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靈堂祭拜

  曾家的內堂,何其的寬大,就像皇宮大廳一樣,用四方十六根大柱子支撐起一個巨大的穹頂。

  堂內各色器具也都是甚為考究名貴,若說數量,擺放得最多的其實還是佛經和佛院貢品。

  或許是近幾日連續發生的事情太過急促,為了給曾老爺的祭堂騰出足夠多的空間,幾乎是將所有擺在正中央的的物品一股腦地推擠到邊上,反倒給人一種雜亂感。

  靈堂正中央擺著曾老爺子的壽棺,左右各兩隊佛院唱誦經隊,有節奏地低聲吟唱著。

  與靈台距離較遠的地方是個高高架起的坐塌,某位高僧正繪聲繪色地講著經文,既是在為往生者超度,又是在為在世者解惑。

  往下約莫有幾十張桌椅,幾乎坐滿了賓客,全都豎耳傾聽,態度恭敬,更有甚者,還有幾個人一邊捻珠一邊默默流著淚。

  台上高僧正講道「正佛理、名和諧、立文明、廣佛性」的時候,堂外嘈嘈雜雜走進許多人。

  堂內眾人不約而同地朝這裡看去,既在驚訝為何有外人在講經中途莽撞進場,又在奇怪大喪之日,這些穿著不合場面的人所來何事?更是驚呼於大山。

  「她們是誰啊?」

  「這大個子難道不是個怪物嗎?法師還請做法除了他…」

  「戴斗篷的那個人咋長得那麼的丑,好噁心,為啥我覺得曾經見過她?」

  「你還沒聽說嗎?曾家大小姐在其父死的那天夜裡居然還偷跑出去私會姘頭,聽說後來不知為何染上了爛病,估計還是行為不檢點。」

  「這種人還有臉回來?為了個男人,置整個曾家於不顧!現在擠眉弄眼地裝孝順幹嘛?」

  「裝孝順?該裝還得裝啊!你沒見她帶來的這些傢伙全都是群狠角色嗎?還沒明白?這是借著給自己父親祭拜的由頭回來搶家業來的。」

  「家業?曾家不是就她一個女兒嗎,搶個什麼搶?」

  「嘿!你沒聽說曾家那幾個大伯聽說曾老爺去世,舉家從鄉下趕來,趁這曾柔不在,哄走了所有忠心的家丁,就想著霸占自己弟弟家財嗎?」

  賓客群中,有些人坐得比較遠,直接高聲恥笑了起來:「曾老爺子頭七還沒過完,曾家人為了點兒家產,都開始當眾狗咬狗嘍!」

  「老潑皮,你偷偷說什麼呢?」曾水中也聽見了有人說他閒話,快步跳過去揪住對方衣領,沙包大的拳頭直接頂在其臉上:「給你面子請你過來,你可別不識抬舉,來得時候滿面油光,走的時候滿面黑光!」

  那人唯唯諾諾,嚇得縮起了頭。

  「水中!放肆!」曾一水呵斥一聲,自家大兒子慢慢放開了手。

  曾家表親各個面色冷淡,既與曾柔她們保持著距離,又把控在道路兩旁,防止她與周招賓客有什麼交流。

  大隊人就這樣僵持著,在眾目睽睽之下來到講經法師處。

  北楚國的規矩,祭司大典上,主持大局的乃是台前的講經法師。所以新進來的祭拜人,全都得先跪拜法師懇請恩典,獲得准許後才能進後方祭拜亡人。

  此處花重金請來的乃周邊弘佛寺的講經首座,地位尤為高。

  曾柔跪請在地:「不肖女曾柔,叩拜首座垂憐,還請首座准許在下進去為家父守靈。」

  講經首座眉眼微閉,口齒不動,卻聲傳極廣:「你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為何今日才來?又真要守到何時離去?」

  曾柔臉色微變,一時語塞。

  台下有人聽後更是噗呲一笑。

  有心者一聽便知,首座這四問,既暗含佛理,又明擺著膈應人。

  你答不好,這是故意讓你在所有人面前出醜下不來台,甚至到後來當眾說一句「等你悟到後再來吧」,那樣你還真拉不下臉來強行進去。

  紅燭用肘捅了捅旁邊的彭超C:「這老頭在講什麼?」

  彭超C提眉好奇一問:「大姐,你是正經楚國人,人人要習的《大藏經》你不知道,居然要來問我?」

  紅燭冷哼一聲:「姑奶奶是軍家出生。這群神棍平日裡坑蒙拐騙的把戲當然入不了我們眼。」

  講經首座當然是在問她《大藏經》,可又何止是在考問經文?

  「這……這……」曾柔開始結巴起來,她自然知曉其中韻味。

  曾家堂親一臉陰笑,到後來直接表露在臉上,不加掩飾。

  正待曾柔左右躊躇沉思之際,紅燭推開她向前一步:「敢問大師,佛陀身前有沒有父母,難道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成?」

  講經首座一驚,雖是惱怒對方言語輕挑,可還是禮節性地回到:「歷屆佛陀當然出自胎生,女施主為何有此一問?」

  「好,好!」紅燭咬牙說道:「我就想問問你,佛陀父母離世,佛陀該不該悲傷緬懷?你父母離世時,你有沒有哀傷過?倘若修佛之人,連自己生父生母都不念想與感恩,他修那佛又有何用?普通人掛念自己父母,想要來祭奠緬懷,佛家都要用語阻撓,那這佛還值不值得大眾維護?」

  眾堂皆驚!

