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武勛

  第105章 武勛

  督府書房,朱朗坐於書桌之後,下方則是瞿式耜和一個身穿武官袍服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形魁梧,面容儒雅,身前的袍服上用金線繡著一個獅子,正是潯州總兵鄭文雄

  鄭文雄此次雖然一同入朝受封,但卻沒有超擢至侯伯之位,只是將其升為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並加總兵銜

  可以說此次新朝大封,桂省諸將收穫最少的便是鄭文雄了

  李明忠,焦璉,還有如今身在詔獄的陳邦傅,各個皆是侯爵之位,只有鄭文雄只得了個從一品的都督同知

  鄭文雄未能直接位列侯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手下的兵員實在太少,才不過一兩千人

  如果這也要給個伯爵,那蘇觀生也領了兩千軍入朝,豈不是也要給個伯爵

  自從得了李明忠焦璉的軍卒以後,朱朗胃口也是越來越大,以後沒個七八千人,休想從他手中拿個伯爵之位

  爵位和寶鈔其實沒什麼區別,一旦爵位濫發,就會造成通貨膨脹,變得不再值錢

  作為大明爵位的唯一供應商,朱朗怎麼會任由自己手裡的爵位就這樣貶值

  朱朗看了眼下方神色有些緊張的中年武將,輕聲開口道

  「桂省的事情,瞿閣老與鄭將軍說過了嗎」

  「是,瞿閣老已經同末將說過,末將隨時可隨閣老返桂,鎮壓陳邦傅麾下殘黨亂軍」

  鄭文雄臉上一肅,沉聲開口道

  「不是鎮壓亂軍,而是至桂軍之中宣明王令,協助瞿閣老接手桂軍」

  「陳邦傅一人私心作亂圖謀大逆,與其麾下士卒何干,其麾下軍卒所用所耗皆是朝廷供給,士卒們定然是忠心朝廷的」

  「此次你隨瞿閣老前去,就是要向桂軍申明此意,孤相信桂省軍中定然皆是心向朝廷的忠貞之人」

  「這陳邦傅正是知得麾下士卒心向朝廷,知道自己暗謀定然難行,這才只敢在粵省謀亂,桂軍是斷不會與謀亂一事有所關聯的,鄭將軍可明白孤的意思」

  鄭文雄眉頭微皺,眼中目露思索,片刻之後,臉上這才一肅,恭聲答道

  「是,末將明白,此次領軍前去乃是為了宣示王令,令桂軍知得朝廷天威,識得陳邦傅這逆賊的真面目,末將必定全力配合瞿閣老接手桂軍,撫定桂省」

  朱朗見得鄭文雄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是不由點了點頭

  他讓鄭文雄配合瞿式耜是去接手桂軍的,可不是讓他們去喊打喊殺的

  如今朝廷正是用兵之時,朱朗為什麼要把費盡心思把陳邦傅也編進去,除了知道這人毫無立場,基本沒有拉攏的可能,更重要的不還是盯著他手中那一萬軍卒嗎

  朱朗想著桂省那一萬桂軍的事情,但下方鄭文雄臉上略一猶豫,又是主動開口道

  「臣此次入朝受封,半路曾遇上這陳邦傅,與其同行過一段」

  「但臣與其一番交談後,卻是發現這陳邦傅性情凶狡,而後便與其分道揚鑣,在抵京以後更是和這陳邦傅再無聯繫,請殿下明鑑」

  鄭文雄臉上神色忐忑,自從瞿式耜告知他陳邦傅竟然參與謀逆以後,他心中便一直有些不安

