
「張同敞那廝若不是仗著文臣出身,仗著有個好老師,他能做這正使,他張同敞拿什麼和老子比,老子曾救過監國殿下的命!」
吳繼嗣大聲開口,話語中滿是怨氣,而施琅聽得吳繼嗣所言,也是一愣,下意識開口說道
「吳大哥曾救過監國殿下性命?」
吳繼嗣聞言,卻是立時開口
「那還有假,當年流賊作亂,桂王府被迫從湖廣逃往桂省,路上卻又是遇到亂軍」
「那時王府之人盡皆失散,是咱老吳在那亂軍之中殺個七進七出,這才背著監國殿下逃出了亂軍」
「你以為咱老吳是誰,我老吳是監國殿下麾下最得力的心腹!」
施琅看著眼前得意洋洋的吳繼嗣,心中卻是立刻就信了八分,若不是這吳繼嗣曾經救駕,這等酒囊飯袋怎麼可能當得上錦衣衛指揮使!
這吳繼嗣若是放在軍中,就是讓他做個旗官,他施琅都覺得礙手
「來閩省之前,監國殿下早就把此行的情況告知與我,張同敞那廝還以為自己掌握了什麼機密」
「他以為老子是誰,他張同敞知道的咱老吳知道,他不知道的咱老吳也知道!」
施琅見得神色憤憤的吳繼嗣,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喜色,心中一轉,便立刻上前斟酒,開口說道
「原來吳大哥竟是救駕的功臣,卻是小弟有眼不識泰山,唐突了吳大哥」
「這一杯小弟幹了,給吳大哥賠罪」
施琅端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而後也是開口說道
「那敢問吳大哥,朝廷對我施家是如何安排的」
施琅見得吳繼嗣看過來,又是直接補了一句
「此事關乎小弟族中前程,吳大哥放心,事後我施家自有一份心意送上」
吳繼嗣聽得此言,臉上才閃過一絲滿意神色,大手一揮,開口說道
「什麼心意不心意的,你吳哥是那種人嗎,不過是一個消息罷了,值得什麼!」
「施兄弟既是想知道,咱老吳便直接告訴你,何需去問那張同敞」
吳繼嗣坐回椅邊,看了一眼施琅,便開口說道
「你叔父武毅伯如今有多少兵」
施琅聽得吳繼嗣所言,卻是神色微變,但很快便反應過來,臉上浮現出為難之色,開口說道
「叔父軍中的情況,小弟自是知道一些,但叔父有過嚴令,未得允許卻是不准小弟泄露軍中情況,你看這……」
吳繼嗣聽得施琅之言,臉上卻是浮現不滿之色,開口說道
「施老弟卻是不爽利」
施琅苦笑一聲,嘴中不斷解釋,但就是不肯說出軍中虛實
而吳繼嗣等了一陣,眼看這施琅始終不肯鬆口,這才開口說道
「咱老吳對你施家有多少人可沒興趣,只不過此次朝廷的封賞,卻與你等閩省之人手中的掌握的軍卒有關」
「這麼說吧,你叔父可有一萬五千人」
施琅聽得吳繼嗣所言,眼中若有所思,猶豫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
「一萬五千人我施家還是有的」
而吳繼嗣聽得施琅所言,卻是立時一拍手,開口說道
「那便妥了,你施家此次可得一個國公」
而施琅聽得吳繼嗣所言,先是一愣,而後臉上立時閃過一絲喜色
但緊接著,施琅就反應過來,有些驚疑的開口道
「吳大哥卻是莫要說笑了,這閩省自從定國公鄭鴻逵被奪去爵位後,便只有平國公一人為國公」
「我叔父只是鄭家麾下一員部將,如何能做得公國」
吳繼嗣聞言,臉上卻是神色不悅,開口說道
「施老弟這說的是什麼話,什麼鄭家不鄭家的,對朝廷來說,那鄭芝龍是臣,你叔父施福同樣是臣」
「朝廷想封誰便封誰,那鄭芝龍能做國公,你叔父為何就做不得國公」
施琅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眼中卻是驟然大亮,只覺心中豁然開朗
對啊,他鄭家是明臣,他施家同樣是明臣,憑什麼這鄭芝龍能做國公,而他叔父就做不得,這天下間哪有這樣的道理
「況且那鄭芝龍如今都降清了,還是什麼國公」
「我看這閩省此時,就該有一新國公才是」
吳繼嗣看著神色激動的施琅,又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而後悠悠開口
而施琅聽得此言,更是頻頻點頭,鄭芝龍都降清了還算什麼明臣,如今這國公之位正當讓給他叔父才是!
