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蛋!」
寬面巨斧順勢劈下，環抱而粗的樹段頃刻分成兩半。
莽漢將其中一半直立，舉起斧頭又是一下。
「王八蛋.....」
不知何時，身後出現個穿著圍裙的女子，似乎剛從廚房出來。
她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漢子，看著前方那堆積如山根本就燒不完的柴火，看著依舊在費勁大汗淋漓的後背，看著左肩部那纏得厚實的繃帶。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好的兩兄弟，怎麼說鬧翻就鬧翻了？
事情的起因還應該從昨夜晚飯時說起。
因為怕大山不認字，彭超費了好幾天的勁連寫帶畫弄出一本書來，高高興興地當作禮物送給漢子。
誰知漢子就是不收，推推嚷嚷，兩個人在飯桌上力道越來越大。
這個時候，旁邊的的大黑狗又被幾個調皮娃給騎在了背上，揪著毛吃疼大叫起來。
原本啞火的二人莫名其妙因為此事吵了架。
彭超怪大山和小薇不懂得管教孩子，一點兒禮數都沒有。
大山則是牢騷他一個大人和孩子計較什麼。
隨後越吵越凶，逐漸對罵，一直後來不歡而散，雙方誰都沒理誰。
一眨眼，到第二天。
習慣了懶散躺屍的瞎子，不知道那口氣沒順過來，射牌打罐子玩。
不但撮破了原本裝水的桶，而且還不巧打翻了燭燈差點兒將房子給燒著。
於是，兩個大男人又開始吵了起來。
小薇勸不住，眼看著雙方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就那樣公開在屋前拳腳相向。
瞎子射了莽漢一鏢，使得原本癒合的傷口再次迸裂。
莽漢也沒留手，一拳直接將對方給捶翻在地，順直著滾出老遠。
好不容易勸停手。
哪知瞎子扭身從房間裡拎出個包袱，叫上黑狗當即便上了馬車。
一路前行，頭也不回。
即便是成日裡和他玩耍的孩童們如何哭喊呼喚...視若枉聞~
莽漢更是不看，冷哼了下，扛起斧頭開始到屋後面去劈柴。
馬車約莫走快一個時辰，漢子就沒停過手上的活。
只不過，砍木頭的聲音卻是一下比一下響，一下比一下沉。
少女就那樣默默站在其身後，直至對方將原本一個月的活計用一上午忙完。
「大山哥，該吃飯了！」
漢子輕聲地答允了下，卻遲遲未動。
隨後拎起旁邊的粗繩掉頭便走。
「你這是要去哪兒？」少女不解地問道。
漢子藏著臉：「孩子們吵著想吃肉，我上山給打點兒野貨回來。」
目送著莽漢越走越遠，朝著同樣的方向而去。
少女輕輕嘆了口氣：「為了離別，真得需要這樣嗎？」
..........
「王八蛋！」
這三個字罵的是咬牙切齒！
「真是個王八蛋！虧我千辛萬苦從牢里將他給救出來！」
「虧我給他飯吃，發他工錢！」
「虧我好幾次捨命地去幫他，護著他！」
「就為了點兒小事兒，為了個孩子，竟然來打我？」
「我家狗是多高傲的存在，是那麼隨意讓別人扯毛的嗎？還有沒有對狗主人最起碼的尊重了？」
瞎子氣憤難耐：「這依著往日尤厲坤的性子，早就將他大卸八塊扔出去餵狗了，是吧旺財？」
大黑狗斜瞥了對方一眼，心想啊前些天自己被那群熊孩子差點兒鬧死，都沒見你說過一個字，今兒發個什麼癲？
彭超不依不饒，繼續埋怨著：
「我還好心留錢！」
「我還好心給你畫拳譜！他媽的，世上哪個拳譜是給文盲看得？」
「我還寫信給我老婆在那邊辦私塾，讓她接適齡兒童過去。」
「我做得這麼多仁至義盡了，可你呢？忘恩負義！」
「見色忘義！」
「不忠不義....」
或許是聽得煩躁，黑狗直接跳下馬車，撒歡地躲出老遠！
嘭！
車體偏離道路，廂房邊緣磕在了石頭上。
馬車悠悠蕩蕩繼續往前走。
因為沒人牽引，所以老馬徹底發揮出了它油滑的本性，在路邊吃吃停停，怡然自得，根本不看路。
這不剛剛，又被路旁的野草吸引，有點兒顧頭不顧腚。
瞎子沒好氣地猛踹了下對方臀腚，下車摸摸索索開始自己引著朝前走。
「真是個王八蛋！還有沒有點兒人性，有沒有點兒最基本的善心？讓個瞎子自己出門，你也捨得？」
罵罵咧咧，口中不停。
可不知怎得，瞎子突然筆直了身杆，坐回馬車之上，高聲一揚鞭子，策馬而奔。
高山之上，密林之間。
一個鐵臉大漢悄然露頭，遠遠地眺望著那道煙塵，一路目送走出眼界，轉入山體之後。
只是他不知，就在馬車即將拐彎之時，揚鞭的瞎子突然呵停。
拍著老馬的身子，輕聲告誡：「慢點，再慢一點，過了這個彎下回回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
孩子多，好嘛？
這種事兒只有知道的人才最知道。
將近二十多個孩子，有大有小，有男有女。
臨晨剛睡下，天還沒亮就得起來，因為你要給孩子做飯。
這麼多人的飯，再加上個體莽的男人，那得準備好久。
之後便是起床聲、哭鬧聲、要夜壺、尋穿衣....
吵得你都想將自己掰成十幾塊來用。
剛忙完了早飯，你又得洗衣裳，做下午飯...
一個少女，還沒正式婚配卻已進了地獄。
能好得了嗎？
可孩子多好啊？
當你腰痛的時候，總有人悄悄過來幫你捶背。
有人執拗著將第一碗飯最先留給你，有人會揚著笑臉扯你的衣服問太陽為什麼老追著自己不放？
有人會偷偷跑過來唱歌給你聽，還有人會在夜裡靠到你身旁輕聲叫著「阿媽」，叫那個人「阿爸」！
你從沒覺得這麼踏實過。
窮的踏實，累的踏實，笑的踏實。
踏實的有人陪伴在旁。
小薇看著桌上狼吞虎咽的「小崽子們」，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可轉念又皺起了眉。
大山出去好久，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突然，外面傳來了陌生男人的叫喊聲。
「我們知道裡面有人，你們別藏了，麻溜地都給我出來！」
孩子們都嚇怕了。
「阿媽」壯著膽子走出門外。
一水的兵人與戒僧，為首的那人對著和尚彎腰淺笑：
「佛爺！還是您慧眼。搜了這麼多的村子，總算找到新兵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