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懷棠不置可否，孫喜已經拉開門先出去了。
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鍵盤上敲敲打打的聲音。
曹心穎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腦屏幕，感覺到他往桌旁跨了一步，坐在了她旁邊的凳子上，她瞬間呼吸一緊，正開著的藥方裡面，「金銀花」三個字，連續敲了三遍，愣是沒敲上。
空氣似乎陷入短暫的停滯，安靜得令人心頭髮慌，她加快速度敲擊鍵盤，但越是心急，越是出錯，往常三五分鐘就能開完的藥方，現在愣是卡了殼。
耳邊傳來熟悉的男聲，「我媽說話向來直來直去，有點冒犯，你別介意。」
曹心穎手指微頓，敲擊鍵盤的動作停了停，她沒扭頭看他，簡單地回道：「沒關係。」
她沒覺得被他母親冒犯，只是有些心慌意亂罷了。
空氣再次陷入停滯，她接著面無表情地敲擊鍵盤，顏懷棠雙臂撐在桌面上，抬頭往她臉上又看了一會兒，嘴角掀了掀，卻沒出聲。
她似乎感覺到他的欲言又止，沉默的空氣里，有種令人血液加速的躁動在兩人中間蔓延開來。
曹心穎手指繼續在鍵盤上「啪啪啪」地敲打著，但一顆心卻像是快要跳了出來。
「你......幾點下班？」
突然，她聽見他問了這麼一句。
她強壓下那股突如其來的悸動，控制著臉色不變，慢半拍朝他扭過頭來，微微晃動的眸子裡，露出幾絲疑惑，「有事嗎？」
顏懷棠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她，「想邀你吃飯。」
曹心穎感覺心裡狠狠地晃蕩了一下，有兩秒鐘沒作出任何反應，兩秒後，她克制著語氣，很平靜地問：「為什麼？」
他視線往一旁移了移，隨意地落在桌上擺著的那隻空空的玻璃花瓶上，嘴角動了動，很平常的語氣說：「表達一下謝意，醫生給病人看病是本職工作，但占用了你寶貴的休息時間，說不過去。」
曹心穎停下手上的動作，側頭看著他道：「如果是因為這個，就不必了，醫生沒有固定的上班時間，什麼時間碰上病人，什麼時間工作，沒有讓病人等的道理。」
她回得斬釘截鐵，空氣在瞬間凝固下來。
顏懷棠視線一暗，目光再次定格到她臉上，語氣微微斂起，他問：「如果是因為別的呢？」
曹心穎一瞬覺得全身的血管都繃緊了，她暗暗吸了口氣，努力維持著輕描淡寫的表情，向他投以詢問和不解的目光。
兩人四目相對，顏懷棠喉嚨微微發緊，他清了清嗓子，好一會兒，才把堵在心口的話說了出來，「想找你重新聊聊。」
曹心穎不必再揣著明白裝糊塗問他聊什麼，到這一刻，好像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緩緩放了下來。
有幾秒鐘，她沒出聲，顏懷棠一直看著她，他臉上的表情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期待亦或是緊張，乍看上去是跟平時一樣淡定自若，但他撐在桌上的那兩隻手的手心已經微微沁出一絲薄汗。
隨著她沉默的時間延長，他手心的潮濕也越來越明顯。
半晌，她出聲回復，「我覺得沒這個必要了。」
他臉上一頓，手臂收了回來，像是想了些什麼，沉默了好一會兒，又抬起眼看著她沉聲問：「喜歡上別人了？」
她睫毛輕輕顫了顫，喉嚨被一股力道擰得發緊，讓她說不出話來。
他一直盯著她的臉，良久，他唇角輕輕勾了一下，緩緩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點頭道，「好，明白了。」
曹心穎手指僵硬地攥緊，餘光瞥見他已經站起來轉過了身，她看著他的背影，出聲道：「藥開好了，直接去藥房交錢取藥就可以。」
他沒回頭，點頭應了一聲，「嗯」，隨後拉開房門徑直走了出去。
回停車場的路上，顏懷棠大步走在前面，孫喜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打量著他的背影，兩人上了車，車門關上，孫喜才憤憤出聲：「我都給你鋪墊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拿不下？你那些本事都去哪了？」
「讓我說你什麼好？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的東西。我都替你臊得慌。」
顏懷棠一臉平靜地啟動車子，對他母親的罵聲置若罔聞。
孫喜看他一言不發，越發急得惱火，「你可真能沉得住氣，你就真打算這麼算了？」
顏懷棠邊轉動方向盤，邊出聲勸了一句：「你冷靜點，別急得血壓再起來。」
孫喜越發被他氣得胸悶。
往常孫喜一生氣，顏懷棠肯定會溫聲哄勸，但這回，很長一段時間，顏懷棠開著車都沒再出聲。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顏懷棠是眾所周知的脾氣好，從小到大對父母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平時在外邊就算攤上天大的難事，回到家依舊能跟她嬉皮笑臉。
孫喜坐在副駕上，打量著顏懷棠的神色，知道他這會兒心情是真得差。
她心裡一軟，出聲道：「這姑娘是真的好，模樣好，工作好，你以前談的那些個加起來也頂不上她這一個，你說什麼都得給我把握住，我看準了這姑娘，就認定她當我們顏家的兒媳婦了，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把你那些能耐都用上，想方設法把這個姑娘給我拿下來。」
顏懷棠側頭看了孫喜一眼，淡淡道：「勸你把這個念頭放下吧。」
孫喜眉眼一瞪，「你這就放棄了？被人家拒絕了一回，就蔫吧了？你忍心看著她被別人搶走？」
「我看跟她一起回來的那個男的，八成就在追她，人家也是根正苗紅的醫生，兩個人志同道合，要是讓我選，我也會選他不選你。」
顏懷棠腦海里再次浮現出喬子霖拍曹心穎肩膀的那個畫面，他眼底暗得幽深，胸口越發堵得難受。
孫喜又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人家為什麼看不上你，還不是因為你在外面的那些『好名聲』？男人的名聲有多重要？你看看你現在，想回頭都難，哪個好姑娘不想找個穩當的專一的男人，誰願意給自己找個花花公子，天天讓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給自己找氣受？」