  「對啊!佛不是說俗世人該敬好俗世事嗎?咋還能攔著女兒去見父親最後一面?」

  「對啊,這姑娘說得在理……」

  越來越多的人齊聲應喝起來。

  講經首座更是頻頻皺眉,盯著面前這位紅衣女子看了許久,微微點頭,抬手示意曾柔她們過去。

  曾柔大喜過望,快步走過講經台,來到曾父靈前,直接跪拜痛哭了起來。

  情到深處,感人哀傷。

  曾柔數次哭暈了過去,還好有紅燭陪著,不斷給與撫慰。

  大山和彭超C默默地守在二人身後,低頭沉哀著。

  堂下眾人看在眼裡,或多或少,對這個惹得滿城風雨的昏聵女子,減少了些許偏見。

  平原縣當地的習俗,頭七之後,依然還要祭奠三天。

  紅燭她們幾人隨著曾柔在後面也都換上了喪服,站在靈位前,迎接過往親朋。

  只是中間有個小插曲,曾家堂親有幾個擋在靈位最前方,不願意讓位,被大山揪住衣領直接一把給扔到了房樑上,嗚呼哀嚎了好半天,沒敢下來。

  就是那天夜裡,額外還發生了另一件事。

  曾柔她們被管家蘇楠安排在房內用餐,滿滿的一大桌子菜,倒是讓大山歡喜了好一陣。

  就是沒有僕人伺候。

  紅燭還發著牢騷,曾柔她這些叔伯在故意欺負人,等喪事結束後,首先做的就是把那個新管家給辭了。

  餘下三人全都正常用餐,唯獨彭超C拖著腮幫子看著他們。

  「飯不和胃口?」大山雖然在問,手已經將對方飯碗拿到自己身前。

  紅燭瞪了大山一眼,反倒是彭超C不怎麼介意,拍著對方那厚實的肩膀,欣慰地說道:「大山還在長身體,理應多吃一點兒。」

  這話越聽越怪,紅燭走過去,猛拍了下他後腦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

  半個時辰後,當房間的門嘎吱一聲打開時,從門縫裡露出兩個頭來。

  「堂妹?曾柔?」

  就這樣連喊了幾聲,見屋內沒什麼反應,他們將門撞開,猖狂地笑了起來。

  正是曾柔大伯的長子曾水中,後面還跟著她二伯的次子曾男石。

  曾水中一臉囂張地走到大山身前,提腳就踹了起來,邊踹邊罵:「就你力大無窮?光有一身蠻力有啥用?居然還把我吊在房樑上半天,嚇死老子了!到頭來還不是落在我手裡,傻大個,看老子不直接剝了你的皮!」

  曾男石則是來到紅燭旁,摸著那張俏臉說道:「要說這小妮子長得賊美,就是這張嘴哦,太過牙尖嘴利了點兒。大哥,放著這麼個美人兒不管是不是太多便宜了點兒?反正是要陷害他們,要不咱所幸享受夠了也不遲?」

  曾水中摸著下巴,嘶嘶地叫了起來:「可是咱倆不夠分啊!要是曾柔這丫頭臉沒壞,今晚或許能暢快地玩一場吧!」

  兩人擠眉弄眼:「要不一起?」

  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曾水中長嘆一聲,拍著好兄弟的肩膀說道:「你說那幾個老頑固也真是的,明擺著一包藥就能解決了的事,非推三阻四的勒令不讓干!要說這世上該耍狠的時候就應該強上!管他什麼怕不怕別人笑話!咱曾家被人笑話得難道還少嗎?」

  曾男石拿出一塊金佛牌拍手附和道:「咱們今夜控住了他們,先好自享受一番。隨後將這金佛牌往幾人懷裡一放,來他個嫁禍於人!也不想想,三洋縣因為金佛失竊連累了那麼多的人,現如今這金佛牌一丟,就不信判不了這幾人一個殺頭流放的大罪!到時候,他們被押赴關外,還拿什麼與你我爭奪家產?」

  曾水中摸了摸紅燭那張俏臉,咽了口唾沫:「咱們還是快點兒吧!今夜辦完事兒早點走,我已經命蘇楠不管怎樣,明早一定報官,帶大隊官差進來。」

  曾男石則是躊躇道:「我怕一晚上不夠用吧?」

  說著二人又是一陣壞笑。

  咕嚕咕嚕!

  「什麼聲音?」曾水中問道。

  曾男石指了指大山道:「這傢伙好像有問題!」

  隨即兩人亮出腰間的長刀小心逼近大山身旁:「我去!這怪物吃了多少東西,不會拉在這裡吧?破壞了氛圍可不好!」

  「先把這兩個男的抬出去!看著他們來氣!」曾水中提醒道。

  說著二人便費勁抬著大山的胳膊。

  又是好一陣咕嚕咕嚕聲。

  「我去!這山鬼咋這麼重呢?真想把他砍成一塊一塊抬出去!」

  突然!

  噗!一聲巨響。

  接著又是噗噗!兩聲響!

  整個房間,就那樣直接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