  此次他與那陳邦傅一起入朝受封,路上更是與這陳邦傅同行了一段,這還沒有什麼,畢竟路上的事情,朝廷也難以知曉

  但關鍵的是,他還和那陳邦傅一起去見過焦璉

  如今誰不知道武安侯焦璉曾救過殿下性命,乃是殿下心腹中的心腹

  桂省重將參與謀逆,而他這個同樣在桂省為將之人,又與陳邦傅曾經一路同行,焦璉極有可能會將此事告知殿下

  與其寄希望焦璉不會多言,不如自己直接說破,畢竟他和那陳邦傅在此之前根本就沒有任何關聯,他也不怕別人來查

  朱朗看著下方的鄭文雄,眼中也是閃過一絲瞭然,他瞥了下方的鄭文雄一眼,便輕聲開口道

  「此事焦侯已與孤說過,當日那陳邦傅於軍中口出逆言,而鄭將軍卻能秉忠直言,斥退那逆賊惡言,焦候亦是盛讚鄭將軍之忠直」

  「不敢,末將只是聽不得那逆賊口出妄言,臣也是自那以後,方察覺這陳邦傅狼子野心,臣在出了焦候軍營後,便直接與其分道揚鑣」

  鄭文雄只覺背後忽然生出冷汗,心中暗道一聲果然

  焦璉果然還是將此事告知給了殿下

  如果此時自己不說,殿下為了讓自己協助平定桂省,也定然不會多說什麼

  但自己以後在殿下心中,恐怕也會直接被打上一個可疑之人的標籤

  朱朗看著下方神色肌緊張的鄭文雄,臉上也是閃過一絲滿意神色

  他略一思索,臉上浮現一絲笑意,而後又是開口道

  「鄭將軍不必猶疑,漳國公當年隨成祖奉天靖難,北擊蒙元,有大功與社稷,鄭將軍乃漳國後人,世代忠良,孤對將軍豈會有疑」

  朱朗既然準備令鄭文雄協助平定桂省,又豈會不對這人先行調查

  只是這一調查,卻是發現這鄭文雄不僅是勛貴出身,其祖上竟還是一個國公

  只是這個祖上實在太過久遠了,這鄭文雄已是漳國公鄭亨的八世孫

  鄭家也早已沒了當年榮光,就連鄭文雄這個勛戚之後,混了這麼多年也只是一個參將銜

  鄭文雄聽得殿下口中那漳國公幾字,臉色卻是驟然激動起來

  他們鄭家世代勛戚,族中之人無不以先祖鄭亨為傲,幾乎每個鄭家之人,從記事起就會聽族中長輩講述先祖事跡

  這些大明勛戚一代代受朝廷恩養,說是世受皇恩也不為過,這些勛貴清楚自己的特殊待遇究竟是由何而來,在平日自然也是大肆宣揚自家祖上功績

  老子祖上對朝廷有大功,享受朝廷恩養那是應該的

  你不服,有本事也也讓你家先祖給朝廷立功去啊

  雖說這些宣揚之人自己也未必就有多效忠朝廷,但這一代代宣揚下來,這些勛戚族中的子弟,自然也會出現幾個信以為真,對朝廷忠心耿耿之人

  朱朗看著下方神色忽然激動起來的鄭文雄,也是隱隱明白了這鄭文雄的性子,他眼睛一轉,而後便繼續開口道

  「如今天下動盪,正是武臣建功立業之時」

  「大丈夫,功名當馬上取之,漳國公自是雄傑,但鄭將軍亦是國家良將,今人如何便遜古人」

  「鄭將軍當努力自勉,若是將軍能助朝廷擊退東虜,振興社稷,孤又何吝公候之賞」

  朱朗臉上神色一正,看著下方的鄭文雄

  「先祖才略雄大,臣不敢與先祖相比,但臣自當竭心盡力,操練士卒,協助殿下掃除東虜,振興我大明江山社稷」

  鄭文雄神色激動,忽然對著上方的監國殿下深深一拜,鄭重開口

  他自幼在族中便聽著漳國公的故事長大,是以才毅然投身軍中

  只是鄭家傳到他這一代,早已經沒落,他在軍中打拼日久,也只是一地參將

  但正如殿下所言,如今國家動盪,正是他們這些武臣立功的好時機

  此時自己得了殿下重視,只要再立下功勞,他定能再次恢復祖上榮光!