而且桂監國朝廷此次還準備給鄭芝龍封王,此時若是叔父頂替了那鄭芝龍的國公位置,那他施家未來是不是也有機會,拿下這王爵之位
施琅想到此處,也是一陣心動,桂監國朝廷如今對閩省鞭長莫及,若是他施家能替朝廷守住閩省之地,那施家便極有可能得到朝廷承認,取鄭家而代之,成為新的閩地之主!
別人都覺得清虜凶蠻不可敵,但施琅心中對清虜卻並沒有多少懼意,都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這韃子又能厲害到哪裡去
只要利益足夠,這韃子就是鐵做的,他也能給他砍碎!
施琅坐在桌邊,心中念頭紛起,臉上神色更是時而兇悍,時而昂揚
而吳繼嗣見得施琅模樣,也是知道此人必是已經動心,他心中一轉,忽然又是說道
「說了這麼久,卻是還不知道老弟如今是何官職」
施琅聽得吳繼嗣所說,也是悚然一驚,立時便發現自己失態,待見得桌邊嘴醉眼朦朧的吳繼嗣後,施琅心中也是一松,而後隨口回道
「說來慚愧,小弟在先朝時受封四品指揮僉事,如今得蒙叔父不棄,在叔父軍中做著參將,卻是比不得吳大哥」
「施老弟如此英雄,怎還做的如此小官,太小太小,咱們皆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豈可鬱郁久居人下」
吳繼嗣說到此處,忽然拍案而起,手臂猛地一揚,開口說道
「旁的不敢說,等你入了朝中,老哥保你一個伯爵之位」
施琅聽得吳繼嗣所說,卻是驟然看向吳繼嗣,眼中閃過一道攝人的精芒
但緊接著,看著臉色醉紅的吳繼嗣,又是忍不住搖頭失笑,開口說道
「吳大哥卻是醉了,這伯爵之位哪是如此輕易的事情」
「況且連吳大哥如今都尚且沒有爵位在身,小弟又哪敢奢望爵祿」
吳繼嗣聞言,卻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忽然大喝開口
「誰說老子拿不到爵位,當初若不是為了這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老子不要說伯,就是侯爵也可封得」
「只是得一空頭爵位又有甚意思,還不如這錦衣衛指揮使來的實在」
「此次出使回去,咱就去找監國殿下要爵位去,老子憑什麼就做不得爵爺」
吳繼嗣悄悄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施琅,卻是忽然冷哼一聲,開口說道
「別說老哥有好事不想著你,若是旁的時候,咱老吳也不敢說能要來一個爵位,但此次卻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朝廷為了拉攏你們閩省之將,卻是下了血本,公候你就不要想了,但這伯爵你卻有幾分希望」
「那張同敞手中有幾張空白的封爵告身,只要你讓你叔父在你名下分上個三五千兵馬,你就有資格去封這伯爵」
「這封爵之事可不是他張同敞一個人說了算,咱老吳同樣有建議之權」
「只要你手下有兵馬,咱老吳便有把握幫你運作一個伯爵之位,他張同敞休想一個人吃獨食」
吳繼嗣說完便又是狠狠灌下兩大口酒,吳繼嗣手臂一揮,就要再出豪言,而施琅此時也是緊緊盯著吳繼嗣
但此時吳繼嗣腳下卻是一軟,似是終於到了極限,直接便醉倒在桌上
