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箏這孩子是急糊塗了,倒叫你們見笑了。Google搜索」病房對面的家屬休息室里,盛遠航嘆了口氣,心緒複雜地對著紀家夫婦開口道。
他想起了方才的情景,病房內的女兒大哭大吐,一張臉蛋漲得通紅,所有人都嚇壞了,慌忙請來醫生,打了針,好不容易才讓她安定下來,可是她卻死死的拉著小女兒的手不肯放。
其餘人都在醫生的強制要求下離開了,只是醫生對於亦箏的不肯放人也莫可奈何,只交代亦笙不能再讓病人受刺激,便也出了病房。
而他們出來以後,也不敢離開,便在家屬休息室里等候。
此刻,紀太太聽他這麼說了,連忙說道:「快別這麼說,孩子這樣,我和琮山心裡也不好過。」
她一面說著,一面去看丈夫,丈夫卻只是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仿佛在思量著些什麼。
倒是盛太太沉吟良久,緩緩開了口:「亦箏這個樣子,若真是把婚期延誤了,那恐怕真是要了她的命,若是琮山和秀芬你們也同意,實在沒法子,只好依著她先前說的那樣來辦,我想亦笙那孩子自小懂事,她們姐妹倆感情又好,她也會同意的……」
盛太太的心思極細,初聽女兒這樣一說,短暫的驚怒過後,卻已迅速將前因後果想了個通透。
若是由亦笙那丫頭代為行禮,若是將來亦箏與薄少帥的事情成了,那也便有了推脫的藉口,說不定將錯就錯,紀桓還求之不得,與紀家解釋起來也更方便些。
若是不成,那小丫頭也不過是個代為行禮的,紀桓一樣還是亦箏的。
卻沒想到,自己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丈夫怒極打斷——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哪有這樣的規矩?這要傳出去了亦笙的名節還要不要?」
盛太太早就料到丈夫會是這樣的反應,心內冷笑,面上卻直抹眼淚,做出傷心又無奈的樣子,「你當我願意這樣?我是沒有法子了……這規矩總是人定的,古來也不是沒有過兄弟姊妹間代為拜堂這樣的先例,仲舍,女兒都已經這樣了,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嗎?至於亦笙,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又不是要她真的嫁人,誰又會拿她的名節來說事兒,只會說她們姐妹情深……若是,若是你實在擔心,我們也可以不要張揚,這婚事就簡單一些,只在我們兩家之間舉行……仲舍,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再偏心,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亦箏去死哪!」
盛遠航心煩焦躁,怒道:「事情哪裡就到你說的這地步了,總有其他辦法可以想的,這樣荒唐的事,反正我絕不同意!」
「這怎麼是荒唐……」
盛太太正說著話,恰有護士過來敲門,「盛老爺,盛太太,醫生請你們過去一趟,要同你們談談你們家小姐的情況。」
盛遠航和孫曼齡聞言只得將此事暫且放下,向紀家夫婦告了罪,便跟著那護士出去了。
紀太太待他們兩人走了,轉向紀柏僑道:「這事鬧得可真是,不過說實話,我倒不反對這個主意,你想想,要是婚期延遲,多不吉利,新媳婦還沒進門就出了這樣的事,晦氣不說,要讓多少人說閒話呀!即便我們家不迷信這個,可這世人的心裡嘴上可不是這麼一回事,慕桓的生意剛起了個頭,這對他可不好!」
紀柏僑沉默了一會,然後開口:「這件事情不是我們說了算的,讓仲舍他們決定吧。」
而同一時間,家屬休息室對面寬敞明亮的頭等病房裡,此刻只有亦箏與亦笙姐妹兩人,一片安靜,於是亦箏的哭聲便越發清晰地傳入亦笙的耳中。
她勉強定了定神,握著姐姐的手勸慰道:「二姐,你別太著急了,我問過醫生,他說你的傷問題不大的,好好休養幾天興許就好了,也就不會延誤婚期了。況且,即便真的耽誤了,紀伯伯他們是新式人家,思想開明,也不會太在意這些迷信說法的,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的,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了。」
亦箏急得眼淚直掉,「小笙,你不懂的,根本不是這樣,媽,媽她是不想讓我嫁給慕桓了!」
亦笙覺得不可思議,起先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但看姐姐的樣子又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於是嘆了口氣,「齡姨不讓你嫁給他,怎麼可能?二姐,你快別胡思亂想了,安安心心把身子養好才是最要緊的。」
