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吳媽一面給亦笙梳頭,一面看鏡子中的美麗女子,一身精緻的紅色禮服將她的身段襯托得纖柔有致,她今天的打扮,從衣裳到妝面,從髮型到飾品,無一不透著濃濃的喜氣。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只是這喜氣,卻仿佛沾染不上她本人分毫。

  亦笙靜靜的坐在鏡子跟前,不聲不響,淡淡的脂粉遮住了她原本稍顯蒼白的臉色,在還不需要做戲的此刻,那些浸在骨中的淒傷,便從她微垂的眉目之間不受控制的透出來,看來叫人心疼。

  吳媽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梳子,一把摟住亦笙單薄的肩,「小姐,你沒有必要這樣為難自己,只要你自己不答應,他們總不能勉強你的,我們這就去找老爺說!」

  「吳媽,是我自己答應的。」亦笙伸手拉住吳媽。

  她想起了姐姐的欣喜與期待,想起了齡姨的刁難與強硬,想起了父親的維護和為難,點頭答應,其實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

  暗地裡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鏡子中的自己淡淡的笑了笑,「既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情,吳媽,你相信我,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自己陷於可憐和難堪的境地,你相信我,我能做到的,也會做好,就當,就當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就當是同過去的那些日子做個告別……今天過後,我想,我無論怎樣總是可以死心了。」

  她雖是笑著,聲音卻越來越小,吳媽長嘆一聲,抹了抹眼角,不再說什麼,重又拿起梳子替她梳頭。

  待到一切完畢,吳媽拿出幾條早就備好了的項鍊放到亦笙面前,「你看一看,要戴哪一條?」

  亦笙想了想,開口輕道:「那條翡翠鑲鑽的項鍊在哪裡,我想要戴那一條。」

  「是前些天送來做謝禮的那一條?」吳媽問。

  「恩。」亦笙輕輕的應了聲。

  吳媽一面起身去取,一面說道:「那條項鍊可真是稀罕物,我當時一看就覺得,要是你穿綠裙子出去跳舞的那天晚上能戴上這個,可不是正相宜,該有多美呀,不過小姐,你今天這身打扮,配著卻不太合適,所以我才沒提前給你找出來的。」

  說話間,她已將那條項鍊取了出來,在亦笙頸項間比了一比,與她一同看向鏡中,開口道:「你看,我沒說錯吧?還是換這條珍珠的罷,更配你的衣服,一定會很好看。」

  亦笙搖了搖頭,緩緩伸手摩挲了下那綠意瑩然的翡翠,「不了,就戴這條吧。」

  她的眼前,慢慢浮現出最後見面時他的影像,逆光站著,堅毅如山,他對她說,你放心,讓她莫名的感到心安。

  那麼,是不是,戴著他送的項鍊,也就能給她帶來一點兒依持和勇氣?

  「小姐起來沒有?」外間響起了盛遠航的聲音。

  「已經起了,吳媽正幫著小姐梳妝呢。」初雁答道。

  亦笙在裡間聽到,連忙起身迎了出去,手裡還抓著那條項鍊忘了放下,「爸,你怎麼來了?」

  盛遠航看著打扮得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麗的女兒,就那樣亭亭玉立在自己跟前,心裡卻只覺得發苦,喉頭亦是堵著,好半天再強自平復了下情緒,輕聲開口道:「也沒什麼,就是過來看看你。」

  亦笙如何不知道父親此刻的心思,她還清楚的記得,當日齡姨甫一提及這件事的時候,他便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絕。

  後來,即便是面對姐姐的不解和眼淚,面對哥哥們的相勸和無聲責備,面對齡姨的強勢和哭鬧,面對音姨的話中之話,他都從未鬆口。

  再後來,即便是她已點頭答應,可父親仍是不同意,他說,小笙,爸爸已經對不起你了,斷不會再為難你。

  這便是他的父親,在這個世界上最愛她也是她最愛的人,寧願一個人承擔著所有壓力,也不願意她受任何的委屈。

  她記得當時自己伏在父親膝蓋上流淚,多想告訴他,說,爸爸,我不為難,只要有你在,就沒有什麼能讓我為難的事,為了你,不管什麼我都心甘情願。

  可是她明白,這樣的話一出口,父親勢必更加心疼她,即便她答應,也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她委屈自己的。

  所有她只是看著父親,流著眼淚開口,「爸爸,我沒那麼好,我之所以答應,是為了我自己。我忘不掉紀桓哥哥,我總是不死心,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如果親眼看著姐姐嫁給他,能夠讓我死心的話,我想要去,然後從此以後,開始我自己新的生活……爸爸,你答應我,你成全我好不好?」

  說的,其實也並非是全然的謊言。

  她還記得她的父親,那個一直以來用自己剛強的脊樑為他們撐起這個家的男人,在那一刻,抱著自己,老淚縱橫。

  記憶中,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父親流淚。

  父親心疼她,她從小就知道,就如同現在,天還沒有完全亮起,又是姐姐出嫁的日子,可是他卻先來看自己,他放心不下自己。

  亦笙一陣心酸,面上卻是努力笑起,走過來拉著父親在沙發上坐下,將手中的項鍊遞了過去,「爸,既然你都來了,那就幫我戴項鍊好不好?」

  「好。」遠航接過女兒手中的項鍊,替她戴上。

  然後見她轉過臉來對自己微笑,問:「好不好看?」

  「好看。」他順著她的意,勉強笑著開口。

  可是女兒越是這樣懂事,越是這樣裝作若無其事,他的心裡就越是難受愧疚,終於還是忍不住喉頭一哽,「小笙,爸爸對不起你……」

  亦笙本想籍著不相干的事情把父親的愧疚心思帶過,卻沒有想到還是不行,這一份愧疚之情已如千鈞巨石一般,沉沉的壓在盛遠航心頭,幾乎叫他窒息,卻又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終身如影隨行。

  亦笙在心內嘆了口氣,轉過身子,伸手去握父親的手,「爸爸,我一直都想讓你知道,可是我又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在我心裏面,你從來都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也從來都沒怪過你什麼,這一次的事,是他不喜歡我,是我自己要當這個女儐相好讓自己死心,你一直都在護著我,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你如果還硬要覺得對我愧疚什麼的,那真叫我心裏面更難過和無所適從了。」

  盛遠航搖了搖頭,心中苦澀,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又害怕話一出口聲音怪異,於是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沒有說話。

  亦笙停了一會,接著輕聲開口道:「爸,我一開始不懂事,還埋怨過你瞞著我,可是後來我想明白了,你是真的在為我好,若是我知道的時候他們已經結婚了,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的難受,所以爸爸,真的,我現在一點兒也不怪你,你千萬不要再自責了,好不好?」

  遠航看著女兒盈滿期待的眼睛,心內酸澀難當,卻只得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點頭顫聲道:「好。」

  他看見女兒因著他的這一個「好」字,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然後又像從前一樣抱著他的胳膊靠到他胸前撒嬌,「我知道爸爸從小到大都是最肯疼我的,往後我也會好好的,成為你和媽媽期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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