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字軍軍牢,
空曠的牢房反而不像個大牢。
因為寬敞的環境唯獨只有兩個房間,一個是由厚石壘搭起來的,除了門上有條縫讓人勉強呼吸外,整個石室內連個透光的洞都沒有。
另一個則是用簡易木架所搭建的敞篷,圍著一圈的竹製柵欄,所以只關君子不關小人。
軍隊裡的牢房與縣衙里的不同。
木字軍軍令嚴苛,所以軍隊內只要有犯重罪的,往往直接就地處決了,哪還會給你個住的地方讓你獨自懺悔?
若是有犯輕罪的,最多也就是幾鞭子的事兒,打完繼續操練別那麼矯情。
所以這軍牢里關押最多的其實是些上層貪酒誤事的軍官,以及對佛家出言不遜的兵痞們。
打當然還是要打,一是給軍官醒酒,二是維護其在下屬面前的形象。
至於兵痞們,更多的是以鞭刑代替戒僧的殺刑,變相地保護一下軍隊的戰鬥力。
是以,安裝在這裡最多的其實是刑架,用來固定人身用的。
每日犯人們來得快去的也快,鞭子摔得飛響,打在肉上面卻不見開裂,勉勉強強走個過場罷了。
所以看守這裡的軍卒反倒是比民間更要隨和仁義一些。
一到晚上,軍牢里基本上也就沒什麼人了,軍卒們自己偷偷換來一些酒食就在底下喝了起來。
前一個軍卒剛將桌子擺好,把肉放上去,後一個軍卒便已經打開了柵欄的門:
「姑娘,吃飯了,肚子空了一天,餓壞了吧?」
深蹲牢獄,少女能始終保持著衣衫整潔,可見其並沒受多大的苦。
「勞煩大哥了!」
軍卒1擺了擺手道:「您說得什麼話!張木遼將軍臨走時特意囑咐軍中一定要照看好你,我們哪敢怠慢?」
軍卒2跟著附合道:「對啊,對啊!若不是您在,我們幾個怎麼能每頓都吃上酒肉呢?現如今軍里的日子不好過啊!全國上下鬧災,軍人們也吃不飽。」
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一塊烏黑滂臭的糕餅,捏鼻子苦著臉說道:
「您瞧瞧,上頭現如今為了節省開支,讓我們吃什麼?這是給人吃的嗎?我們是當兵的,腦袋別在褲腰上要去前線賣命,即便沒仗打平日裡也得訓練,可他們竟然讓我們吃草?這東西吃下去後能有個什麼體力?」
軍卒3嘆息道:「現如今各營各寨餓到下不來床的大有人在。窮得都得老家寄錢。」
少女不解:「你們不是還有軍餉嗎?」
「軍餉?」軍卒1冷哼了聲:「前年的軍餉還沒發夠呢,補發下來的也只有預期的一半,另一半好像被狗吃了一樣。」
軍卒2手裡捏著一塊小東西:「原本還想掙點兒錢回家蓋房子,自從大伙兒染上這福壽膏,反倒額外欠下一屁股的軍債,估計得干到老死了!」
少女盯著對方手裡的東西,連連皺眉:「這位大哥,此物甚毒!千萬不要沾染上啊,小心萬劫不復!」
軍卒2冷笑了聲:「我們上一回的軍餉,武侯給我們發的就是這個,你還讓大伙兒怎麼辦?他媽的這王八蛋,狠心禍害外面的人也就算了,竟然連自家兵種都不放過,良心簡直被狗吃了!」
軍卒1附合道:「最可氣的就是他為了巴結大祭司,讓全軍上下誦佛,搞個勞什子鬼話?老子是當兵的,難道戰場殺人時先給對方念段佛經不成?」
軍卒3喝了口酒悵然一嘆:「咱們還算是好的呢。你聽沒聽說金字軍那邊的部隊,被佛家強加改法,不但要剃光頭,而且還得練習什麼佛門禁咒!天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少女無言,對桌前的這幾位兵卒深表同情。
「幾位大哥,可知道張木遼將軍到底去哪兒了嗎?他這一走好像已經好多天了。」
軍卒1說道:「這幾天是五方軍士的操練盛會,張將軍帶領著一部分精銳去演武場那邊兒去了。」
「你聽說武侯家的事兒了嗎?他快掛了...」
軍卒2剛想多說幾句,哪成想腦袋一沉,直接將臉戳進了盤子裡。
「這傢伙最近的酒量咋這麼差?丟人!」
旁邊幾人還想調笑幾句,可轉眼間,雙眼一懵,跟著暈了過去。
少女大驚而起!
正要高聲呼喊,卻被只手掌輕輕地按了下來。
空氣中傳出句男音:「竟然被他們關在這裡,讓我和大山好一通找!」
啪!少女扭身就朝後給了空氣來了一巴掌。
伴隨著那清晰的響聲,白衣男子慢慢顯出身形,他摸著自己通紅的左臉不知所措。
啪!又是一巴掌,這回少女打的是右邊。
彭超看著對方那淚泉涌動的雙眸,悵然一嘆:「對不起,這一年苦了你了!」
少女最後的那點兒倔強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擊垮了,緊緊地抱住男子,不願撒手。
「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彭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紅燭,當下不是聊天的時候,大山還在外邊等著呢,趁對方還沒察覺咱們得趕緊走!」
紅燭詫異:「去哪兒?」
「大山會護送你先回曾家。」
「那你呢?你要和我一起走?」
彭超沉默了片許,道出實情:
「我還不能走,咱們籌謀了這麼久的事情,總該和這群人有個了結。」
「那我也不走,我留下來幫你!」
彭超哽咽在喉,緩慢地搖了搖頭:「你不能留在這裡,你在這裡會讓我分心的啊!」
紅燭躊躇了好一會兒,慢慢點起了頭。
二人正要往外走,路過旁邊石房的時候。
嘭!嘭!嘭!
房內傳出有節奏的擊打聲。
紅燭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大哥,你有沒有辦法把這石門給打開?」
彭超一時錯愕,但見紅燭那雙美眸突然像是沖了電一般,筆直著身子氣宇軒昂地站在那裡。
「裡面有什麼?」
「這是我們復興會的軍歌!」
彭超:「復興會?......」
(意外的你,意外的出現,意外的在我心底駐足。時間的長風吹散了金石,壓倒蒼木,卻消磨不了那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