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如並不是個只會揮拳弄棍的莽夫。
所以當他帶隊衝鋒迎頭碰見三個火急火燎的漢子時，男人的直覺讓他下意識丟掉兵器，扭頭開始和夥伴們聊起了天。
後面的同伴沿習風格，叮鈴咚嚨，東西掉了一地。
閆漢三人也是陡然一驚。
他們並不認識面前這群雜兵，五大三粗，身上還大多都帶著傷，似乎剛跟人火併過。
暗夜孤城，滿目瘡痍。
此等混亂絕境之下，也正是最為考驗人性的時候。
偷盜扒竊者在肆意妄為，結仇生怨者亦是會藉機報復。
陌生人與陌生人在此夜攜器碰面，不真刀真槍的幹上一下怎麼都說不過去？
但是王自如他們似乎又展現出了極致的誠意，讓閆漢三人不由地放下了戒備。
既然並無糾葛，還是彼此打個照頭各走各路為妙。
閆家三兄弟率先鑽進那條通往大街的巷子裡。
「金梅後援會」與其保持著距離，緊緊跟隨在後。
正當閆武將要跳到主街上時，機敏的閆漢直接一把將其給拉了回來。
因為此時西直門城門口，此時已有了先客。
十米長寬的一個四方陷阱邊上站滿了衙役們，各個持長槍，把守極嚴。
有人似乎成了瓮中之鱉，被死死地套在裡面。
誰若是敢爬出來，立馬會被刺穿手掌。
「宋河！宋河！你給老子出來！」山賊二當家在裡面憤怒狂喊。
「不是說好的放我們進來殺那個武大郎的嗎？你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一席差衣，泥壇紅酒，宋河佯醉著趴在城門頭上，看著陷阱里的這些王八們，恥笑個不停。
山賊二當家大聲質問道：「你他娘的敢黑吃黑？」
那宋河直接朝下吐了口酒水，猖狂一笑道：「對不起啊二當家的。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要怪你怪縣令去吧。再者說了，果真放你們出了這個大門，我們這身差服還穿不穿了？」
山賊二當家此時怒不可遏：「你們這些吃軟怕硬的龜孫，能有這膽子？肯定是那『毒窯子』權建政使得詐。殺了我們，你也不怕我家大當家前來找你麻煩？」
那宋河猖狂地笑了起來：「東西南北四門都有陷阱，你猜猜他還能逃到哪裡去？等殺了你們這群左膀右臂，他這個光杆司令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二當家的，我家權師爺升官需要個拜帖，您就行行好，拿命給他老人家謀個差事如何？」
山賊二當家冷哼了一聲：「好他個『毒窯子』！卸磨殺驢一石二鳥的事使得倒是高明！你們下此毒手，不僅僅是為了剿山賊立功吧？殺人滅口才是真正原因。他『毒窯子』是怕，怕我們發現痕跡，那苦苦尋找多日的金佛居然被你們給藏起來的。我怎麼都沒想到，一個縣裡的師爺居然敢夥同衙差們搶朝廷的金佛，那金佛其實早就被你們運進城了，就埋在......」
咻！得一聲。
一支兩米多長的粗杆硬箭從城頭射了下來，力道極猛，在二當家身前直接穿胸而過。
「二哥！」山賊們護住癱倒在地上的老者，那老者卻是奄奄一息，再也開不了口。
宋河站在一個弩機面前，雙眼深邃，猶如刀鋒。
咻！咻！
又是兩箭。
二當家胸口和腹部多出了兩個血洞，一命嗚呼！魂歸天際！
「媽的！」宋河唾了一口罵道：「死就死唄！多個什麼嘴？你以為自己很聰明嗎？這是權師爺花重金從南殷國買回來的穿天弩，滅得就是你們這群莽夫的口！」
他隨手一揚，左右兩邊蓄勢待發的弩機也跟著射了起來。
利箭剛猛，沖斷別人立於胸口，用作預防的大刀，直接將兩個倒霉鬼給釘死在了陷阱里。
「我們跟你拼了！」其他山賊見勢想要衝出去替二當家報仇。
後幾排以前幾排為凳，踩著就要飛出陷阱，與這些衙役們拼得個你死我活。
奈何陷阱口的衙差全都掄起三四米長的木搶，下狠手專往山賊死穴上捅。
跳將起來的山賊們在空中無法借力，難以應付這從四面而來的穿刺，只能選擇守躲。
可剛一跳回去，城頭的粗箭就已射了過來，箭勢迅猛力厚，躲無可躲。
一個個像是干老鼠一般被釘在牆壁上，毫無生氣，死相極慘！
尤其是那個站在中央的巨人，活脫脫地成了個靶子。
肩甲處、腹部、腿部各中了一箭，一動不動，被前面的死屍埋在了最底下。
「天殺的！我們老大不會放過你的！」
陷阱一眾傷者叱罵道。
宋河站在城頭哈哈大笑：「你們老大？等我屠乾淨你們後，遲早將他也抓起來殺了，人頭就掛在城門口，當鈴鐺來使！」
眾衙差跟著狂笑。
「是你要殺我嗎，宋河？」
一個體形虎健，行如脫兔的身影出現在了民居屋頂。
提刀鬼魅而至。
宋河定睛一看，慌忙大叫一聲：「攔住他，快點兒攔住他。」
只見此人一躍而起，左右折蹦，已鑽入到陷阱旁的衙役群中。
刀光一閃，幾個還在用木搶發泄著邪火的衙差直接血濺三丈，命殞當場。
「大哥！居然真得是你？」陷阱里的山賊們欣喜若狂。
