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哄搶搶,推推嚷嚷。
城內好多人嗚嗚泱泱地往中央廣場上擠。
不到半年,前後兩次經歷軍變。
作為楚國第二大都市裡的這群百姓們,家裡或多或少都死過人,或者被兵痞搶過。
正是藏在家裡自發苦悶的最佳時期,到底是什麼事,讓他們爭破頭也想上前去看看?
廣場中央,不知何時橫搭出個戲台。
戲子們在上面唱唱跳跳,翻翻騰騰好不熱鬧!
聽說城裡有免費戲曲可以看,挑燈都撿不著的便宜誰不想占?
更何況此戲演得又格外不同——《三壯士戲鬥武侯》!
好嘛!被武大春壓迫了幾十年的民眾不吃飯也得過來吼上一嗓子。
劇情本就精彩,演戲的人也算賣力,而且只要是台上罵那個侯爺一聲的,台下必定跟著齊聲著罵!
一浪高過一浪!
吸引的人越來越多,聲勢也越來越大。
如此陣勢,難道官府就不管嗎?
京兆尹肯定不會管,因為府尹正是被武大春凌虐至死的那人的親弟弟。
不但不管,官府還派衙役維持治安,並且央求其他戲班過來學習精髓,輪番演繹。
東都商會投來大把的銀子,將這場戲一直包到了來年。
這回,百姓可有的看頭了。
飾演武大春的傢伙,只要一上台就會被人吐口水。
演到他為富不仁,肆虐鄉里,霸占民女的時候,台下總能傳來隱隱的哭聲。
演到他製作福壽膏,危害世間,霍亂軍紀的時候,不乏有人往上面亂扔菜葉,詛咒連連。
這戲啊,演得是真好。
老百姓看都看不夠!
直至午後,一條長長的商隊從東街口走出。
為首的那名紅衣女子回頭看了眼這人海,頻頻皺眉。
於是特意問向旁邊:「他們在幹嘛?」
不管是梁慧,還是衛無羨,亦或是周天池全都冷著臉像是沒聽到似的。
錢化發了句牢騷:「還能幹嘛?演戲唄!《三壯士戲鬥武侯》」
紅衣女子當即停了下來:「誰演的啊?」
錢化身子一抖,發現身旁有無數雙刀子眼在朝他身上捅,立馬將頭藏了起來,再不言語。
吳承恩則是輕咳了聲,微笑著說道:「大軍長,這戲聽說挺火!而且將武侯落馬的前後描述得很是周全,頗受嘉獎。要不,咱們停下來看上一看,明日再走也不遲啊!」
女子遠遠地注視著戲台,盯著台上那個滿臉畫猴相,根本就辨不出真容的戲子,默默回頭:
「告訴後面,加緊趕路。走出去的路是回不了頭的...」
商隊拖著長長的身軀蠕動在大道上,逐漸出了城。
「尤炳蒼你幹嘛呢!快點兒跟上!」
在後方壓陣的那個露胸鐵漢回復了聲後,輕飄飄拋出手裡的斷箭。
斷箭很短,卻拖出一道霞光,劃出完美的弧線飛持而去。
戲台上演僕人的戲子連忙補撲過來,卻還是被斷箭穿胸而過,化為虛無。
正中央原本向著自己心愛的姑娘遞送定情物的戲角,小腿被刺出個不小的窟窿後,脫手將東西摔到了地上。
一條黃金彩紋玉骨牌,叮叮噹噹地掉落....
跌碎的何止是兩人的心?
...............
本就是場普通的戲說演繹。
剛一落幕就被底下人哄吵著再來一出。
演完之後底下人還不盡興,又讓演。
一來二去,這戲從早上一路唱到了傍晚,參與者連口水都顧不上喝。
好不容易推嚷著將民眾遣散,大多數人回過頭的第一句話總是:「明天我早點兒來啊!」
「我去!還讓不讓人活了?」飾演刀客的傢伙仰天苦叫起來。
待將所有東西收拾好後,演員們連妝都沒卸,撲搶著吃起了桌上的大盆菜。
沒過片刻,齊齊癱倒在地,口吐白沫。
某個身長如蛇,走路漂浮的黑衣刺客扭著腰走出,譏諷道:
「我的斷腸散哪怕沾上一點兒都必死無疑,你們幾個今晚吃了這麼多,估計早就見閻王了吧?」
伸手觸摸了下幾人鼻息,刺客頗為滿意:「辰龍她們籌謀了這麼久的復仇大業,直接被我巳蛇一包毒藥就給解決了!哈哈哈,還不讓那群莽夫對我另眼相看?」
好一陣軲轆聲,讓巳蛇頗為好奇地蹲了下來。
噗!
轟天一炮當場便將其炸暈了過去。
等到再次睜眼,巳蛇發現自己身處在個柴房內。
全身上下都被綁著,而對面的架子上同樣掛著一個人,鮮血淋漓,折磨得早沒了人樣!
飾演書生的那人在中央磨著一段長長的鋸子!
惡狠狠地朝黑衣人腰部剌去。
「啊!你們殺了我吧!」黑衣人痛苦哀嚎。
「說!武大春手底下還有多少人?」書生齜著牙一副窮凶極惡的樣子。
黑衣刺客瘋狂搖頭:「我們雖然是武候底下的暗衛,卻是他藏在楚北最不為人知的組織。彼此都是單線聯繫,我怎麼會知道具體數字?再說了,與武侯結怨的人那麼多,兄弟們全都分散出去各自尋仇,你怎麼讓我招回來?」
書生聽後猖狂大笑:「他武大春生前欺負過的人那麼多,而且當時整座藏佛秘樓全都封著,你麼當然不清楚到底是誰害的他了!」
書生招了招手,飾演刀客、槍客和少女的戲子紛紛上前。
摘下頭套,亮出真容,居然是幾張一模一樣的臉。
書生笑得癲狂:「當時刺殺他武大春的其實只有我慕容雲一人。而我又在假裝戲子演著這場爛戲,你麼找吧,找破天都找不出來的!哈哈哈!」
黑衣人猛唾了口痰罵道:「武侯爺帶我們恩重如山,即便就剩一人,我們也會食你肉,啃你骨,讓你不得好死!」
書生被罵的臉色越來越冷,他扛起把斧頭直接砍了上去。
「啊!我那握刀的手!」
「啊!我那雄壯的臂膀!」
「啊!......」
躲在牆角的巳蛇早已嚇得冷汗不止,已不知在心裡請了多少遍佛爺。
突然,皮膚一涼,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舔著手心。
他扭頭一瞧,發現有條黑熊般的大狗,掛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憨態可掬地不住蹭著他。
「乖狗,幫蛇爺爺個忙,把繩子咬開!」
......
當滿臉血污的書生提著條臂膀扭轉過頭,興致未消地尋找地上俘虜的時候,那裡早就只剩下段繩子了....
從木架子上翻騰起來的「死人」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豬血,很是無奈地看向書生:
「老頭,你這又是何必呢?這不明擺著自找麻煩嗎?」
書生扭頭問了句:「他們朝哪裡走了?」
「一路北上!」
「好!那咱們就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