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聿錚神色一凜,低頭對懷中的妻子道:「你先去睡一會,我等下過來陪你。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亦笙點頭,她雖心底惶惑想要留他在身邊,卻也明白他身上的責任和對這個國家的深沉情感,於是輕聲道:「你去吧,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薄聿錚雖心疼她強撐起來的堅強,卻更清楚戰端已開,刻不容緩,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緊了緊攬著她的手臂,然後鬆開,轉身往樓下走去。
他到了樓下,只見客廳當中坐著的正是漏夜趕來的淞滬警備司令,此刻他正與紀桓在一起交談著什麼,顯然也是舊識。
薄聿錚眉峰微聚,而那戴司令見他下來,立刻起身腳跟相扣,對他行了個標準的軍禮,「鈞座!」
他看著薄聿錚,臉上現出些許絕處逢生的激動神色,又再說道:「鈞座,卑職本是聽著齊秘書在,想通過他找鈞座想辦法的,沒想到鈞座也在,實在是太好了……」
薄聿錚微微頷首,卻是開口道:「戴司令隨我到我的公館再做陳述吧。」
那戴司令雖有些不解和著急,卻仍是立刻無條件的應了一聲「是」。
齊劍釗聞言,立刻就吩咐備車,薄聿錚卻轉頭對他道:「劍釗,你和戰驍帶一隊警衛留在這裡,務必護少夫人周全。」
他原打算是接妻子一道走的,也知道只要他開口,她必然會隨他離開,可是如今岳丈已是病勢垂危,而他們父女感情素來極深,他終究是不忍在這個時候迫她離了父親病榻不得盡孝,就如同當日雖明知上海時局動盪,卻依然派衛隊送她前來,而自己亦是不眠不休將手上的急件交代完畢,便晝夜兼程趕了過來一樣。
這麼些年來,齊劍釗亦是十分清楚少夫人對少帥的重要性的,當即肅然正色道:「是,請少帥放心,劍釗等必不負所托!」
薄聿錚點點頭,便帶著隨行衛兵向大門外走去,那戴司令也立刻匆匆跟上。
卻還沒走出幾步,就聽得身後傳來亦笙的聲音,「等等。」
他回頭,只見她快步下了樓梯,到他面前,「我和你一道回去。」
原本一直冷眼旁觀的紀桓,卻是自亦笙下樓的那一刻起便微變了神色,此刻聞言,心底更是一沉,然而現在他的身邊卻只有從醒園趕過來的白爺和幾個下人,根本沒有能夠說動她的人,不得已,他只得親自開口挽留,「都這個時候了,爸爸又病著,就在這兒住下吧,你們要談什麼可以去我的書房,我保證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攪。」
薄聿錚尚未開口,亦笙已經轉身面向紀桓,搖頭輕道:「不用了,姐夫。」
那一聲姐夫,叫得極輕,是他聽慣了的聲音,也是那麼多年來在夜深人靜時反覆縈繞在耳邊的聲音,然而此刻,當它真切響起,卻是如同一隻帶了刺的小手,緩緩握住他的心臟,一點一點收緊,那樣鈍窒沉悶的疼,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短暫的沉默過後,亦笙又再開口:「反正我現在也是不能去看爸爸的,再說隔得又不遠,我明天一早過來也是一樣的。」
本是想要緩和下氣氛的,自己的聲音卻也如同此刻的心緒一樣,越來越低。
到後來,她索性也不費力去維持這表面上的相安無事了,而事實上,她也再沒有這個心力,於是不發一言的轉身,甚至也不去等薄聿錚,率先便上了等在大門外的汽車。
紀桓靜靜站著,聽夜色中車子發動的聲音,漸漸走遠。
他緩緩的吸氣,呼出,仿佛這樣便能將心底那沉鈍的疼痛稍加緩解。
又一聲轟鳴的炮聲在這個城市的夜空中響了起來,他的眉心一抽,似是觸到某個痛處,不受控制的驀然抬手,一拳便狠狠的擊向了身側的玻璃柜子。
「哐——」的一聲,柜子上嵌著的大塊玻璃碎了一地,連同那玻璃碎片一同掉落的,還有他手上淋漓的血,深紅急涌,大滴大滴的滴落在滿地的玻璃渣里,那樣的猙獰狼籍,又是那樣的怵目驚心。
就連白爺,都被他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驚怔住了,愣了片刻才回過神,一把去拽他的手想要察看傷勢。