「那封伯的告身也就三四張,可不能全讓張同敞那廝賣了,其中必須有我老吳一份,他想要吃獨食,老子絕不答應,絕不答應……」
吳繼嗣趴在桌上,醉眼迷離,嘴中卻是不斷胡亂嚷嚷著什麼
吳繼嗣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完全消失,而吳繼嗣也是徹底睡了過去,房中只剩下陣陣的呼嚕聲
「吳哥,吳大哥」
施琅試著叫了幾聲,但吳繼嗣卻是趴在桌上全無反應,而此時施琅臉上的笑意也是徹底收了起來
他端起酒杯小口喝著酒,眼中卻是目光閃爍,若吳繼嗣所說不錯,這桂監國朝廷新立,此時定然是無力干涉閩省,是以這才決定大封公候,以拉攏閩省眾將,令他們這些閩將,繼續替朝廷守住閩省半壁
若是他和叔父能藉此機會,同時獲取朝廷封爵,假以時日他施家未嘗不能如鄭家一般,一門兩國公,取這鄭家而代之
施琅想到此處,心中更是一片火熱,決定立刻返回稟告施福,此事不僅關乎到施福的前程,更關乎到他施琅的爵位
施琅看了一眼醉倒在桌邊的的吳繼嗣,也是不再猶豫,將房外的士卒喊入房中,施琅看著走入門中的兩個使團護衛,開口說道
「兩位兄弟,吳指揮此時卻是已醉,在下已於這聚春園中備了客房,兩位看是讓吳指揮宿於樓中,還是將吳大人送回府邸」
兩名錦衣衛士卒聞言,卻是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開口道
「多謝施將軍美意,只是張大人有過交代,使團眾臣不得於外宿夜,我等這便送吳指揮回府」
「也好,那便將吳大人扶上馬車,在下親衛稍後會護送諸位回府」
施琅聞言也沒有多說,直接便應了下來,幾名護衛合力,很快便架著吳繼嗣下了酒樓,將吳繼嗣扶上了馬車
而吳繼嗣進入馬車時,兩個托盤也被順勢塞入車廂之中
馬車旁十幾名佩刀的施家親衛護衛左右,馬車緩緩啟動,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盡頭的夜色中
車廂之內,吳繼嗣躺倒在座榻之上,身子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噠噠的馬蹄聲響了一陣
車中原本昏睡過去的吳繼嗣,此時卻是忽然睜開雙眼,一下從車廂之中坐了起來
昏暗的車廂之中,吳繼嗣端坐在座榻之上,眉頭緊皺,他將今夜所說的話語細細回顧一遍,發現應是沒有錯漏,這才悄然鬆了一口氣
吳繼嗣掃視了一眼車廂,而後目光瞬間便落在了几案托盤的金錠上,吳繼嗣拿過一個金錠,手掌中立時傳來一股厚實的重感
吳繼嗣摸著桌上的金錠,臉上神色欣喜,但緊接著卻是怒罵一句
「他娘的,這群閩人當真是有錢,問個消息就敢送兩千兩」
吳繼嗣眼中閃過一絲遺憾,施家此時急於知道朝廷的消息,又如此有錢,若是放在平時,憑著他吳繼嗣的手段,起碼還能再榨出三四倍的銀子!
只可惜張同敞那廝卻是催促著他,儘快把消息透給施福等人,這才讓他只賺了這區區兩千兩銀子
吳繼嗣在車中坐了一陣,此時心神放鬆下來,陣陣的困意也是不斷襲來
吳繼嗣躺倒在車中,手掌壓在金錠之上,嘴中卻是不斷嘟囔著張同敞欠他銀子之類的胡亂言語,此時也是終於沉沉睡去
大家兒童節快樂
明天請假一天,今天六一兒童節也在碼字,就讓我也享受享受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