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惡鬼,生得滿頭蛆蟲,青面獠牙,口流血漬。
這副扮相已經應該可以算相當盡心了!
再加上那一席紅衣,半截的蛇身,鱗光閃閃。
完全是將妖怪的形象刻畫進了別人的心裡。
誰見了不膽怯?誰見了不噁心?
尤其是在這漆黑的環境下,毛濕的舌頭挑逗般地舔了好幾下「客人」的後頸。
毛骨悚然!簡直可以拿獎了!
奈何這世上總有些愣頭青存在,扭轉過頭直接就將其抱入了懷裡。
深情相擁,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逼得惡鬼朝天惡叫了聲。
你以為這王八蛋做完了嗎?
光做這麼一下,也不至於平日裡被紅燭冠以「賤人」這個稱號。
正待對方錯愕不已之際。
有雙賤手嘶溜一下滑到對方胸前來捏了又捏。
場面頓時異常安靜!
要說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調戲人的經常見,大老遠跑過來調戲鬼的還真是頭一遭!
這人得是有多麼精神不正常啊?
「神經病」反覆捏了捏,確認腦袋裡沒有系統的聲音後,直接沒了興致。
起身一腳將惡鬼給踹飛了出去,之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大罵道:「媽的!居然是個男的!害我空歡喜了一場!」
「尼瑪!」
撞到牆上的惡鬼又驚又怒,調戲人家,又扭頭罵人家,這是人能幹得出來的事兒嗎?
憤怒之下,他也不裝了,抽出腰間匕首就朝彭超撲了過來。
自從有了系統,彭超對男人一向很是鄙夷,更別說是男扮女裝的死人妖了,簡直厭惡至極!
一個身法躲過對方直刺,然後抱住那粗圓的蛇身,在地上左摔一下,右摔一下。
隨後掄起來大畫了數圈圓後,朝天扔飛了出去。
好好的一個蛇套,不經意間已被撕裂開來。
某雙粗壯有毛的大腿憑空一露,配合著滾動的身體,撞到橫樑又跌了下來。
惡鬼被摔得有點兒七葷八素,好久才反應過來。
扯下頭上的面罩,離近了一看,還真是個滿臉鬍渣的男人。
男人扯開嗓子朝後叫道:「你們快出來啊!砸場子的來了…」
隨後,大廳後面先後湧出七八個人來。
裝扮各異!
有黑白無常,有吊死鬼,還有幾個則是衣衫襤褸通身烏黑,明顯是假裝窯工來索命的。
這些人有的拿著槍劍,有的拿著刀一齊撲將上來。
彭超笑了笑:「惡鬼奪命還要用人類的兵器嗎?」
刀槍襲來,彭超左騰右挪,連續躲過了數次攻擊。
之後抓住這些人的後領一個個賞了個過肩摔!
好疼…
疼就得叫出來!
正當彭超叉腰大笑之際,某黑影悄無聲息地從屋頂飛下,一柄長刀,深寒至極,招式刁鑽,乘其不備,專往腦袋上砍………
……………………
深幽暗牢。
止不住的哭泣聲讓周圍的空氣都跟著悲切了起來。
一對八十多歲的夫妻,四十歲僥倖得子,只有這麼一個孩子。
原本還盼望著他能飛黃騰達。
即便不能出人頭地,只要能傳宗接代,將生命延續下去,夫妻倆也算是不枉此生。
可現如今,老天卻逼得讓白髮人來送黑髮人。
老人沒有淚,因為在昨夜,已經把能流的淚全都給流幹了。
兩雙蒼勁枯黃的手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愛子:
「孩子,別怕!咱下輩子記得做個好人!爹媽沒用,沒有教好你!不過爹媽剛好年歲也大了,底下的路你絕不會孤單。若是走累了就停下來多歇息歇息,等等爹媽,好嘛?」
鄭老西淚流如柱,不停地用頭撞擊著護欄,鮮血順著額頭慢慢流溢下來。
他還能說什麼?
跟八十多歲的老人說自己是被冤枉的?讓他們去申冤然後死不瞑目嗎?
他從小玩劣,給二老添了不少的麻煩。
中年又一事無成,靠著插科打諢,誆騙鄉里苟活。
社會的毒打可以說把他的臉皮練得賊厚,然而他卻從不敢將那副東西在老人面前展現一分。
為了不讓爹娘擔心,他大老遠跑到了瀚海縣。
以為這樣,惡名就不會傳到這兩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老人耳里。
可惡名沒到,死訊卻是先到了。
老人一輩子生他做什麼?
給自己報應嗎?
作為一個將死之人,鄭老西只能跪下來,不停地磕著頭,大聲叫道:「孩兒知錯了!」
讓行刑之人得以見親人最後一面,這或許是古往今來刑獄一行應該有的道義。
千年傳承,做法的模式得以延續,可道義的深淺卻事在人為。
或許是嫌牢里吵得太厲害,嗚嗚泱泱惹人心煩!
牢頭帶著一夥小弟推推搡搡將這一堆的的「親朋摯友」全都給哄了出去。
「慈善騙財天團」各個哭得死去活來。
甚至有幾個想當下撞死在牆上,要是真有,應該也沒人會上去阻攔。
早死或晚死又有什麼區別?
早死,最起碼還能自己有個選擇!
牢房內死寂和哭聲詭異地共存著!
