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鄭氏
朱朗看著下方的林察,臉上神色驚愕
「鄭芝龍於先帝立朝時先封南安伯,不久又進南安侯,先帝即位以後便已封為平國公」
林察似是發現上方監國殿下臉上的震驚,又是開口說道
「鄭芝龍不是降清了嗎,怎麼會又在福州引軍撤離,若是他未降清,為何讓出福州城,他既不降清,放著如此大城不守,他撤往安平做什麼」,朱朗連連發問
「福州城並非讓出,乃是兵力不足,守無可守這才為清軍攻陷……平國公乃是國家重臣,如何會降清……」
林察下意識為鄭芝龍辯護,但不知想起什麼,林察口中話語卻是忽然止住
他沉默半晌,而後又是繼續開口
「末將亦是不知平國公為何會忽然棄守福州,撤往安平,鄭家水師眾多,或許平國公是想退守延海,藉助水師之利,遏制清軍兵鋒吧」
其實這話同樣也站不住腳,安平是沿海,福州又何嘗不沿海了,既然安平能守,福州就更應該能守
只是林察說完以後,便再次沉默下來,沒有再為鄭芝龍多加辯解
他如何不知道這一番理由根本站不住腳
雖然他只是一名守備,但那也是福州的守備,在鄭家之中已算中層將領
鄭氏軍中早有鄭芝龍欲圖降清的流言,林察當然也知道這個說法,只是上方的一眾總兵將官們不表態,他們也當做不知道
只是在他發現鄭芝龍忽然領軍退出福州城後,他便已經確定,鄭芝龍恐怕當真是準備降清了,而福州城恐怕就是鄭芝龍給清軍的誠意
只是鄭芝龍雖走,卻又不願擔下棄城逃離的罵名,這才把林察等人留在福州,美其名曰防衛,實際上就是以他們為棄子,為鄭芝龍棄城而走做一層遮掩
鄭芝龍倒是有了遮掩,但何曾想過他們這些留守城中的屬下的性命,是以在發現清軍前鋒出現在福州城外以後,他便決定立即出逃
鄭芝龍就在福州城留了一千多人,福州如此大城,一千人撒到城中,連個水花都激不起來,他不逃命還能怎樣
若是鄭芝龍當初帶著他撤離,他又哪會遇上什麼唐王,不遇上唐王,他又怎麼會出現在粵省,卷進什麼謀逆大案
他對鄭芝龍忠心耿耿,但這鄭芝龍將他當成了什麼
林察想到此處,臉上愈發悲憤,只是上方的朱朗此時已經管不上下方的林察了
這鄭芝龍在十月下旬之時竟然還未降清!
朱朗眼中閃過一絲精芒,心中急速轉動,鄭芝龍十月十四日才棄守福州撤往安平,清軍十六日前鋒才至福州,清軍要入城,要縱兵搶掠,怎麼不要七八日,這就到二十多日了
鄭芝龍沒有利落的降清,肯定是條件沒有談好,但又懼怕清軍直接揮師強攻,所以才讓出福州城以示誠意
鄭芝龍麾下十幾萬大軍,肯定不是那麼好談的,福州安平兩地相隔,如今又沒有電報這些東西,傳信全靠塘馬信使,雙方談個三五回,恐怕一個月時間就過去了
如今是十一月初二日,也才不到十天的時間,也就是說,這鄭芝龍此時極有可能還未降清,他還有機會!