  朱朗看著下方已經激動起來的鄭文雄,臉上也是閃過一絲笑意

  這鄭文雄心中所求,估摸著就是恢復祖上聲威,自己把這根胡蘿蔔吊在他前頭,應該已不用再另行激勵了

  朱朗想到此處,也是不再猶豫,對著下方的鄭文雄開口

  「朝中的兩千士卒下午便能整訓完畢,鄭將軍先下去準備,下午便隨瞿閣老出發返回桂省吧」

  「桂省乃是粵省後方,桂省安則粵省安,粵省安則朝廷安,桂省便託付給將軍了」

  監國殿下臉上神色鄭重

  「末將明白,末將一定全力配合瞿閣老撫定桂省,絕不令桂省出現動盪」

  鄭文雄也是神色一肅,沉聲開口

  鄭文雄見得站在一旁的瞿式耜,知曉殿下應還有事要與瞿式耜交代,於是又是行了一禮,而後便退出房外

  朱朗看著鄭文雄遠去的背影目露思索,他並不記得鄭文雄此人

  鄭文雄在後世名聲不顯,但實際上卻是這個時代難得的勇將

  前世李成棟攻滅紹武后,永曆匆匆逃入桂省,鄭文雄才被召入朝中

  不久後李成棟再次攻入桂省,整個桂省除了瞿式耜堅守桂林,其餘各地皆是望風而降,只有鄭文雄領軍與李成棟麾下血戰數場,各有勝負

  李成棟反正敗亡以後,清軍再次派耿仲明等人攻入粵省

  得知清軍來襲的消息,永曆再次棄粵逃往桂省,耿仲明領軍追擊,李成棟部將羅成耀直接潰逃,又是鄭文雄獨自領軍血戰,殺退耿仲明追兵,這才掩護永曆成功逃往桂省

  此後朝廷數度播遷,桂省,黔省,滇省,中樞一路流離,而鄭文雄手中軍卒越打越少,但卻始終領軍護衛中樞左右

  到李定國兵敗以後,朝廷中樞再度逃往緬甸,這也是永曆逃亡的最後一站

  當時吳三桂領軍來追,眼看清軍將至,鄭文雄主動領著手下最後千餘兵卒斷後

  鄭文雄為清軍所圍,領軍從晝至夜血戰不退,力戰一夜後,鄭文雄身受重創而死,妻夏氏,子鄭通自刎死,全軍千餘人俱死之

  鄭文雄等人的犧牲終於為永曆等人爭得了一線生機,也讓永曆等人成功逃入緬甸,只是在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能護衛中樞了

  永曆入緬後不久,便被緬王擒住送往清廷,永曆為清廷所殺,明朝也就此覆滅

  這樣的人在南明一朝太多太多了,哪怕是鄭文雄如此名將,在後世依舊是聲名不顯,除了在一些遺民筆跡中有所記載,普通人根本不會見到他們的名字

  而還有更多的人,只被記以某年某月,某縣諸生舉義兵而死,連名字都未留下,便就此消失在歷史中

  前世鄭文雄寂寂無名,朱朗自是不記得鄭文雄此人

  他選鄭文雄協助撫定桂省,自然也不是因為他知道這人是個忠臣

  朱朗之所以鄭文雄,既不是因為什麼焦璉舉薦,也不是因為這鄭文雄是什麼漳國公後人,世代勛戚

  那鄭文雄雖然在焦璉軍中駁斥了陳邦傅,但區區席間一句話而已,如何便能證明一人之忠

  至於什麼勛戚之後就更是無稽之談了,他們祖上固然是忠直良臣,但那是他們先祖,與他們這些人有什麼干係

  真當他們祖先是忠臣,他們也是忠臣了啊,真當他們世受皇恩,就會忠於大明了啊

  徐達夠忠了吧,徐家夠與國同休了吧,清軍一來,該降不還是也降了嗎

  朱朗選這鄭文雄協助撫定桂省,除了因為本就是桂省之將,對桂省內部熟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這人兵少,才只有一兩千人

  瞿式耜這次返桂可不是空手而回,而是會帶著朝中的兩千大軍一起返回桂省

  這兩千精銳桂軍才是朝廷此行最大的倚仗,鄭文雄不過是從旁協助,以壯聲勢而已

  鄭文雄在朝中已然知曉朝廷整編了粵軍,朝廷手中握著三萬大軍,瞿式耜身邊又有兩千軍卒防衛,只要鄭文雄腦袋沒有壞掉,他就知道應該怎麼選擇

  朱朗想到此處,覺得桂省的布置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於是又看向坐在下方的瞿式耜

  這些東西他早就已經與瞿式耜說過,若只是為了再叮囑一番,根本不必再招瞿式耜過來

  他此次讓瞿式耜過來,是因為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與瞿式耜商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