卻沒有想到,被他狠狠的摔了開去,他驟然回過頭來,眼神中還殘留著不及掩藏暴虐急怒和慘痛,像極了負傷的獸,他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你立刻跟那邊聯繫,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我還是那句話,如果她有半點閃失,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說完,便拂袖轉身,步履急而不穩,點滴紅意一路尾隨。
白爺是自小看著他長大的,對他的一切再了解不過,即便早知盛亦笙向來是他的弱點,然而此刻,面對著這個幾乎全然陌生的紀桓,他卻還是不由得震住了,他一點都不懷疑他方才所說的話,他相信,為了盛亦笙,他的確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白爺低頭看了看那堆浸著血的玻璃渣子,又去看紀桓的背影,明明是年輕挺拔的身姿,卻透著濃重的寂寥與蒼涼,伴著些許絕望又漠然的氣息,就那樣消失在他的視線當中。
生平第一次,他沒有因他的忤逆而暴跳如雷,頓了片刻,他無聲的轉身走進了夜色當中。
而在同一方深濃夜色籠罩下,疾行的車子中,亦笙將頭靠在后座上,靜靜閉著眼睛。
薄聿錚動作輕柔的伸手讓她靠著自己,雖是不長的路,卻也想讓她睡得舒服點兒。
然而亦笙卻並沒有睡著,她睜開眼睛看著他,聲音輕而靜,「紹之,你是不是介意我從前的事。」
他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慢慢搖了搖頭,「亦笙,我不是那樣狹隘的人,對你也從沒有過任何的不信任。我今天這樣做,有我的理由,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她在聽他與紀桓對話時心底便起的不安,此刻又一點一點的慢慢擴大,更是沒來由的忽而就想到了姐姐當年在杭州對她說過的話,她的聲音聽來略微不穩,「那是不是,是不是他做了什麼不應該的?」
薄聿錚看著她,開口,「還只是捕風捉影的事,我不便輕下妄言。」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他不會對任何人下定論,尤其那人是他,尤其是在她面前。
在他骨子裡面,並不屑去說情敵的不是。
只是事關國家,事關她在意的人,該有的防備和提點,他能做的也都做了。
車子不一會便到了薄聿錚的公館,那本就是馮帥夫婦專程為他與亦笙的婚事而購置的宅子,待到婚禮過後,便也正式歸到了他們小兩口名下,當做他們給兒子兒媳的新婚禮物。
亦笙知道丈夫還有正事,縱然了無睡意,卻還是隨下人一道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好讓他安心。
而薄聿錚則帶著淞滬警備司令部的戴司令和一眾下僚,徑直去了書房。
那戴司令因著事出緊急,一進門便情急的開口道:「鈞座,卑職有要事稟告!」
薄聿錚點頭,「現在閘北方面情況如何?」
「日本海軍陸戰隊二千餘人已在坦克的掩護下全數登岸,沿北四川路以西各支路占領我淞滬鐵路防線,蔡、蔣兩位將軍正率部在天通庵車站殊死抵抗,全軍將士皆存與上海共存亡之心!然則自日軍增兵挑釁開始,南京方面卻一味嚴斥不許抵抗,更要十九路軍換防撤離!如今暴日已悍然進攻,可我們向南京發出的要求增兵的電文,卻遲遲得不到回應——」那戴司令說到這裡,臉上現出激動的神色,一雙眼睛布滿了紅血絲,一個大男人,竟然連聲音都哽咽了,「鈞座,東北軍不抵抗,已鑄成大錯,上海決不能重蹈覆轍!卑職懇請鈞座電告中央,下令抵抗並派兵增援,我等必誓死以血報國,為中華民族圖生存,為中國軍人爭人格!請鈞座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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