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梁家堡像是鑲嵌在黑布上的那顆巨大無比的寶石。
七彩絢爛,燈火通明!
好一座巨堡,它就像是能打敗暗夜邪神的那位金甲上仙。
高傲,自信,宣揚,無忌,
畢竟裡面可是裝著整整五萬人。
五萬人,踏平一座山就像踩死螞蟻那般簡單。
五萬人,一齊歡悅,叫聲,嬉鬧聲,響徹天地,宛若人間天堂,
耐河城下邊城外的某個小男孩,指著遠處這照亮天際的「巨星」和媽媽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我長大以後也要成為能進去那裡的人!」
誰知啪!得一聲,被母親怒扇了個巴掌,嚎啕之聲,像是月夜蚊響,悠悠揚揚……
古堡之內。
所有人齊聚大廳。
下人們陸陸續續將食客們踐踏過的所有東西,依稀收拾乾淨。
桌椅沒有了,反倒是圍過來很多兵。
此刻,不管事南殷本地商人,亦或著北楚權貴,東晉勳爵,集齊聚在大台之前。
等待著今夜的重頭戲。
時辰已到,金鑼齊鳴。
高台之上陸陸續續走來梁家各房子女。
大房、二房、三房……六房,以及各偏房。
有序而站,正襟矚禮。
梁玉珠直到這時才真正找到了自己那心念之人。
依舊還是駝背老者打扮,就站在大房祖母趙玥一側。
楊克霆高聲朗喊:「時辰已到,恭請梁家家主出山觀禮!」
牛角長號仰天吹起,聲音鳴遠!
轟隆隆!
一時地動山搖,很多人沒有站穩差點兒跌到地上。
看台旁的那面巨牆,竟然動了!
正中間出現道裂縫,之後左右緩緩分開,越來越大。
所有人無不驚愕。
原來,這古堡之內還有暗格。
竟然如此之大。
強光刺眼,你根本就看不清裡面到底裝著什麼。
只是,勾欄雕徹,亭台樓閣,像是有很多東西。
眾人用手擋著眼前炙光,縫隙內隱隱發現個人形徐徐而來。
楊克霆朝親屬隊伍瞥了下。
大房主母趙玥,和二房主母宋文秀快步上前,很是恭敬地推著輛木質輪椅出來。
輪椅之上,坐著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身形瘦弱,眼目低垂精神更是萎靡不振。
台下之人竊竊私語起來:
「怎麼回事,兩年不見,梁家家主居然衰弱成了這副模樣。」
「你們有沒有發現,他的好像站都站不起來。」
「天啊!事先有人和我說,梁無歡估計活不過三月。當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這居然是真的!」
「梁家要什麼沒有,怎麼連個老人都伺候不好?」
梁氏眾親排頭,那位駝背瘸腿的老者身旁,擁擁擠擠下,不知怎得多出個人來。
老者並未回頭,他知道那是誰。
梁玉珠同樣不肯轉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卻是壓低聲音問道:
「你難道決定永遠不見我?你難道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駝背老者木然!一動不動!
梁玉珠嘴角微蹙:「好,你既然和我沒什麼好說的。那我就親自問你,為什麼不找我好好問個明白,非要,非要那樣去做?」
此時,梁無歡已在晚輩們的攙扶下來到了高台正中央。
他嘴角不停顫動,目光炙熱,環視一周。
「你……你們……都來了?」
底下有人連忙上前打著招呼:
「梁老爺子,張文涵給您行禮啦,您老吉祥?」
「梁爺爺,您還認識我嗎,我前後走了三個月親自給您拜壽來了!」
「無歡!你我這兩個老頭子有二十年沒見了吧,待會兒一定得多喝幾杯!」
「好……好!」梁無歡那布滿皺紋的眼角不由地流出兩行淚淚來,他瞥過頭去,偷偷擦拭。
可是熱淚不干,怎麼都擦不完。
「能來就好!只要能來……一切都好。」
梁玉珠遠遠注視著這位垂暮之人,想起以往種種,鼻子不由地酸了起來。
她隨即扭轉過頭,滿是憤恨地盯著那個醜臉老頭:
「人都是有感情的!梁爺爺當初救我,養我,憐愛我!這一切一切,我都記在心裡。即便發生過那種事兒,我從沒怨過他。可你呢?你的良心呢?」
老者輕蔑一笑:「到底是人家無意行為還是你有意為之,這誰能說得清?」
少女瞳孔一驚,許久沒反應過來。
「難道就連你也認為當初是我設計構陷梁爺爺嗎?若不是當初我警醒得及時,恐怕早已鑄成大錯。你就不想想,倘若是我的陰謀,依梁爺爺那殺伐果斷的性格,能容得下我?」
此時台下所有人齊聲高呼:「梁老爺高壽!」
紛紛揚頭,梁家親屬亦是跟著揚頭。
梁家家主抬手示意,顫顫巍巍地說:
「我梁無歡能有今日之成就,離不開眾人多年的垂愛。臨近暮年,每每閉眼,總是會回憶起過往總總。我就是想在入土前息再見眾位一面,親自和各位飲一杯酒罷了。」
陸陸續續有僕人進來,在台下所有人面前放了杯酒。
只是奇怪的是,此次,不僅客人們有酒,連堡沒服侍的奴婢,以及兵卒也都分發了一杯酒。
梁無歡高舉酒杯:「敬獻銘恩!」
全體上下集體舉杯,一飲而盡。
只是在梁玉珠準備入口之時,彭超莫名撒了些粉末到她杯中,戲虐一笑,挑釁意味十足:
「還敢喝嘛?」
姑娘胸中積滿了怨氣,揚頭飲盡!
她期期艾艾,表情痛苦:
「我有什麼不敢?我梁玉珠又有什麼不敢?從小被人遺棄,摸爬滾打好不容易活過來。自從進了這梁府,成日裡更是提心弔膽。要是說死,我雖然不想,但何曾怕過?死在你手裡,總比死在他人手裡強得多!」
她隨即哀怨地問道:「你還從他們口中聽說什麼了?我親手殺了她趙玥的兒子?」
彭超:「……」
此時,大房眾人集齊怒目而視。
梁玉珠不卑不亢:「她趙玥,要不是為了讓自家兒子強健怎麼會餵那麼多的藥?可結果呢?弄得魂智殘缺,活脫脫一個智障!大白天光著身子搶出來,非要強暴於我。即便被我一腳踹下去,可依舊把湖裡的魚當成了神仙……活活淹死了!他活該!」
「夠啦!你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