讓人絕望!
鄭老西強撐著爬了起來,靠到牆邊。
他扭頭看了下旁邊的紅燭,有些不忍地問道:「你的家人還是不知道當下的狀況嗎?」
紅燭唇色微白,慢慢地搖著頭:
「他不會知道的,我也不想讓他知道……」
鄭老西見對方低頭淺笑,內心抑鬱不已。
雙手搭在紅燭肩膀上不住地搖曳,大聲喊著:「你不要再傻了!他是不會回來的!即便他能把事情查清楚,可是明日便要處斬了,他,怎麼能來得及?他,又怎麼會知道?」
紅燭嘴角依舊是強撐著一抹淡笑:「他會的!即便從來就沒有人相信過他。可我知道,他會的!」
鄭老西痛惜地捂住了臉:「你本可以逃出去,為什麼啊?太傻了!簡直是太傻了!就為了證明心中的情郎能夠還大家個清白?以自己的生命當賭注,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四下頓時沉靜,所有人都在看向紅燭這邊。
紅燭咬了咬嘴唇,堅定地說了聲:「值得!」
「天哪!」滿堂苦怨:「誰來救救這個花痴吧……」
………………
幽暗黑窯
一點燭火,將跪在地上的那伙人影,照得隱隱錯錯!
彭超摸著下巴微微皺眉:「所以,你們都是因為金佛案才逃命到這兒的?」
幾人慌亂地點著頭。
鬼神可怕,可鼻青臉腫的鬼神就顯得尤為滑稽了些。
那個原本在房樑上準備暗殺彭超的中年漢子被揍得最慘,不過他倒有血性,從頭到尾沒哼過一句。
一開始裝艷鬼的鬍鬚漢子指了指他向彭超說道:「我和大哥曾是三洋縣的衙差,金佛案發展到後期連我們也都受到了牽連。於是所幸逃到這剛死過人的窯洞裡,靠裝鬼來躲追捕罷了。」
然後指了指身後那幾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他們更是金佛護送隊的小卒。當日金佛被劫,他們自知肯定要被問罪,所以一早就逃到了這一帶隱姓埋名,後來也就入了伙。」
彭超慢慢將他們扶起來:「也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我不是來抓你們的。我的朋友也被金佛案論罪,所以才跑到這裡查尋線索。」
隨後朝每個人施了個禮。
眾人一臉疑惑,黑影男子更是面目陰沉,似乎對他依舊沒放下戒心。
彭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轉向牛頭馬面問起了當時的情況。
事情後半段基本是與大山所講的一樣。
可出奇的卻是前半段,因為據牛頭馬面們講,那尊金佛的真實性其實一開始就在隊內存疑。
因為他們不少人發現,金佛頭輕腳重!
這可是傾舉國之力給大祭司做的金佛啊,全國最好的工匠出手,怎麼還會做成這幅模樣?
彭超驚得出奇,詳細問了下去。
那個馬面正好是護送隊伍中離金佛最近的那人,他負責每日晚上揭開金佛蒙布查看登記,第二日早晨再給重新蓋起來。
據他所言,有一日,車子正好撞到了一處硬石,沒想到在金佛腿布留下了坑凹。
撞擊力度並不大,可坑凹看上去卻不小。
疑慮於是就起來了,也不是沒人上報過。
哪成想,護行校尉當場砍下了幾人的腦袋,言明這是在霍亂軍心…
之後大夥只能默默閉嘴,一路疑心重重,終究還是等到了被劫的那一天。
彭超:「金佛有可能在半路就被換成假的了!」
眾人一片驚呼!
唯獨黑影人附和了句:「本就是有人在預謀!」
彭超眉毛一揚:「閣下如何這般說呢?」
黑影男子冷哼了聲:「本縣在胡林接待完護行禁軍之後沒幾天,這裡就發生了那裝事故,整座窯場無一人生還。我曾負責接管本案,那死掉的人,雖然全身被炸得焦黑,不能辨認。但一多半的舌頭其實是黑的,明顯是中毒之兆。而另一部分人的屍體脖頸處有刀痕,肯定是滅口所為。」
「我們曾上報過原縣令,但是那傢伙居然以證據不清,深挖無益為由唐塞了過去。之後,我倆就被調撥到其它案件上去了,你要說縣令沒鬼,老子反正是不信!」
彭超感覺自己好像露掉了什麼:「你剛才說三洋縣令是在哪兒接待的禁軍?不是在縣城裡嗎?」
黑影男子長舒一口氣:「縣城接待過,距離縣城三十里的胡林卻也是迎接過的!全軍上上下下都喝了不少的酒。」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
突然!彭超猛得跳起,對身邊人問道:「這窯場的窯爐在哪裡?」
………………
「媽的!死變態!」
「誰說不是嗎!」
「這人是不是精神有問題?」
「我感覺他不但是個性無能,而且還是個智障!大晚上的居然叫咱幹這種事,如若說出去了,我的臉還往哪擱?」
「我覺得他就是瞧不起人!」
「應該給他點兒顏色瞧瞧!」
「人權這種東西是原則問題,由不得半點兒馬虎!」
「等這件事兒過去之後,咱找個機會直接將這狗日的給做了算了!」
「……」
一副棺材,兩個行人,像極了恐怖片中的趕屍匠!
生人勿近,生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