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陳亮口內一直夾帶著血。
即便醫術如彭超這般當世決絕,可以輕鬆止住身上的傷口,能夠理順他內息。
可為何還在噴血?
而且生命體徵明沒有好轉,反而變得更糟!
大夫正準備給他施針,卻被傷者強行制止下來。
「以命畫符的決絕法子,傷得是靈脈,只能慢慢恢復,藥石治不好的。」
陳亮嘴角撇出一絲笑意:「我剛才趁著打鬥,加了自身符意到陣眼中,這回變成他們找不見你我了!」
符師說到興奮處,不由另是一口膿血。
彭超慌亂不已:「你這是為什麼!就為了幫我出去,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陳亮:「這幾年被債務壓得根本喘不過氣來,眼睛麻木了,心也就麻木了。看著劉老二一步步陷入和我一樣的境地之中,你勸過,卻沒有用。親眼看到賣兒賣女再次重演,不禁問自己,這人啊活著還有個什麼意思?」
「可作日看見你,看到的仿佛是曾經那個外出遊學,致力於力斬天下不平事的自己。我幫的不是你,而是那份道義!」
隨即苦笑一聲:「人這一輩子,為什麼拼了命地活著,反倒還不如不活?」
彭超:「……」
符師緩緩抬起手,指向前方那片空白:「一直往前走,穿過那道圍幕便是真正的泗水城牆。我猜你自有辦法跳出去,應該也不用我再給你幫什麼了。」
彭超壓抑著喉嚨,沙啞地問道:「那你呢?」
陳亮淺笑擺手:「放心!死不了的!從始至終我都帶著面具,他們根本就沒認出是誰。送走你後,我還得繼續回去縫旗子。日子再苦,終究還得過。翠雲和妮子還在大觀園裡等著我去贖身呢,我不可能倒在這裡。」
他輕輕推了彭超一把,示意他立馬走。
彭超將自己身上所有的銀票全都留了下來,他默默起身,每走一步都是那樣不舍。
穿過透明霧障,亟待鑽進去的時候,又再次回過頭。
只見陳亮不知何時已經扶著牆站起了身,對著他不停擺手:
「走吧!一路往前走,不要回頭!兄弟聽哥一句勸,活著的時候一定要對家人好一點……」
彭超:「……」
薄霧慢慢吞併孤影。
雲山霧饒,不停隱幻。
只是在那頭莫名地聽到了驚叫之聲:「他出現啦!快抓住他!」
符師臉色肅冷,咬破已經左手指心,雙手結印大叫了聲:「開!」
赫然一下,雲霧跌宕,旋轉出個巨大圓盤。
先後有好幾對的兵卒從裡面莫名衝殺出來,好一陣迷惑。
隱隱間,一道白衣帶著個身旁如豬之人從漩渦里飛出。
由文灼氣得將手裡火銃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指著面前的黑衣人大聲質問:「你究竟是誰!」
直到看見對方主動將臉前的黑布撕了下來,這副面容,似曾相識。
胖子恥笑了聲:「陳亮?八方客棧的陳亮?怎麼會是你?哦!我明白了,你是知道自家妻女死在了我那裡,故意報復的是吧?」
陳亮向前一步。
所有人驚覺後退。
於是他又向前一步……
謝曉峰和由文灼滿臉的錯愕!
此時強弩隊已經拉滿了弦,就等長官一聲令下。
陳亮張開雙臂,挺胸向前,慢慢閉上了眼。
「翠雲,妮兒,對不起!我來找你們了……」
……
彭超逃出泗水城後不好停留,連忙往回趕。
他要親自朝梁玉珠問個清楚。
堂堂一國門閥,難道果真干傳銷這等傷天害理的事兒不成。
沒多久便來到了太慧鎮中。
頂著那麼巨大的鐵門,他拼命狂敲。
從瞭望孔里率先探出頭的是一百好幾的強弩手。
「小子!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不想活了?」
「我找梁玉珠!你讓她出來也行!」
那人恥笑起來:
「大膽狂徒!六小姐的名號是你叫的?你以為你是誰,細胳膊細腿的還不夠我擰的呢!識相點的話早點滾,否則別怪箭下無情!」
彭超黑著臉,一張紅卡入手,頃刻便變出只堪比人高的銅錘。
仰天而起,大聲暴喝!
嘭!
那麼大的鐵門硬生生給砸踏了下來。
咻咻咻!
無數弩箭直指彭超上半身狂射而來,密如玉下。
卻全都被銅錘掄翻在地,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住手!」
城牆上有人高聲呵斥起來,弓弩隊隨即停手。
有個瘦巴巴的老頭從堡內走了出來,臉色既驚又懼,連忙上前捂住彭超的手問:
「彭大俠,怎麼會是你?你不是去往梁老爺子的召集會了嗎?為什麼又突然回來?自己家的大門,通稟一聲就開了,何必敲成這樣?」
彭超當然知道這個人,他是這太慧鎮的管家,負責打理內部一應事物。
當初的衣食住行,梁無珠都是吩咐給他來辦的。
彭超全程黑著臉:「我要見你家主人!」
老管家軲轆著眼:「您可來晚了!自從你走後,玉珠小姐在這裡也待不下去,她怕您路上過得不好,於是帶著手下們馬不停蹄地趕去那邊迎接你去了啊。你回來的時候,難道沒碰見嗎?」
彭超愕然!
小路過來正好和他們錯過了。
他於是盯著老管家質問道:「你和我說實話,這裡到底是不是如山?」
老管家挑了挑眉,扶頭苦笑著:
「又是一個被騙來的,這個月已經是第幾十個了?」
旁邊下人搖搖頭:「回稟大人,多得小人也記不得了!」
迎著彭超不解的目光,老管家拉著他的手往裡走。
「自從太慧鎮建立之初,外界對梁家的猜忌就從沒少過。三大家族另外兩家,更挑動民憤,非說咱們這裡搞一些拉人入伙,害人害己的事兒。實際上咱們就是從政府那邊特批來一片地,梁老爺子尚武才造出了這麼座堡壘。其他人說出此等謠言,完全是羨慕罷了!」
彭超怒目圓睜:「怎麼可能!你梁家用奎金哄騙各地商家,吸引他們到這裡,最後害得家破人亡。單我在泗水城就見到兩起,這難道有假不成?」
老管家見說不動他,於是擺出一副請君裡邊走的姿勢:
「若是公子能發現一塊奎金,老朽這腦袋當場擰下來給你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