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鄭老西開門一看,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是哪個王八羔子沒長眼的,往別人門前倒屎?」
「他娘的有完沒完了,你像縣太爺一天拉三回不成?」
捏著鼻子好不容易打掃乾淨,扭頭一瞥,直接嚇了一跳,朝里大喊起來:
「掌柜的你快點兒過來看哪!」
彭超一聽,從樓內跑了出來,憤怒之下居然和鄭老西一起跳腳罵了起來。
吵吵嚷嚷,沒多久就吸引來好多的街坊。
大家探頭一瞧,好嘛,又給人潑了。
好好的酒樓,正在大搞裝修。
可是前天剛裝好的門面,第二天一看,不知何時被人給潑得到處都是豬血。
酒樓上下所有人停掉手裡的工作,擦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清洗乾淨。
可今天早上一瞧,嘿,居然又升級,豬血換屎了。
不僅難看,還惡臭難耐。
圍觀者全都捂住鼻子朝受難者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他們都了解其中內因。
酒樓老闆彭超惹了不該惹的人,不僅心狠手辣,而且此人看上的鋪子就沒有誰能逃得走的。
這是如今瀚海縣第一黑幫的頭目,也是瀚海縣第一大財主,更是最拿人命不當回事兒的人——衙頭宋河。
有人傳言,這宋衙頭之所以如此囂張,完全是因為縣太爺權建政在背後撐腰。
更有人肯定,這宋河從頭到尾只不過是給縣太爺跑腿的下手,真正的地下老闆一直是權建政。
明里暗裡的搶別人店鋪,公開放高利貸,增加賦稅!
這是縣太爺上任兩個月就敢幹出的事兒。
最近又聽說他已成為了至聖天童的義子,於是黑幫手下們幹活尺度更大了起來。
在打死當鋪老闆後直接改了房契地契據為己有,更是在這麼大的年歲下冒然擴充了三方姨太太,真不擔心自己死在床上。
就拿妓院老闆來說吧,好好的一門暴力生意,活脫脫被他給擠了去來。
要說能在瀚海縣城做生意的哪家沒些後台?
可這妓院老闆去省城遊走數天,回來後直接一病不起。
此人也算是有血性,病好後直接破罐子破摔上京城告起了御狀。
哪知大鬧一通後,臨了還是被人給押解了回來。
妓院被查封,他也入了大獄,好好的一方富商,就那樣一命嗚呼在了牢里。
所有人都知道瀚海縣烏煙瘴氣,可是至那之後,全都敢怒而不敢言。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給彭超酒樓潑糞的一定是那幫匪徒,可仍憑你叫破喉嚨,都沒人敢幫襯著說一句好話。
鄰立間相互搖著頭,各自散了去。
在他們看來,即便這彭超再有本事,能一口氣買下宏福樓。
可這樓到底是不是他的,從來他自己說了不算。
沒過多久,幾個下人抬著水桶走了出來,那靈巧的紅衣女子拽出根管子,好像還有一個自製的木型機械。
木型機械放入水桶,女子來回抽吸著上面的連杆,管子端頭瞬間噴出水來。
即便是身處逆境,總有一些堅強的人相互扶持給與依偎。
你能聽見宏福樓下有陣陣沖刷之聲,有嬉笑怒罵聲,還有那銀鈴般的笑聲,互相鼓勵著對方好日子不會遠的。
當夜,冷風瑟瑟!
幾聲若有若無的狗叫,更讓這寂靜的寒夜顯得是那麼的幽然。
宏福樓巷後偷偷探出四個腦袋來。
「沒人!絕對安全!」一個喊道
隨後幾人各抬一桶東西又開始在牆上亂澆起來。
「我說老大,咱是不是換個配方?這東西忒臭,我實在是有點兒受不了啊!」某個小弟發起了牢騷。
帶頭的那人厲聲呵斥了句:「換什麼換?這樣最好。敵在明,我在暗,他擦洗多少回,咱們就再澆個多少回。誰讓他惹著宋爺了?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宋爺看上的東西他竟然敢搶?」
「我聽說,這傢伙和咱宋爺有舊怨是吧?」
「那可不?宋爺說就等大老爺回來呢。保准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幾人自顧自地說著,扭頭一瞧,左手邊不知何時站出兩個人來。
長袍齊身,一黑一白,頭戴高尖帽,面容猙獰似鬼。
手上還拿著招魂幡和趕屍棒。
最恐怖的要屬他們的嘴,足足有五尺長的舌頭就那樣耷拉在下來,瘮人得很。
「鬼啊!」也不知道誰先沒忍住,大叫一聲掉頭便跑。
哪知腳下一空,整個地面塌陷下來,四人連帶著捅一齊栽進了坑裡。
糞水迎頭一澆,當場就喝了個飽。
幾人哭爹喊娘,大叫饒命。
可當下正值三更,周邊又沒民居,誰會聽得到?又有誰真心愿意救他們。
嚎啕了好久,一直沒等到鬼差索命。
四人壯著膽子爬出來一探究竟。
「鬼呢?鬼差呢?」
「或許是剛好路過?其實並不是來抓咱們的。」
雖是這樣說,還是相互推嚷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帶頭那傢伙常舒一口氣,跳起來猛扇了下旁邊幾人一巴掌。
「讓你們平時多燒香就是不聽,實話告訴你們吧,要不是老子打底,這回哥兒幾個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他原本還想多吹噓幾下,但見面前三人瞪大著眼珠痴痴傻傻地站並不看他。
於是疑惑地扭頭瞥了瞥。
不瞥還不要緊,一瞥,赫然發現某個怪物正站在自己身旁。
身體如山,頭戴鐵面,那雙打孔的洞裡露著雙只吃人的眼球!