朱朗心中頓時一定,想著鄭家麾下那十幾萬軍隊,更重要的是那無數海船巨艦,眼中更變得極為明亮
他驟然看向下方的林察,開口說道
「你能確定鄭芝龍當真沒有降清?」
「臣二十日尋得海船航海奔粵,至少那時平國公還未降清,至於之後的事情,末將就不知道了」,林察沉聲回道
朱朗雖然是在問林察,但心中卻已經認定了鄭芝龍此時應該還未降清
降清不是一件小事,鄭家雖是鄭芝龍一手創立起來的,但鄭家軍隊十幾年間突然膨脹到十幾萬人,內部定然也是有著各種派系意見
鄭芝龍想降,那就定然有人不想降,不說別的,朱朗就知道他兒子鄭成功就是不願降的
鄭芝龍在鄭家內雖是威望卓著,但肯定也不可能一句話便讓人俯首聽令
朱朗在即位以後,也越發知曉一個派系眾多的集團內部,想要做出一個決定是如何不容易
清兵壓境,派兵鎮守邊境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但朝中就是圍繞著要不要發兵鎮守南雄這件事,瞿式耜和丁魁楚都能爭的你死我活
朱朗不信降清如此大事,當真是鄭芝龍一點頭,下方各派將領就通通俯首領命
若只是跟隨改換朝廷,那鄭氏內部可能不會有太大的反彈,但投向清軍可是要割發留辮的
現代人可能最多覺得割發讓人厭惡,但在這個時代,可是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再加上東虜入侵屠戮漢民的背景,割發留辮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不說鄭家上層這些將領態度如何,鄭芝龍降清,鄭家上層自然是各個受封得賞,但鄭家麾下的士卒跟著降清可不會有什麼好處,依舊是領著那幾錢軍餉
這些普通士卒得不到好處,又可能被逼著割發留辮,怎麼可能會沒有反彈
而一旦下方的士卒心生怨氣,那就會給鄭家內部其他派系的野心之輩提供可乘之機,鄭芝龍固是權勢滔天,但鄭氏之內當真就沒有人想取而代之
或者說正是因為鄭芝龍如此權勢滔天,才有更多的人想要翻身而上取而代之!
在這種內外交困的情況下,朱朗有把握,此時鄭芝龍大概有七八成的概率還沒有正式降清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根本做不到
七八成已經夠他賭上一番了
朱朗想到此處,臉上神色一肅,看向下方的林察,再次開口
「鄭氏內部情況如何,裡面有哪些人,這些人誰欲降,誰又還心懷朝廷」
「這是你的一次機會,伱要想好了」
朱朗冷聲開口,下方的林察聽得監國殿下的話語,眼中卻是驟然一亮,他知道這便是自己的生機所在!
只是越是如此,他便愈發慎重,林察站在房中細細思索,久久沒有開口
而朱朗也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坐在桌後,眼睛不停轉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大概半刻鐘,林察這才神色一定,恭聲開口
「臣在鄭氏軍中只算中下之階,所知消息許多只是軍中傳聞,亦不敢確保一定為真」
「無妨,你心中如何認為,便如何說來」
朱朗應了一聲,而林察在添了這一句後,也是不再猶豫,開始說起鄭氏軍中情況
「鄭氏之中,最盛的自然便是鄭家一系,鄭芝龍為鄭氏領袖,軍中大事皆由鄭芝龍一人而決,鄭芝龍雖是威望卓著,但在壓服鄭鴻魁後,如今已經不直接掌管實際軍務」
「鄭氏嫡系之軍,如今皆由前定國公鄭鴻魁管管理,鄭鴻魁本就是鄭芝龍親弟,在對鄭芝龍低頭俯首後,此時已得鄭芝龍信重」
「鄭鴻魁之下又分為兩部,其中鄭氏嫡系陸軍由澄濟伯鄭芝豹統領,此人同樣是鄭芝龍親弟,水師則由永勝伯鄭彩管轄,此人亦是鄭芝龍族弟」
「閩省陸師還好,鄭氏嫡系所占不多,但閩省之軍向來以水師為重,而大半的水師又皆在鄭彩麾下,所以如今鄭芝龍雖然已經不管實際軍務,但軍中依舊牢牢掌控在鄭氏手中」
「外姓將領呢」
朱朗目光一閃,輕聲問道
鄭家各人把握軍中軍權本就是應有之義,朱朗也並不奇怪
只是林察的這一番介紹,確實讓朱朗對鄭氏各人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但朱朗更關注的卻是鄭氏軍中的外姓將領
「鄭氏外姓將領之中以兩人為首,其中武毅伯施福實力最為雄厚,據說麾下足足掌管著數萬步騎,具體數目臣實在不知,比鄭芝豹掌管的部曲還要更多……」
林察說到一半,卻是忽然被桌後的監國殿下打斷
「施福,他手下是不是還有一個叫施琅的」
「是,施琅乃是施福侄兒,在閩軍之中亦有聲名」
「此人如今二十餘歲就已是施福麾下總兵,這人敢斗敢殺,倒也並不是憑著施福才上位的庸碌之輩」
林察看著桌後的青年,臉上神色卻是有些怪異
他當真覺得這監國殿下有些古怪,說他了解鄭家吧,他連鄭芝龍是平國公都不知道,說他不了解吧,他連施福有個叫施琅的侄兒都知道,真不知道這監國殿下的下屬,是怎麼給監國殿下收集的情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