「想辦法爬出來！」山賊老大挽出無數刀花，長槍紛紛被折。
城頭鐵箭可並不留情，三架弩機一併朝他這裡射了過來。
穿透了數名舉槍抵擋的衙差身體，卻是始終沒有抓住這左右騰挪的「泥鰍！」
「啊！」
陷阱內開始傳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那個原本已被釘死的巨漢又重新站了起來，舉起兩具同伴們的屍體，朝陷阱邊上的衙役身上一扔，砸倒了不少人。
山賊們見機不可失，踩著屍體跳躍而出。
一個個眼裡冒著血光，手中的刀劍在月色的照耀下范出股股深寒。
他們那副牙各個都咬出血來，腦袋裡一片空白，只剩下「殺人」二字！
衙役們慌亂不已，長槍並不利於近搏，越來越多的人被砍得手腳亂飛，哭嚎大哭。
城頭弩機連發三箭。
第一箭被山賊大哥舉著個衙差擋了過去。
第二箭亦是靠詭異身法左右折返而避了開來。
但是第三箭，以一種刁鑽的角度直射其左臂。
山賊頭目躲閃不急，硬生生被那倒勾的箭頭撕下片血肉，扎在了地上。
「大哥！」
「大哥！」
兩個山賊急忙前來救援，用身體擋在老大的前方。
弩機上膛，之後又是兩箭。
他們將自己的生命交代在了那裡，毫無怨言。
「老六、老八……」山賊頭目悲痛大叫。
即便城頭上的宋河如殺神般狂射著利箭，總有一個又一個不怕死的傢伙擋在大當家的身前。
如此決絕！死志已明！
「啊！」
從陷阱里爬出來的野獸痛心狂叫。
一躍而起，飛到了城門口處。
左右抓手在擰斷了守衛的脖子後，用力地拉扯著門栓，想要將城門打開。
不拉不要緊，誰知那門栓早已被人釘死，紋絲不動。
巨漢朝後退卻數步後，猛然發力，以自己肩膀硬生生地撞向大門。
一下、兩下、三下！
沉悶之聲，震透了所有人的心房，也震斷了三尺厚的門栓木。
衙役們四散逃命，大門應聲而開。
山賊相互攙扶著衝出門去，徒留下站在城頭的宋河咒罵不止，此時卻也無能為力！
宋河打光了所有的弩箭，氣急敗壞之下不住地踢罵著身前的「神機」是個爛東西。
發泄一通後，心情低落的宋河也只能一個人返回衙門裡復命去了。
城門前面滿是屍體。
有殘破不堪的山賊，也有手臂亂飛的衙差們。
死了倒還一了白了，最怕的就是落下滿身的傷最後還沒死成，哭爹喊娘地在那裡大哭不已。
剩下的人也沒幾個願意收拾殘局的。
原本以為此次設局萬無一失，現在倒好，山賊主力逃了，自己人還死傷不少，這爛攤子誰兜得起啊？
所以衙役們全都早早地散了去，連城門都沒待管的。
等城樓戰場恢復平靜之後，三匹快馬從街角衝出，踐踏著地上的屍體，揚長而去。
半個時辰後，一夥穿著各異的市井，撿起山賊散落在地上的刀劍，也隨著前面快馬的方向出了城。
又是半個時辰過後，彭超抱著條狗從陰影里翻了出來。
他望著西城外的那座山，不自主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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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三里的一個破廟裡，此時橫七八豎地躺著許多的人。
傷亡慘重，真是傷亡慘重！
不少人被那重箭刺傷過，雖沒有傷及肺腑，也因此僥倖保住了性命，但是創傷極大。
大傻身中三箭後鮮血早已沾濕了衣襟。
可他卻渾然不知，依舊細心地照顧著其他的兄弟們。
幽厲坤吃疼地包紮著自己的右腹，頭也不抬地問道:「咱們還剩多少人？」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十一……」
「大哥，來得時候咱們還三十五個兄弟，現在，就剩下十五人了……」
人群一片漠然！
此時有人站起身來講道:「大哥，咱們先回吧！這次與這瀚海縣的官差們算是結下樑子了，等咱們養好傷後重新殺回來，我要為那些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雪恨！」
「對！二當家死得真是窩囊。都是那群不講信用的官差做得好事。咱們在暗，他們在明，總能逮到機會直搗黃龍，到時候我要殺得他個人仰馬翻，割下這群王八蛋的腦袋來忌酒！」
「對！就這麼幹！」
人群激奮，慷慨不已。
幽厲坤皺眉沉思了許久，慢慢搖著頭。
他朝旁邊的一個人問道:「那武大郎燃放煙花的位置你還記得嗎？」
那人站起來朝外一指:「就在旁邊那座山上。」
「好！好！」幽厲坤撐著手中的刀慢慢站起來，朗聲對弟兄們說:「今日這仇，咱們一定會報。不過不要忘了，那個燒咱山寨的王八蛋還活著呢！咱們是山賊，不是慈善堂。我答應大家，等抓住那王八蛋後允許每人刺上一刀來泄憤！」
山賊們齊聲吶喊:「殺了他！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