這還是人嗎?斬刑台上的劊子手都沒有這份殺氣!
月光幽幽打下,正好照亮了半邊臉。你能在面具之後看見那極皺的皮膚,甚是恐怖,如殺人惡魔一般!
「救命啊!」帶頭大哥狂叫一聲,扭頭便跑。
撞上三人後又一齊摔進了坑裡,繼續與坑底來了個深入交流。
「大俠別殺我啊!」
「我上有七十歲老母,下有....」
"這些都是宋衙頭的主意,您要報仇乾脆去找他吧...."
哭哭喊喊,又徒自表演了一個時辰。
淚流不盡,苦述不完。
小弟三人再也沒了膽量出去。
而當大哥的不愧是當大哥的,痛罵了一頓「不爭氣」後再次爬了出來。
殺人惡魔早就不在,可迎接他的卻是個木質竹筒。
引信點燃,一條噴焰巨龍直接從口部竄出來,朝其臉上啃去。
嚇得帶頭大哥兩腿一軟,再次跌進了坑中。
「哈哈哈!解氣!太解氣啦!」
坑外傳來很多人的笑聲。
某個矮胖男子蹲在坑口告誡道:「你們若是晚上再出來搗亂,信不信下回真得就有鬼差來要你們小命?」
坑內幾人連忙告饒。
原本以為對方會拉他們上去。
哪知一條管子慢慢伸至坑口,只聽有人大喊了一聲「放!」
長長水龍傾瀉而下!坑內人一片哀嚎。
寒風凜凜,水冷刺骨。
這些原本還想欺負別人的人,在那潭深池裡,冷冷地過了一整夜。
.....................
接下來的某天晚上。
宏福樓內所有人圍坐在桌邊,敲著碗筷興奮地等待著什麼。
「來啦!」一臉花貓的女子端著自己的得意之作急速從後房走來。
所有人圍在那盤菜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痴楞著。
眼前的東西,說是菜,可你咋看咋像是個炸彈。
一坨極大的黑物,冒著黑煙,嗆人不已。
而那黑物里居然還在燃著星火,隨著微風,亮一下,滅一下!
彭超用筷子捅了進去,輕輕一抽,只剩下一半了。
他瞪著眼朝女子問道:「這就是你曾經吃過的最好的菜?八寶糕?」
「是啊!」花臉貓點著頭:「嘗嘗吧!這菜看著難看,吃起來味道賊好!京城的廚子都沒我這手藝!」
圍觀的男子們紛紛朝後退了一步。
彭超將那著起火來的筷子徹底吹滅,苦笑搖起了頭,朗聲說道:「現在宣布九層妖塔競標失敗!由請下一位參賽者!」
「哼!不識貨。」花臉貓嘟囔著嘴坐在那裡,氣得都快將自己吹成了個圓球。
「來啦!」此時又有人從後房走出。
鄭老西滿臉通紅,左右手各端一道菜。
菜剛上桌,評委們紛紛探出腦袋端詳個沒完。
就連花臉貓都忍不住湊將上來。
「這菜真好看!」
左邊一盤是烤鴨,油光閃閃,紅潤通透。
右邊一盤則是炒青蟹,蟹肉白嫩,蟹黃油滑。
「這是你炒的?」彭超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向鄭老西。
鄭老西自信地點點頭:「咱曾在酒館裡當跑堂上過菜的,可是有大廚的眼光。」
眾評委一陣欣喜,彭超更是直言:「比剛才強太多了,好歹是給人吃的!」
花臉貓不服,徒自拿起筷子先嘗了起來。
哪知剛入嘴的鴨肉直接就吐在了地上。
「你拿啥刷的鴨子?」紅燭驚愕地問道。
「蠟油啊!」鄭老西極為坦誠:「要不怎能油光水滑的!」
在場所有人頓時沒了吃下去的興致。
彭超提筷又嘗了一口那青蟹,沒想到剛入嘴又吐了出來。
「哎呦!齁咸!大哥你到底放了多少鹽啊?學菜不看人家如何放料嗎?」
鄭老西則是不好意思地搖搖頭:「人家大廚最忌諱偷師,做菜間隙怎會讓你進來?」
「哎!」彭超抬頭掃視了在座一圈,苦苦地嘆了口氣:「全軍覆沒啊!」
鄭老西撮了撮他:「東家,不怕!雖然外邊沒廚子敢應聘來咱這裡,只要我們多嘗試,一定能開發出幾道上門面的菜來的。」
彭超卻沒那份耐心,耷拉著頭,沉默了好長會兒。
這時突然有個人走了過來,將個大粗盆端在了桌上。
「要不嘗嘗我做的?」
在場所有人錯愕不已,瞅見那滿盆雜燴之物忍不住皺眉。
沉默了許久,都沒人敢動筷子。
正當彭超組織語言如何寬慰大山之時,紅燭鼓起勇氣率先捏了塊嘗入口中。
隨即面容欣喜:「真好吃!」
所有人詫異不已,紛紛提筷入盆。
你要說這做的是些什麼東西,彭超到現在也說不明白。
有魚,有雞,有肉。
有豆腐,有山菌,有雜蔬。
亂燉一通,整體灰黑。
可你還別說就是好吃!
直到在場人將那盆「珍饈」席捲一空後,彭超摸了摸肚子,大聲宣布:
「從今往後大山就是咱這裡第一大廚,咱們的店名也想好了,就叫'大山亂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