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緊張地看著宗城。
他身上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顧念施想起安東說他還在飛機上,沒有想到,這麼快他就到了,也沒想到他會下了飛機直接來醫院。
程夏也是後怕得不得了,不得不說他身上的氣場太強了,他那張臉,好看是真的好看,可她連看都不敢看,生怕跟他對視上。
腦子裡快速地回憶著她們兩人剛才的對話,心裡莫名發虛,程夏儘量想讓自己表現得放鬆一點,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喉嚨發緊,恭恭敬敬地打了聲招呼,「二爺,您來了。」
宗城連頭都沒扭一下,進門後,他的視線先在顧念施身上快速地上下掃了一遍,之後落到床上,最後又落回顧念施臉上。
顧念施對程夏說:「你先回科里吧,有事我再叫你。」
程夏不太放心把顧念施一個人留在這裡,她猶豫了一會兒才走出病房,走之前還打了個無聲的手勢,示意顧念施有事給她打電話。
病房的門關上,房間裡的空氣像是在他進門的瞬間已經凝固起來,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令人神經發緊。
顧念施等了一會兒,才出聲:「你怎麼來了?」
宗城坐了七個多小時的飛機,下了飛機直接來了醫院,人看上去有些乏,他垂頭往身側的空床邊掃了一下,似乎想坐下,卻終是沒坐。
他沒回她,只是目光冷冷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問她:「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
顧念施看著他說:「他小腿骨折嚴重,需要在醫院住一段時間,我想申請一下,暫時請一段時間的假,這段時間內,老爺子如果身體有任何異常情況,我都可以隨時回去。」
宗城面色冷凝,聲音陰沉沉的,「他住院,你請假幹什麼?他是你什麼人,讓你連工作都不做了。」
顧念施斂著氣,儘可能語氣平靜:「他是我同學,如果不是他,現在躺在這裡昏迷的人就是我,他是被我殃及的,我有責任和義務照顧他。」
宗城低頭冷哧一聲,「按照協議,你同樣有責任和義務保證每天的出勤,想請假就請假,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會准給你?你拿這份工作當什麼?」
她閉上嘴,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幾秒過後,突然開口:「我朋友救了我,你是不是很生氣?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被得救?」
她沒理會宗城一瞬變化的臉色,繼續質問道:「你昨晚就問過我是不是『非去不可』,今天又特地打電話來詢問我的動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宗浩文他父親今天會對我下手?」
「為什麼不告訴我?」
「還是你早就決定把我當做人肉誘餌了?所以那個保鏢會一直跟在我身後,是隨時準備拿到宗池雇凶傷人的證據對嗎?」
「這就是你的計劃。你一方面在我面前打著保護的旗號,讓我對你心生感激,一面又利用我來對付宗浩文父子,想趁機將他們一網打盡。」
她胸口大幅度地起伏,再也沒辦法掩飾眼裡升起的憎惡。
病房裡燈光昏黃,他背對著燈光站著,目光很沉,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半晌沒說話,他突然出聲,「人肉誘餌」,他又在嘴邊念了一遍,嘴角扯了扯,氣笑了。
「所以你準備怎麼合理地解釋,我打電話一再催促你早點回家?」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該早點告訴你可能會面臨的危險,昨天就應該攔住你,而不是又派車又派人地一路護送你出門參加這個破典禮?」
「如果今天你不是執意要回學校見他,跟他跑出去一起約會、吃飯、逛街,他用不著躺在這裡。」
他說完,緊繃的下顎線鬆了松,目光帶了絲陰鷙往床上掃了一眼,眼眸暗了下去。
顧念施面色一怔,大腦被他這幾句話攪得翻江倒海,人也瞬間恍惚了一下。
今天他是給她又發簡訊,又連續打了幾個電話,反覆詢問她幾點回家,催促她別在外面瞎轉,早點回去。
只是她完全沒想過,他這麼做背後的深意。
「我要想弄死他們父子,有一千種方法,拿一個女人當誘餌,是最下三濫的那一種。」
他面色鐵青,身上的戾氣駭人。
顧念施強撐著一口氣說:「我朋友已經成了你們彼此爭鬥中的犧牲品,這是不爭的事實。」
宗城面色凝固了一下,隨後,語氣突然一松,「所以呢,你想替他跟我討個什麼公道?」
他眼裡浮著一絲戲謔,眼底卻是一片陰沉。
他輕飄飄的語氣,把她激怒了,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頭微微仰起,盯著他,「你是不是從來不把我們這種人當人?」
她額頭剛到他的鼻尖,他居高臨下地垂眼看著她。
眉眼澄澈清訣,鼻樑挺拔得透出幾分倨傲,唇瓣卻稚氣粉嫩得像是含在嘴裡稍微用點力道就能化了,在國外的這兩天兩夜,這張臉時不時地就出現在他眼前,可真的見到了人,他卻沒想到是這般失望至極。
他扭頭往病床上掃過去,躺在那裡的那張臉看上去比照片上還要消瘦,青澀,有著跟她一樣的學生氣。
「可以賠償,你們倆商量商量想要多少,報個數,只要不過分,都可以滿足。」
他語氣輕蔑地說完,視線從她臉上一帶而過,抬腳往門外走。
顧念施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種從未有過的羞辱感讓她整個人控制不住發抖。
「站住」
她扭過身來,盯住他的背影。
「我要跟宗家解約。」
她平靜地一字一句說出來。
是的,她退縮了,程夏說的沒錯,她沒辦法從一幫豺狼虎豹嘴裡奪食。
這一次是他們命大,她不知道下一次還會發生什麼。
他站著沒動,過了兩秒,才出聲:「違約金你可能交不起。」
協議上的違約金寫的是五百萬。
她確實拿不出來。
她拿出談判的態度,冷靜地說:「你的賠償金我可以不要,我只要求解約。」
她心底清明,賠償金應該是他們和宗浩文他父親談,該給楊瑞的補償,她會一分不少地替他爭取,但他給的賠償,她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