亦箏一面哭一面拼命的搖頭,一雙眼睛又紅又腫,無助和惶然一陣一陣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來,看著自己最親密的妹妹,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哭著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她想要讓我嫁給那天來我們家裡的那個什麼少帥,她說這次是他救的我……」
她死死的握著妹妹的手,這些話除了告訴妹妹她不知道還能去對誰說,就連瑾兒也被媽媽帶走了,她一個人,只感覺到徹底的絕望。
亦笙呆了呆,只覺得腦海當中「嗡」的一聲,然後一顆心裡五味夾雜,根本辨不出是什麼感覺,只能怔怔的聽著姐姐說,瑾兒說過的話,孫曼祁和盛太太說過的話。
她想起了之前姐姐又是哭又是吐,將輸液的瓶子都扯翻碎了一地,幾乎沒暈過去,那一種情形,她從未在她這個溫良敦靜的姐姐身上見過,其實心裡已經明白,姐姐說的都是真的。
她的心底,苦澀絲絲蔓延,就連喉嚨,仿佛也在隱約發苦。過了好半天,才慢慢緩過神來,開口問道:「爸爸知不知道?」
見姐姐搖頭,她於是起身,「我去告訴爸爸,他一定不會任齡姨這樣而不管的。」
亦箏卻一把死死拉住妹妹的手,「不行的,要是爸爸知道了,他一定會怪媽的,我害怕……」
亦笙氣急,打斷了姐姐,「她都這樣待你了,你還為她想?」
亦箏哭了起來,「可是小笙,她是我媽啊……況且我知道她這一次是下了狠心的,她也說了,紀伯伯和紀伯母是最要面子的,要是鬧起來,萬一叫他們知道了,他們一定會退婚的……即便不退,我,我也沒臉再見他們了,今後,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如果紀家知道了,紀伯伯紀伯母會不會就此退婚她不知道,可是,他是最心高氣傲的,他如果知道了,亦笙閉了閉眼,沒有辦法再繼續想下去。
「小笙,」亦箏忽然伸手死死的握住了她的手,「你答應姐姐好不好?你代替去姐姐行禮,這樣婚事就不會延期了,一切就都和從前一樣,還是好好的,你答應姐姐好不好?」
亦笙如同痙攣一般渾身輕顫了下,她掙扎了下,想要掙開姐姐的手,可是她握得那樣緊,她掙不開,便只好僵著身子任她握著。
她蒼白著臉,搖了一下頭,又搖了一下,沒有去看姐姐期待的眼神,只是緩緩開了口,「不行,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的。」
亦箏淚眼朦朧,哀慟與絕望將她整個人重重包圍,也因此並沒有察覺到妹妹的異樣,她只是抓住她的手,死命的求,「小笙,算姐姐求你好不好,我知道你上的是新式學堂,不喜歡舊禮教這一套,可是,可是,你就當是為了姐姐好不好?姐姐從來都沒有求過你什麼,只是這一次,你答應姐姐好不好……」
亦笙的眼淚也下來了,「二姐,別的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可是這件事,我是真的做不到,我沒有辦法,對不起,對不起二姐,我真的做不到……」
亦箏見妹妹掉了眼淚,呆了一呆,慢慢鬆開了妹妹的手,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偌大的病房裡,姐妹倆各自垂淚,各有各的傷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卻是亦箏先回過神來,美麗的臉上淚痕猶在,然而卻微微的笑了,伸手把妹妹摟到懷裡,溫柔的替她抹了抹眼淚,一面靜靜流淚一面開口,「小笙,對不起,是姐姐不好,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姐姐,小時候你都住學校,我沒能好好照顧你,到了現在又是這樣逼你,這件事情,本就和你沒有關係,我……」
她的聲音哽住了,再說不下去了。
而亦笙的眼淚掉得更凶,伸手摟住姐姐,淚珠子全滑落進了她的衣裳里。
「對不起,二姐,我會想其他法子幫你的,我一定會幫你的,對不起……」
亦箏輕輕的拍了拍妹妹的肩,流著眼淚點頭,「我知道,姐姐知道……」
許是哭得太久實在是累了,許是針水的效力發揮了作用,亦箏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亦笙看著病床上的姐姐,那不正常的紅暈漸漸褪了下去,此時此刻,她的臉色像紙一樣白,一雙眼睛,卻是腫得厲害。
她輕輕的替她拉了拉被子,又靜靜陪了她良久,方起身推門走出了病房。
走廊對門的家屬休息室里,盛紀兩家的家長見她出來,連忙迎了出來,盛太太畢竟掛心女兒,也顧不得其他,急急向亦笙問道:「你姐姐怎麼樣了?」
亦笙冷冷看她,片刻之後轉過視線,對著自己的父親開口道:「爸,二姐睡著了,你讓人好好守著著她,我擔心,她會想不開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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